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者 第三章 白色祭坛

    “嗯？这是哪？”上班族捂着疼痛欲裂的脑袋，慢慢睁开眼睛，一股腥臭味灌入鼻内，仿佛置身于市场上卖剩的猪肉堆中。

    “啊，救命啊！这什么鬼东西！”上班族双眼完全睁开，看着缓缓流下手心的果绿色液体，刺鼻的腥臭味让人连隔夜饭都要呕出来。

    他捏紧鼻子，双手搀扶着靠着电梯内壁站起。下一刻，他整个人又如服了软虫一样瘫软下落，两股颤颤，眼睛里写满了惊恐，像夜半回家遇上贞子一样。

    顺着他视线看去，一个乞丐摸样的人双手垂下，紧贴电梯内壁而“站”。细眼看去，不禁让人毛骨悚然:白黄色眼球凸起，仅仅靠着血色细长的神经拉起以至不掉落；嘴巴弯曲裂开几乎没入后脑勺，压根不是正常人类能做到；黑色如蛇般扭曲的血管仍在脸上一跳一跳，暗黄色斑点时不时从干裂的皮肤下窜出；视线上移，一把雪亮的匕首径直插进天门，再认真看去，发现那人后脑勺还有一丝丝亮光，那人并非站起，而是被匕首定在电梯内壁上！

    “先是被人强迫来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又被人无故打晕，醒来还看到这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东西。我前世就近造的什么孽？老天你要这样捉弄我！”上班族内心纷乱无比，抱着头，低语。

    “砰砰”“砰砰”沉闷的枪声传入电梯，像一柄尖刀戳断上班族那苦情青春剧男主的客串。他猛然抬头，一个劲的冲出电梯，寻找枪声的来源，或许强迫他的人能够就他一命。

    刚一冲出电梯的他，瞬间懵了。映入眼帘的景象简直就是刑场的翻版，哦，不，简直就是地狱！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板上，浓浓的腥臭味混杂在空气中；破旧不堪的墙壁上是一滩滩红褐色的血液，像被泼上去的红油漆；褐黄色的液体从尸体下缓缓流出汇成一条小溪，细细看去，那些尸体的长相与电梯内那怪物出乎意料地一致；一颗颗褐红色子弹完整地镶入尸体天门，仿佛是被人精心雕刻上去。

    天哪，大哥，你这是演哪出啊，生化危机？现实版的逃生之路？要不要这么客串啊，好歹也让我化化妆再上镜吧，不给化妆，最起码也给把像样的武器吧！赤手空拳的，还没到boss就已经被撕成碎片吃进肚子，这还怎么玩啊，连男主光环都不给，差评！

    上班族按捺住内心奔腾不止的草泥马，优雅地挪动步子向前方走去。

    愈往里面腥臭味愈重，近乎变得实质，上班族捏得鼻子生疼也阻挡不住腥臭味的进入，仿佛这里已经没有可呼吸的气体，只剩下这作呕的味道。他的眼睛半睁着，不敢睁大，因为四周的景象简直就是地狱和太平间的集合体，尸体堆积在一起有半个人那么高，一开始的小溪也渐渐泛滥成灾，涨至膝盖，四周的墙壁如同被黑褐色油漆重新装修过一样，密集的弹孔像红布上密集斑点，几把匕首贯穿尸体的头颅插进拐角墙壁，应该是偷袭不成反被干掉的傻瓜。

    奇怪，起初还能听见沉闷有力的枪声，走了这么久，却一次也没响过，这枪声如同捕食者放出的诱饵，而他，就是诱饵引来的猎物。难道。。。。。。不对，绝对不会的，他这么强，又怎么会出事，可要是。。。。。。一定不会的，上班族使劲摇着头，拼命扼杀着冒出的绝望念头，尽管如此，莫名的不安感仍旧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猛然间，冰凉感从背后升起，危险二字飞闪过脑海。他颤抖着回过头，一对通红嗜血的眼睛占据他的瞳孔。一刹那，脑子里只剩下两个字：完了！

    他猜的没错，那几声枪响正是诱饵，而他，也就是那个迷迷糊糊的猎物。嗜血双眼迅速合成一条缝，取而代之的是张得如蟒蛇嘴般大的嘴巴，尖利泛黄的牙齿一点点挪向他，要将他整个吞下。没错，他是这现实版逃生之路的玩家，但不是主人公，没有主角光环，所以会死去并且没有复活。

    “砰！”整耳欲聋的枪声久违地响起，红褐色流光从眼角后方翻出，疾射贯穿巨嘴，接着又是一把匕首飞出，毫无偏差地破开巨嘴，带起瑰褐色血液。仿佛有一股巨力凭空出现，踹飞这偷袭来的怪物。

    “8076，任务物品取得，无关人员已经清理完毕，报告结束！”冷淡如冰的嗓音爬入上班族耳内，他偏过头，看见高华健自顾自说道，森蓝色的风衣早已脱去，映入眼帘的是一身紧身劲装，手中紧握着一支拇指粗的铝壳药剂，彩色的药液在里面暴躁地翻滚。

    高华健似乎没看到上班族，抬脚踢碎彩色玻璃，翻身而出。

    “无关人员已经清理完毕！”上班族耳边不断重复着这句话，无关人士，无关人士！玩了半天，自己不正是那个无关人士吗！

    “嘭”“嘭”“嘭”雷爆般轰响响彻耳畔，赤红色焰浪自楼层深处窜出，吞噬一切看到的事物，包括他。

    钢索摩擦声在头顶接连响起，像屠夫在头顶磨刀准备杀猪一样。旭言净面无表情地站着，透过钢化玻璃，可以清楚地看到远处慵懒飘动、形态各异的云朵；湛蓝的天空一望无际，像倒立的平静的海洋。

    “叮”清脆如铃铛般的声音响起，提醒乘客是时候离开。旭言净转过身，看着闭锁门上的黄铜标牌，飞闪的数字最总定格在1300上。13号军备库，蝰蛇最高层的会议室，只有首脑才能进入的禁地。

    “13号，算起来已经有一年没进来了，不知道有什么变化呢？真令人好奇啊！”旭言净想着，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这个仅次于“冰库”的禁地，于他而言又有什么可留恋的地方呢？

    齿轮咬合声紧密接起，厚实的钢板从钢化玻璃上方缓慢下落，一点点遮盖住慵懒的白云、倒立的海洋。

    闭锁的电梯门正中银光闪烁，旋转凹陷，形成一个六边形花孔，两边不知何时出现三角蛇头，蛇眼凶戾无比，似乎要冲出来撕碎入侵者。不过这的确是蝰蛇的防御系统，在这个钢板遮住外面景物的一瞬间，牵起电梯的钢索会离开顶部，往上收缩，只有电梯的反重力装置还在运作。门上的六边形花孔只有蝰蛇最高层的血液才能打开，如果血液不匹配，脚下稳固的壁板会突然洞开，让你体验下三千米无伞降落的快感。电梯内的氧气会一点点抽出，简而言之，入侵者要么在下落与大气摩擦化为灰烬，要么闷死在电梯里变成干尸。

    旭言净很自然地伸出食指，插进孔内，不知为何，他突然萌生出一种邪恶的想法。但下一秒的刺痛感狂风般扫清他的邪念。手背青筋微微凸起，淡蓝色粒子混杂着血液自六边形孔纹向外溢出，恍若死物的蛇头顿时银光闪烁，摆动起来张开蛇口吮吸着贴壁而来的血液。

    感受到刺痛感的消失，旭言净赶紧把食指抽出。残留的血液顺着食指飞出，电梯内的温度徒然降低了几分。他看着毫发无损的食指，暗道蝰蛇科技的厉害。

    齿轮摩擦声再次响起，紧锁的电梯门反向慢速拉开，刺眼的光芒争相挤出缝口，好似这门就是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光芒散去，旭言净若无其事地踏了进去。厚厚的熊皮地毯，一张连着一张覆在实木地板上；头顶五盏水晶吊灯争相辉映，阳光般灿烂；麋鹿皮沙发正置在房间中央，钻石茶几和配套的清朝陶瓷餐具不偏不倚地摆在约莫五米、一米高的檀香木柜上；一幅幅世界名画整齐划一地挂在古棕色墙纸上，这哪是会议室，简直就是一间奢靡的小型博物馆好吗？

    三个身着华贵礼服的男女正激烈地交谈着，口沫没有顾及地飞舞，使得彼此时不时偷偷拿出手帕抹脸，丝毫没有注意到旭言净的到来。

    “b，到这里来！”旭言净刚踏进房间，便被人叫住。顺声看去，鬼铜王半倚着红橡木柜，举着的高脚杯中荡漾着暗红色酒液，高挺的鼻梁，面颊两侧隐约泛着红晕，松垮的t-shirt配上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头发蓬松似鸡窝。若非他手指带着一枚涩青色戒指，还真以为是美国街头卖唱的流浪汉。

    “要不要来一口？”青铜王瞟了眼旭言净，一口饮尽杯中残余的红酒，摇晃着空荡的高脚杯，双眼快要眯成一条缝。

    “别管他，他就是这样子！”娇嫩的嗓音在身旁响起，侧眼看去，爱啥·莉·斯可坦依然是一件黑色蕾丝连衣裙，金色齐刘海微微盖过淡淡的眉毛，细长睫毛有节奏地漾着。

    “怎么，小鬼，爱上姐姐我啦！”斯可坦感受到旭言净的目光，“呵呵”打趣道。

    “哪，哪有。”旭言净赶忙撇过眼，心想：“还姐姐，你都可以当我奶奶了！”

    “诸位都到了，那，会议开始！”浑厚的男声轰彻整个房间，淡金色气流无息而至，冲向众人，恍若数十只狮子扑面而至。闷响接二连三传出，头顶的水晶吊灯摇摇欲坠，加厚的红木地板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你还是老样子，老喜欢破坏公物，战金王！”青铜王看着头顶摇摇欲坠的吊灯，干笑了两声，墨绿色的浓郁气流护住全身，倚着的红橡木柜上爬满了铜锈。

    “是吗？”战金王身着黑色西装，光秃秃的头顶让人不禁想到那荒芜人烟的撒哈拉沙漠，浓密的眉毛斜飞入鬓，眼睛细得快要眯成一条缝，胸前戴着朵白色玫瑰，似乎刚刚参加葬礼回来。

    “难道不是吗？”青铜王嬉皮笑脸的，顺手拿起实木酒架上的黑色瓶子，往高脚杯里倒酒。

    “真是个十足的酒鬼!”旭言净听见斯可坦嘀咕了句。

    旭言净与青铜王没有过多的交节，不好评论，只是笑了两声。

    “言归正传，51区的分部传了点东西过来，可能与那个有关！”战金王瞥了眼青铜王，神色肃穆道。

    他打了个响亮的响指，奢靡的灯光瞬间消失，黑暗在这一刻席卷整个房间。投影框浮现在每个人面前，信号一接通，透明影框一霎那充实。一白色祭坛悬浮在空中，银色和着淡蓝色纹路遍布其上，好像是它的血管。四周萦绕着大小不一的哧吠罗（51区的一种群居飞行肉食焚兽），但它们大都与这神秘祭坛保持相当的距离，似乎十分害怕这未知的东西。数秒后，诡异的一幕发生了，无形的波纹朝四周荡去，延绵数十米。空间翻折、破碎，山岳般大小的黑爪呼啸而出，擦过哧吠罗群笔直地抓住白色祭坛，锋利如墨的尖刺耸立、闭合，发出悚人毛骨的刺耳声响，像有人在耳边用力地磨牙。黑爪紧紧抓住祭坛，像捏葱饼一样捏碎祭坛。

    下一秒，影像开始变得模糊甚至满屏雪花，信号中断的“沙沙”声不间断地响起。

    奢华刺眼的灯光再次亮起，灼烧着人的泰拉石狗眼。

    “这是美国军事卫星在51区西核心区域拍到的影像，在传输过程中被我的人截了下来！”战金王点了根雪茄，深吸了口，吐出一个个灰色眼圈。

    “我感觉这与我们要找的东西有关！”战金王补充道。“我们要找到的东西”，大家心里不言而明，这句对外交流用的客套话此刻从他嘴里流出，无时无刻不透露出这白色祭坛的重要性。

    旭言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屏幕，嘴角不停地抽搐着，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

    “怎么可能！一定是假的！”“一定是假的！”旭言净回忆着刚才看到的东西，内心不停地欺骗自己，试图让自己相信刚才看到的东西：黑爪撕裂白色祭坛的瞬间，羸弱女子低着头，跪在祭坛正中，近乎透明的丝绸浴衣紧贴着胴体，金色长发垂落在白蓝色纹路上，与纹路连成一体，天光下闪闪发亮像金子般耀眼。就在那一刻，女子僵硬地抬起头，散乱的刘海下，苍白的俏脸上镶着一双他再熟悉不过的眸子，那般明亮清澈，只是多了一点哀怨。女子嘴唇翕合，凭着唇语，可以清楚地拼出她的话语：“哥哥，哥哥！”

    “嗯，能够撕裂空间的除了绝对不是焚兽，应该是某种大型古兽，而且数量极少，应该很容易找，可这祭坛又是什么鬼东西？让本宫放着欧洲皇室的三千俊男不泡，大老远地跑过来就为了当考古学家研究这个鬼东西？”斯可坦来回翻看这仅有三十秒的投影，捏了捏脸，满是抱怨。

    “那三千俊男又不会凭空消失掉，你以为个个都是亚特兰蒂斯吗？”一名裹着白狐裘、化着欧洲贵妇妆的女人不屑地瞄了眼比自己矮大半个身子的斯可坦。

    “有些人呢，老了就是老了，就是不肯承认，其实诚实也是女人独有的气质啊！”斯可坦捂着嘴，笑道。

    “你！”女人指着斯可坦，脸气成猪肝色。

    “我，我怎么了，又不是说你，干嘛这么喜欢对号入座啊！真不要脸！”斯可坦耸着肩，摊了摊手，一脸无奈。

    “你！”女人被斯可坦明着摆了一道，眼中怒气值瞬间爆表，可又不好说什么，不然待会又会被斯可坦以“对号入座”讽刺得无地自容。

    “好啦，好啦，吵什么，吵什么！b，你怎么看？”战金王狠吸了口雪茄，长吐出一块极大的烟圈，对着旭言净问道。女人吵架男人不能参与，这是自古以来的铁律，最好的办法就是转移对象或话题。

    房间变得出奇的安静，五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旭言净。

    旭言净沉默着，似乎并没有听到战金王的问话。此刻，他精神高度紧绷，脸部肌肉急剧地抽动，异色瞳孔缩小、放大，不断重复着。

    “可恶，敢违背c，不知死活的东西，区区一个实验品也敢如此，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哈！”里昂双目瞪得老大，快步踏出的瞬间，右手裹着紫青色明焰笔直地斩向他的颈动脉。

    里昂出手之快，其余四人根本没有丝毫出手的机会。里昂背后站着的罗伯斯家族，不仅是蝰蛇的元老家族，更是拥有两名高阶戒者，可谓权势熏天。里昂素与斯可坦不和，就算里昂杀了旭言净，战金王也不好出面处理。就算他实力再强，也不敢公然与罗伯斯家族翻脸。

    里昂裹着火焰的右手在颈动脉上方滞住，并有些颤抖。定睛看去，细小嶙峋的草状冰刺正一点一点割开他脖子上的大动脉，森红色的血液正争着冲出仅有一厘米宽的伤口。

    “你敢！”狐裘女人大喝，手中浮现出美式军刺，两条细长的血槽散发出阵阵腥臭味。

    “哼，算你好运，废物！”旭言净旋转收回冰刺，一脚踹在里昂胸口上，后者飞出，沉重地撞上实木酒架，黑色酒瓶子摇晃掉地碎裂，瑰红色酒液汇在一起，色泽浓稠如同血泊。

    “真是可惜啊，好酒就这么糟蹋了！”青铜王捂着脸，哀嚎道。透过指缝，却看到青铜王咧着嘴，戏谑地看着倒地的里昂。

    “够了，闹够了没有！b，你拷贝一份，带给白仕王！”战金王低吼命令道，锐利的双眼扫视一周，像一头暴怒的狮子。

    旭言净没有回答，把录像送入私人空间，转身就走。自己的确是个实验品，但也胜过里昂这种靠家族关系上位的废物。

    “别忘了，三月一次的新人试练！”与斯可坦擦肩而过时，冷漠的嗓音爬入耳内。

    “知道了！”旭言净语气冰冷到冰点，脚步没有丝毫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