嫡次女复仇记 第86章烟波

    三月廿二，吉日，宜嫁娶。

    碧水从小丫鬟手中的檀木托盘上小心取下金丝银线缝制的华服，伺候晏琉月更衣打扮。

    今日是秀女入宫的日子。

    晏琉月望着镜中的自己，纤纤玉指拂过那水红色的衣裳，是她平日不爱穿的颜色，只是她这一次却希望这红再艳一些，再艳一些的话就会更像嫁衣了。

    入宫为妃也只不过是妾，她多么想名正言顺地嫁给他！

    昨日她求了父亲，让她去佛堂见母亲，父亲最终还是答应了。

    程氏听说入宫一事十分高兴，指着润薇院的方向哈哈大笑：“进了宫你就是主子了，好啊，就连晏崇知也要向你下跪，你说好不好啊，月儿！”

    “母亲，怎可直呼父亲名讳！”她忙制止。

    程氏瞪了她一眼，道：“我们早已不是夫妻，我喊他的名字怎么了？”

    继而一笑，拉着她的手道：“我的女儿就要入宫了，将来至少是个贵妃，我还要怕他作甚？在你面前，那贱人也要下跪，到时候你就是这晏府里最尊贵之人！”

    晏琉月却没有她那么开心，她本不想入宫，不过是因为那日偶然得知那人的真实身份，突然有了不该想的念头罢了。而今母亲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她，只要自己在宫中争气，母亲离开这佛堂小院指日可待！

    思绪拉回来，便听碧水在一旁小声催促。

    “碧水，你当真愿意随我入宫？入宫的话，你就没有了自由，宫中规矩甚多，必不能像在府中自在。你若是现在反悔，我保你离开晏府，并且给你钱让你出去嫁人，你说好不好？”

    这几日类似的话碧水听了数次，只是任何一次都没有此次来得感动，她的小姐到这时候还念着她呢。

    “小姐，碧水自幼与小姐一起长大，蒙小姐不弃一直待碧水如亲妹妹一般，现在小姐入宫，身边怎可缺人，碧水又怎可为了自己的幸福弃了这份恩情？”碧水跪在地上，言辞恳切。

    晏琉月轻叹一声，将她扶起。

    “走吧，误了吉时就不好了。”

    六帷金玲锦幄喜轿在鞭炮声锣鼓声中渐行渐远，那些羡慕的、憧憬的、期盼的或是漠不关心的眼神也渐渐收回。

    南乐雪朝刘氏微微一笑，刘氏眼神里的不甘瞬间变为了怜惜，叹了口气回了润薇院。

    日前顺恩侯府来信，说郑知薇自愿代闵思绫入宫。南乐雪松了口气的同时，不禁想，郑知薇与晏琉月是好友，也不知道两人入了宫，这份情谊还能不能走到最后。

    她从晏瑧那里听说，晏琉月之前偶遇过君启赫，并且帮过他，有了这份机缘，再加上晏崇知如日中天的权势，想必她在宫中的日子不会难过。

    说到那次，晏瑧告诉她，君启赫微服出访到京郊，本是去探查难民的情况，正好碰上了难民暴动，伤了他，故而后来他一怒之下连青龙节都没有出席。说到底，他会受伤还不是因为他一开始就没有处理好赈灾之事，真是自作自受！

    南乐雪从晏琉月离开的方向收回目光，转身要走便见一旁晏琉佳正瞪着自己，被自己发现之后，她居然没有像以前一样冲上前来理论，而是扭头走开了。

    真是稀奇！

    再看一旁的晏玮，少年许久不见长高不少，他长得和晏瑧有几分像，只是眉峰聚拢，显得心思深沉。

    因为今日是送亲人入宫的好日子，所以他特意从国子监请了半日假前来相送。

    自己姐姐走了，他也不想多留，朝着南乐雪低头拱手，便走了，顺便拉走了满脸嫉恨的崔姨娘。

    南乐雪听说，为了这个入宫的名额，崔姨娘可没有少讨好晏崇知，可是晏琉佳却直言不想入宫，差点把她气病了。

    晏琉佳素来听她的话，也不知道这次为什么会放弃如此大好机会。

    这个原因南乐雪现在不知道，但是很快便会有人告诉她了。

    翌日。

    闵少鸿应了南乐雪的邀请，早早到了烟波楼。

    他没想到自己前日才递的帖子，才一日便收到了回复，所以见是约在晏府之外的地方，也没有疑惑。

    但当他见了来人，脸上喜意瞬间散去。

    这一变化实在明显，晏琉佳看在眼里，心中一痛，但想到自己今日前来的目的，生生把那痛压下，露出绝美的笑颜来。

    “世子。”

    “怎么是你？”闵少鸿问。

    “怎么不是我，不是世子写了帖子给我的吗？”衣袖下指间深深陷入手掌心，事到如今，她绝对不能退缩。

    “我的帖子，怎么会到你那里去？”闵少鸿望着她手中的湖色信笺，质问道。

    他因为太过惊讶，语气有些重，晏琉佳心中一慌，摇头抵赖道：“我只知道是我收到的帖子，也是我回的帖子。”

    “你！”闵少鸿甩手，暗恨晏府下人办事不靠谱，连东西都能送错人，“我想请的不是四小姐，这是个误会，闵某就不多留了，告辞。”

    “等等！”晏琉佳抢先一步站在厢房门前拦住了他。

    “四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你就这么讨厌我，连一眼都不肯看我？”她知道闵少鸿会生气，但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要离开。

    “四小姐，男女授受不亲，你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实在不妥，闵某是为了小姐的名誉着想！还请四小姐让路！”

    “为我着想？”晏琉佳冷笑，“你和我共处一室是不妥，那你收到回帖的时候怎么不说？恐怕不是因为不妥，只是因为我不是晏琉玉那个贱人吧！”

    “住口！四小姐慎言，三小姐可是你的姐姐！”即使是美人，这样蛮横粗鄙的言谈举止也毫无美感可言。闵少鸿一刻也不想多待，夺步向前就要推门而出，晏琉佳从背后一把抱住了他。

    “你！四小姐，你快放开我！”闵少鸿大骇，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白，身后的随从被红缨挡住，也急的跳脚。

    “世子若是不怕被人看到，尽管大叫吧！到时候所有人都知道你我在这厢房之中抱着，我也就只能嫁给世子了！”

    她的话如晴天霹雳，闵少鸿放弃了挣扎，放柔声音道：“你要说什么我听就是了，你先放开我吧。”

    “我不放！”晏琉佳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背上，这就是她喜欢的男子啊，可是她只有靠威胁才能靠近他，才能让他听自己说话，多么可悲！

    “世子，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每拒绝我一次，我虽然会伤心难过很久，但是这样并没有消磨掉我对你的喜欢，反而令我觉得你真的是君子是良人。”

    “可是，你不喜欢我……我以为只要我一直喜欢你，你终有一天会看到我的真心，也喜欢上我，可是现在，我已经没有机会了是吗？因为……你已经有心上人了！”

    “这个人不是别人，是我那个十年未见的好姐姐，对不对？”

    说到这里，晏琉佳眼中的温柔和痴恋不再，眸光转冷。

    喜欢……吗？

    闵少鸿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他只知道，当他得知南乐雪并没有死，并且正是晏琉玉的时候，他的心中是欢喜的……但，这是喜欢吗？他想求娶她，是因为当初退婚的愧意，是因为出于闵南两家的世交想帮她想照顾她，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呢？

    他不知道……

    他的困惑看在晏琉佳眼中却是默认，她手心紧握，面露不甘。

    那日，她听说闵少鸿前来，精心打扮了一番想要与他说话，熟料到了前厅却见大哥在。后来听说他会递帖子来，她便起了心思，从中动了手脚，截下了这帖子，才有了今日的机会。

    “荒谬！四小姐慎言！”闵少鸿大喝，狠心推开了她。

    “四小姐，今日之事闵某就当没发生过，还请四小姐好自为之。”言罢，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晏琉佳瘫坐在地上，神色凄凉惶急，无声落泪。尽管被拒绝了那么多次，她也从来没有像这次这样心灰意冷，因为她终于知道，他根本一点也不喜欢他！都是她，厚着脸皮，不顾半点女儿家的脸面死乞白赖缠着他，不然的话，恐怕他连一个眼神也不会给他！

    “小姐！我扶你起来！”红缨急得不行，拿了手帕替她抹泪，又要使力气把人扶起来。

    晏琉佳堪堪站稳，突然想到了什么，快步走到窗前打开了窗，就见闵少鸿正要离开烟波楼。

    “小姐，你要做什么？”红缨见她端了板凳扶着窗柩踩上去，吓得不行，连声惊呼，却被她一把推开。

    红缨哭哭啼啼的叫喊声很快吸引了楼下的百姓，已经有不少人在下面看着她指指点点了，她素来好颜面，现在却不在乎了，她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个人身上，可是他听到动静只回头看了她一眼，蹙了蹙眉，便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原来她在他心中真的只有一个眉头的重量！

    好啊，闵少鸿，你以为我不敢跳下去是不是，我这就跳给你看！

    “啊！小姐！”

    只听一声惊呼，街上的行人便见一道靓丽身影自烟波楼二楼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