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为骑士,愿以爱与信念化为利刃,站在公理、正义、责任与义务之前,斩尽邪恶、罪孽、贪欲与亵渎。恶人如是亦如此,君王如此亦如是。——依斯顿紫罗兰骑士团誓言,最后一句的意思是:就算是恶人,但只要他做了对的事,骑士就该站在他的面前保护他;就算是君王,只要做了错的事,骑士就该站在他的对面反对他。时隔二十多年,这段誓言早已被从各地骑士团的誓言中驱逐。如今,“恶人如是亦如此,君王如此亦如是”这句名言只会在典籍或书本上才看的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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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时间可如时钟般随时回拨,那么我们便会看到无数不曾知晓的故事,而这次,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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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跳转一下时空来到索菲东部这座被牧草和丘陵所环绕着的城市——帕特里尔。
帕特里尔是索菲西南部的贝森罗维地区第二大市镇,原名索拉丁,以发达的农牧业与轻手工业闻名,是长久以来索菲最主要的马匹和丝织品来源地之一。在霍布伦克*卡斯特时代在与安修卡签订贸易协议后将索拉丁改名为帕特里尔,意为“和平之地”,而其如今也成为了索菲向其东南部国家贸易的最大集散地之一。
贸易发达意味着商人云集,但对于帕特里尔这样依旧处于发展状态的城镇而言,尚未有任何根深蒂固的商业世家进驻这里,可能是由于这个原因,才使得不少小型商团在此地得以生存。而作为帕特里尔的本地商团,斯坦里尼商团可谓其中翘楚,也是本地发展最为迅速的商旅之一。
斯坦里尼商团的名字出现的并不比帕特里尔早,但其如今已然成为了帕特里尔市不可或缺的贸易轴心,和其他传统商团不同,斯坦里尼并非家族产业,而是由其领导人雇佣才能较为突出的人为其效力,并久而久之形成的联盟性质的商业集合。其下总计经营了十四间大型货站,四家贸易公司,九个养马场,三家马车生产厂,两家医院,四间旅馆,二十二间轻手工作坊等项目,产业遍及各行各业。其规模虽然不能与有资本的商业世家相提并论,但在当地这已是十分了不起的成绩。
其商团首领为伯格*斯坦里尼,在由军人转为商人后他凸显出了傲人的商业天赋,在短短二十年内从一个马匹贩子变成如今帕特里尔市民口中的“大家长”,并成为了下届市长的强力候选人,而我们的故事便从这位如日中天的大家长身上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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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菲,贝森罗维地区,帕特里尔市郊,斯坦里尼庄园
顾名思义,这里是斯坦里尼家的庄园,这栋豪宅比起普通的农舍要大上数千倍,高大的围墙内被修剪整齐的草坪映着北布鲁丁特有的荧光绿,四五个玩耍的孩童正拿着木剑不停的追逐挥舞着,而他们的不远处,几个妇女正把洗好的床单和衣服整齐的一一晾在吊绳上。
也许是因为玩的正兴起,孩子们扩大了自己的奔跑范围,向着妇女们晾晒衣服的位置跑了过去,而在一个孩子灵活的躲过了伙伴的攻击后,追逐他的孩子却直接一头撞在了刚被一个妇女拉起的白色被单上。扑倒在被单上的孩子垫着被单摔倒在地,脏兮兮的身子直接在纯白色的被单上烙下了一个模糊的人影...原本妇女还想出声责备,但在看到那团模糊的人影后却忍不住笑出了声,看到这些妇女露出爽朗的笑容,趴在地上的孩子也笑了起来,紧接着,笑容像是被传染了一般回荡在了庄园之内...
就在妇女伸出手准备将倒在地上的孩子拉起来的时候,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突然打破了这和谐的场景,在场的人纷纷停止了动作,把头转向了那声音传来的二楼窗口...
庄园二楼,书房
坐在桌子前的这个体态臃肿带着一个头巾的家伙便是斯坦里尼商团的领袖伯格*斯坦里尼,而如今,他正翻着白眼用一副极其嫌弃和无奈的表情看着自己旁边的女人...“汉娜、汉娜、汉娜...在那之前我保证会先被你这种哭腔给吓死!”伯格说着,把脑袋转向了站在自己对面正收拾着公文包的医生,“你是认真的吗,马克?我真的快要死了?”
“虽然我很抱歉,也很遗憾...”医生叹了口气,把听诊器塞进了公文包,“但这是事实,最快四个月,最迟一年,你将蒙受主神的召唤...”
听到这句话,伯格的妻子汉娜再次发出了一声杀猪般的尖嚎...“我说过了,汉娜!”伯格转过头冲汉娜大声说着,“我说过了,别再这么哭喊,难道你想让我死的更快一些吗??”伯格说着,再度把脸转向了医生,“你一定是搞错了什么,马克。我的身体一直很好,就连现在,我也觉得自己十分健康,根本没有任何不适的症状——你一定是搞错了什么。”
“真的如你所说的那样吗,伯格?”马克脸上充满了严肃的神情,“最近两个月以来,你有没有时不时的感到头晕?吃饭的时候经常吃几口就会觉得恶心?偶尔心脏周围会像是堵塞了一样感到抽痛,继而就是全身像是被绑住了一样无法动弹?”说话间,伯格下意识的用手按了一下自己心脏的位置,马克看了伯格一眼,然后继续说道,“我曾无数次告诉你,在你这种年纪下体重过大将会成为巨大的负担而使你的内脏受损,像你这样彻夜不休只会加速他们的衰弱,而且你习惯性的暴饮暴食,也几乎不进行任何运动...”马克无奈的摇了摇头,“你的内脏已经几近衰竭了,很遗憾我对此无能为力...”
听到这句话,旁边的汉娜再次发出了一声鬼哭狼嚎般的嚎叫声。“够了,汉娜!!”伯格站起身扭头冲自己的妻子厉声怒吼着,“如果你再这么吼叫,即便我死了,也不会留给你一分钱!!”听到伯格的怒吼,汉娜匆忙的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伯格没好气的把脸别过去哼了一声,然后走到了打算离去的医生身旁,抓着对方的衣袖言辞恳切的说道:“听着,马克,听我说...几年之前,我曾经规劝过一位严重酗酒的朋友,当时,我也是像这样告诉他他快要死了,处于这个压力之下,他戒掉了自己的恶习。”看着想要说话的马克,伯格用双手猛力的拉住了对方的双臂,“听着,我们是多年的朋友,我也在为曾无视你的建议而后悔,我向你保证我会从今天开始注意节制,按时休息,并尽量多运动来减轻体重,我不会因为你用这种方法警告我而感到生气,所以...请你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我很抱歉,也很遗憾,伯格...”马克摇着头把伯格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拿了下来,“我是医生,这种程度的玩笑我是不会开的,即便你做到了你说的一切,也最多将你的寿命延至一年左右,如果配合我的药物得当,希望能够尽量将这个时间延长的更久一些...”
“难道,就只能这样子了吗...”伯格失魂落魄的垂下了头,“难道,我真的什么都做不了了吗?”
“除非有奇迹发生...”马克叹了口气,“在此之上,尽可能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想想有什么是你想做还没做到的事,或没来得及去做的事情,又或是那些因为没做好而感到遗憾的事情——你并不是什么都做不了,尽可能的去做好这些事吧...我很抱歉...”
看到伯格如此颓废的样子,马克再次道了歉并迅速离开了房间,与此同时,伯格的妻子汉娜也又一次的放声大哭了起来,而这一次,伯格什么也没说,他慢慢的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前,像一滩烂泥一样慢慢的顺着椅背瘫倒在了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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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特里尔市,小教堂
时至深夜,街道上早已空无一人,一只从外面沿着门缝窜进教堂的老鼠四下观瞧了一番后从拐角的阴影处溜了出来,打算去垃圾桶里翻找一下能够填饱肚子的东西。“教堂内严谨行窃”,而对于行窃的定义则是“未经物主同意擅自将该物品纳为己有”——相信如今匍匐在桌子上的这只黑猫对此已十分清楚,所以在这位“行窃者”寻找自己目标的同时就盯上了它。
就在老鼠盘算着该怎么爬上垃圾桶而放松的一瞬间,黑猫猛的向着老鼠的位置冲了过去,受到惊吓的老鼠仓皇逃窜向着旁边的过道狂奔而去,而黑猫也在后方紧追不舍。就当黑猫的爪子几乎要扑住老鼠的一瞬间,过道打开的一扇门挡住了黑猫而使它的动作慢了下来,门内透过来的光亮让黑猫愣了一下,而那只老鼠则趁着这个机会逃之夭夭了...
黑猫别过头看了一眼逃走的老鼠,打算绕过去重新追逐对方,而那只推开房门的苍老的手却将它抱了起来,并夹着它一路沿着过道向正厅的位置走去...
在推开正厅侧门的一瞬间,黑猫瞥见了那个下巴靠在前方椅背上,正坐在那里摆出一副双手合十祈祷样子的颓废男人。黑猫的主人轻轻推开了侧门,他将右手的手提油灯放在了旁边的立柜上,然后用这只腾出来的右手不停的抚摸着黑猫的脑袋...
“斯坦里尼先生...”黑猫的主人用一种极其独特的声音对摆出那副祈祷样子的伯格说道,“我真没想到您会在这个时间造访我们这种小教堂...”
“很抱歉打扰到了你,巴克利神父。”伯格依旧维持着这个样子一动不动,“我只是想找个能让我独自安静祈祷的地方,希望我的冒昧到访不会让你误以为这里遭了贼。”
“不会,毕竟这里只是个小教堂,而非大神殿。”巴克利神父说着,放开了手中的黑猫,黑猫走到伯格的身前看了他一眼,然后慢慢的从他身边向前走了过去。“我们没什么可让人拿的东西,所以没什么值得担心。”巴克利神父笑着说道,“但我却唯恐错过那些想要寻求庇护和帮助的人,救赎如同甘霖,有时一旦错过,那些渴望被救赎的灵魂就会干涸再也得不到拯救...”
“但我知道你没法拯救我,巴克利神父。”伯格瞥了神父一眼,然后再度把视线放到了神坛上的主神像上,“我快死了,医生说我的内脏几近衰竭,活不久了——恕我直言,如果真的有谁能够治好我,相信我也不会在这种时间出现在这里祈祷...”
巴克利神父摇了摇头走到了伯格身边:“没错,我只是个小教堂的神父,并不像神殿的牧师和祭司那样拥有强大的法术来治疗谁——我所谓的救赎,指的是心灵,而非肉体。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够在斯坦里尼先生您的生命步入最后一段旅程之前聆听您真实的想法...”
“真实...吗...”伯格叹了口气,用手搓了搓自己的额头,把后背靠在了椅背上仰着头对神父说道,“我并不认为所谓的‘真实’是多么让人向往的存在,神父。现在,我的家人正在为我的财产而争执,合作伙伴都在试图瓜分我的商铺以获取利益,仆人们在偷偷打点行装,工人们在暗中非议,只有不懂事的孩子们依旧在玩耍。什么是真实?这就是真实——而我真的不认为这所谓的真实是多么让人向往的事情。”
“这只是其中一种观点,斯坦里尼先生...”巴克利神父仰头叹了口气说道,“船只即将沉没,众生纷纷逃离试图求生,有人从船上拆下木板唯恐沉入海底,有人纵身跃下试图游出漩涡,老鼠们成群逃亡,飞禽们四散而走,只有自知无法逃离的人们才会平静的面对死亡。什么是真实?这就是真实——沉没的船只可能会想‘为什么没人试图拯救我,而是选择逃亡?’但是众生眼中只有恐惧,他们的行动来自于求生的本能,我们该因为他们的本能而责怪他们吗?我认为不,毕竟斯坦里尼这条船有些太大了...”
“神父,你是希望我去宽恕他们吗?”伯格冷笑了一声,“我以为我来到这里进行祷告,该被拯救的人应该是我,而不是他们。”
“我并不是要您‘宽恕他们’...”巴克利神父摇了摇头,“而是‘宽恕自己’,只有抛开怨恨、留恋、奢靡、恐惧等充斥徘徊在你身边的感觉后,你才能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踏上崭新的旅程...”巴克利神父笑着坐在了伯格的身旁,“请允许我询问一下,斯坦里尼先生您真正想做的究竟是什么?”
“我希望能够治好我的病...”伯格把头转向了巴克利神父,“神父,如果我从明天开始步行前往圣地,你认为主神会聆听我的祷告并治好我的病吗?”
这个问题让巴克利神父有了一丝尴尬,但他还是希望能够坦诚的回答这位迷途的羔羊:“如果斯坦里尼先生是以求主神治好自己为目的,我劝您放弃并打消这个念头——每年向您一样怀着各自目的前往神教区参拜的人不计其数,但我从没听说主神特别恩赐了某个人,倒不是说您也一定会遇到同样的事,但如果您失败了,其结果也只不过是在墓志铭上添上‘圣徒’二字,这对于您这种...并不迷恋宗教信仰的信徒而言,也许并非真的那么有吸引力...”听到这里,伯格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无力的垂下了身体,巴克利神父见状再次轻叹了一声,随即,他重新试探性的问道:“与之相比,我希望您能试着去做一些您更想做的事——如果,只是如果,斯坦里尼先生您不幸蒙受了主神的召唤,那么您是否还留有任何遗憾?相信您一定有很多想去做但却还没做的事情吧...”
“我希望能够看到我的孙子出世...”伯格有气无力的说道,“希望能够亲自帮他取名字,看着他长大,教他读书和打理生意,为他主持婚礼...”
“这只是一种留恋。”巴克利神父说道,“恕我直言,实现这些需要的是时间,而如今这恰好是您最缺乏的东西,所以您大可以将这件事放下,想想是否还有其他没做的事情。”
“我希望能够成为帕特里尔的市长...”伯格叹了口气说道,“我希望能够得到市民的尊重,哪怕有那么一次,我想看看人们为我欢呼喝彩的样子,而且,我也希望能够以市长的身份为这个城市多做些什么。”
“那是虚荣心在作祟。”巴克利神父说道,“那些欢呼的人可能只是在对你的身份地位欢呼,而不是对你本人,迷恋这种感觉只会让人迷失更远,而无法得到崭新的开始。还有别的吗?”
伯格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下:“我希望斯坦里尼家族能够发展壮大,成为存在于帕特里尔的头号商业世家,希望我们所有的产业可以连年增长,就像我活着的时候一样...”
“对于家族长而言,这是很不错的愿景。”巴克利神父慢慢的点了点头,“我也衷心的希望斯坦里尼家族能够蒸蒸日上,但届时,您显然已经无法见证它是否实现,既然无法见证,那么它便与您当下的生活没有丝毫瓜葛——没有其他让您能够为之一动的事情了吗?”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究竟还有什么事能做!”愤怒的伯格猛的站起身来打算离开...
“您该换一种方法去想,斯坦里尼先生。”巴克利神父抬手示意伯格冷静,“如今对于您来说,所谓想做的事,不一定合乎法理和规定,可能恰恰是想做却‘无法’去做,‘不敢’去做,或者‘不能’去做的事情。难道,这样的事情连一件都没有吗?”
“……”伯格沉默了,“无法”、“不能”或者“不敢”去做的事情,说到底还真有那么一件,那一件困扰着他,影响着他,折磨着他足足二十几年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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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坦里尼庄园,阁楼密室
距离上次来到这里已有十余年的光景,而眼前这个被从角落里翻出来的木箱早已布满了厚厚的一层灰尘,像是要做出什么重大的决定一般,伯格按着木箱的皮质锁扣深吸了一口气...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弹声,箱顶在皮口展开的同时快速向上弹了开去...
“是时候了...”看着木箱内的东西,伯格喃喃自语道,“终于,是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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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特里尔市,街道
几个嬉闹着的孩子穿过了狭窄的青石路飞快的向前奔跑着,也许是正直淘气的年龄,他们总喜欢在奔跑的过程中随手拉倒别人家的晾衣杆,踢翻路边的垃圾桶,可能在这种年纪做这种做招惹大人讨厌的事在同龄人看来恰好是帅气的表现,所以他们总能带着满脸的笑意在一群追在自己背后的大人们的叫骂声中扬长而去...
转过拐角后,这群气喘吁吁的孩子们停了下来,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的孩子把脑袋探过转角向后方看了一眼,在确认大人们没有追上来后,这群淘气的小伙伴儿们在彼此交流了一番眼神后一下子全都笑了起来。而紧接着,这个年纪较大的孩子把视线对准了另一个边,顺着他手指指向的方向,一个光着上半身躺在街边角落的瘦弱乞丐正背向着他们侧躺在地上睡得香甜。这个年纪较大的孩子用手指了指乞丐的位置,然后孩子们纷纷窃笑着向前移动了过去...
年纪较大的这个孩子捡起了一块小石子,在一番瞄准之后向着乞丐的位置快速扔了出去,飞出的石子“啪”的一声击中了乞丐的背部,就当孩子们哄笑着准备逃跑时,他们却发现那个乞丐依旧躺在原地一动不动...
心有不甘的孩子们带着一股遗憾的表情看向了大孩子,大孩子撇了撇嘴,再次从地上捡起了一块鸡蛋大小的石头,大孩子拿起这块石头的同时,其他的小伙伴儿再次提前做好了逃离的准备...“啪!”随着这声清脆的响声响起,孩子们再次拔腿向后窜去,但是还没跑出几步,他们便再次发现这个乞丐还是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孩子们带着一股不满的神态看向了大孩子,而大孩子则是满脸疑惑的用手挠了挠头顶,最终,这个年纪较大的孩子鼓足了勇气决定上前看看...
“他是不是被石头打死了...”旁边的一个孩子用稚嫩的声音说道。
“不可能吧...”大孩子撇着嘴说道,“有可能他只是太困了。”
“那就用这个把他叫醒!”一个胖乎乎的孩子搬着一块巴掌大的青石块走了过来,并把它递给了这个年纪较大的孩子,“用这个把他砸醒!”
“这个!?会不会有些太大太重了?”接过青石块的瞬间,大孩子被这个石块的重量吓了一跳,“如果就这么扔下去,可能会把脑袋砸碎的!”
“你怕了?”这个胖乎乎的孩子挑衅般的说道,“你害怕乞丐!你害怕乞丐!”
“谁说我害怕!”大孩子嚷嚷着,托着这个青石块移动到了乞丐的脑袋上方,“我这就用它砸醒他!”尽管嘴上这么说着,但这个孩子的年纪已经让他明白这一扔如果砸死对方会让自己付出多大的代价,但在看到伙伴儿们那准备逃离的兴奋样子,他又觉得不能就这么走开,这个孩子纠结着,显然不知该如何收场,豆大的汗珠出现在了他的头顶,手也因为疲劳和紧张而开始不停的颤抖着...
“你们究竟在干什么!?”就在小伙伴儿们即将失去耐心的一瞬间,一声怒吼突然从他们的身旁传了过来,由于距离太近,而且孩子们的注意力也全放在乞丐身上,这声突如其来的呐喊让在场的孩子们全都吓破了胆。由于受到惊吓,青石块猛然从大孩子的手里滑落并径直“噗”的一声敲在了乞丐的脑袋上并裂成了两半...
“哦,天呐!我的主神啊!!”看到自己失手后,大孩子猛的惊叫了起来,而这一叫也让自己的伙伴儿们更加慌了手脚,受惊的孩子们像被袭击的沙丁鱼一样开始四处乱窜,并最终全部逃离了这里...
“喂,别走!你们这群小混蛋!!”看着四散逃走的孩子们,从旁赶来的伯格掐着腰大声的冲他们的背影喊着,“如果你们还敢来,我就扒了你们的皮!!”
“谁啊,大白天吵吵嚷嚷的...”伯格说话间,倒地的乞丐伸了个懒腰从地上坐了起来,但当他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伯格后,却愣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盖伦*伍兹...”转过头的伯格用轻蔑的眼光打量着这个瘦弱的乞丐,“你简直比我上次见到你的时候还要落魄——起码你上次还穿着件衣服,而这次竟然连衣服都没有了,我真的没法想象你要怎么撑过今年的冬天。”
“伯格...对吗?”这个叫做盖伦的乞丐用手指着伯格吃惊的说道,“伯格*斯坦里尼...我的主神...你已经有七年没跟我说过话了,七年!你是来通知我什么噩耗的吗!?”
“事实上...差不多...”伯格尴尬的说着却突然看到盖伦脑袋刚刚被敲到的地方流下了一丝鲜血,伯格皱起了眉头,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手帕丢给了盖伦,“话说回来,就算再怎么落魄也不至于会任由那样一群小鬼捉弄你,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们只是孩子...”意识到自己流血的盖伦捡起手帕擦拭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我已经这种年纪了,又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尽管他们有时会向我丢石头,也拿走了我的上衣,但四下无人的时候,他们中的某个人总会把自己的糖果偷偷的放在我的旁边...说到底...”盖伦再度回到了原本的话题,“你找我究竟有什么事——我不认为你这位市民口中的‘大家长’会有空闲到来跟我这个乞丐交谈,所以,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还请直说吧。”
“我快要死了...”伯格深吸了一口气,眉头紧锁的说道。
“那可...真是太糟了...”盖伦撇着嘴说着,随即再度把脸转向了伯格,“但是,你为什么要来找我?我既不是医师,也不是法师,你有的是钱,应该把时间用来去寻找能够治好你的人,不是吗?”
“我的这种病不是医师和法师能够治好的...”伯格叹了口气,想要蹲下身子和盖伦交谈,但显然,他那高高隆起的肚子已经无法让他完成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于是他扭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对盖伦说道,“听着,盖伦,我需要你的帮助...我活了快六十年,一直以来,我尽量让自己活的富足与充实——至少看起来是这样。但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就会想起‘那时候’的事,我就会依旧觉得不甘心,所以,我想寻求你的帮助,希望能够在死前重新...”
“不,不...”伯格的话还没说完,盖伦就开始不停的摇着头,继而,他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脑袋摇晃的越来越厉害,“不行!没戏!没门儿!!我们约好了,我们早就说好了的!再也不提这件事!再也不会回到那该死的地方!哦,主神,我的主神...”
一瞬间,盖伦顿时觉得自己开始发冷,他试图找个什么能够保暖的东西盖在自己身上,但却想起自己连件衣服都没有,最终,他走到一家民房前扯下了这家人搭在晾衣杆上的床单并把它紧紧的裹在了自己身上,因为用力过猛,整个晾衣杆被他拉倒在地,上面晾着的衣服全部掉在了地上。屋子里的女主人见状叫嚣着拿着一根擀面杖向着盖伦的位置走了过去,伯格快速迎着对方走了过去,并在这个女人开口前熟练的从自己的衣兜里拿出了几枚银币并抓过对方的手将钱放了上去。看到这几枚银币后,女主人的眼神立刻聚焦在了银币上,伯格快速摆了摆手示意对方离开,然后重新走到了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却仍不停发抖着的盖伦身旁。
在身后响起那清脆的关门声后,伯格再度坐在了盖伦的身旁:“别担心,盖伦,没什么可怕的。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圣战已经爆发,依斯顿已经沦陷,没人再会找我们的麻烦,而这也正是能够重新证明我们最好的时机。我们必须要在有生之年证明我们并非叛徒,我们要重新建立属于我们的荣耀,否则我们将会带着那个耻辱一直步入棺材里!难道你不这么认为吗?”
“不!我不这么认为!!”盖伦歇斯底里的吼着,“你没看到那个场景,伯格!你没看到!他们杀了所有人,只因为我就在那支佣兵队里!哦,我的主神...他们有什么过错?他们只是受雇巡逻于索菲各条大道而已,他们中还有很多孩子...但就是因为他们雇佣了我,他们全都死了!我本应保护好他,但最终却只有我一个人恬不知耻的活了下来...是他们!他们禁止我们再踏上战场!他们禁止我们回到依斯顿!他们在盯着我们,伯格,他们一直在盯着我们...只要我们再度踏上战场,他们就会冲出来将我们推入地狱!推入深渊!!”
“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盖伦,那很可能是意外!”伯格摊着两手试图劝说盖伦,“如果你不是被马车撞昏了头而记忆混乱的话,那你们遇到的也许是一群逃兵,是他们袭击了你所在的部队后消失的无影无踪,而你侥幸活着是因为你穿着老式的依斯顿铠甲。而之后,我们也没有在方圆几公里内看到任何部队的踪迹,虽然他们可能是一群善于隐藏踪迹的高手,但正常情况下,我们只能认定你们的队伍是因为某种原因自相残杀导致的结果...”
“不,不可能,不可能!!”盖伦拼命的摇着头大声的喊着,“我以曾是骑士团的骑士身份发誓,我们遭遇的的的确确是依斯顿士兵!我和他们搏斗,和他们厮杀,但是他们还是杀了所有人,还杀掉了我的孩子...只剩下了我...只剩下了我...不,我不会再踏上战场,一定有什么人在盯着我们,一定是!”
相信大多数人的想法会和伯格一样——对于盖伦这种人,即便带他上了战场也起不到任何作用。伯格无奈的摇了摇头,他拿出了一小摞银币放在了地上,在留下一句“如果改变了主意可以在我离开前来找我”后起身向后走了出去...
在伯格离开之后,温暖的感觉终于再度回到了盖伦的身上,他深吸了一口气,用裹在身上的被单擦了一下额头上渗出的冷汗。紧接着,盖伦突然感到有什么人在盯着自己一样快速回过了头——先前那个向自己丢石头的孩子带着满脸的愧疚抓着一把糖果正站在拐角处向自己这边张望着。
看到来的人是这个孩子,盖伦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孩子在确认伯格已经远离后四下观瞧了一番快步走到了盖伦身旁。“很抱歉向你丢了那颗大石头...”看着盖伦脑袋上早已干涸的血迹,孩子低着头将手里的糖果递到了盖伦身前,“我并不是真的想这样做...只是为了希望别人能够觉得我很厉害...请你原谅我...”
“不要紧,不要紧,孩子...”盖伦接过糖,并顺手剥了一颗放进了嘴里,然后又递给了孩子一颗,“要我说的话,我会认为有教养,懂礼貌的孩子才是比较厉害的。”
“但如果真要说的话,我认为还是骑着马的骑士才是最帅的!”接过糖的孩子兴奋的把糖放进了嘴里,然后快速坐在了盖伦的旁边,“我刚刚有听到你说自己是骑士,那么你也一定也有过那种美丽的坐骑吧?”
盖伦笑了笑:“和‘骑兵’不同,‘骑士’只是一个称号,并不是非得骑在马上才叫做骑士,只不过以阶级来说,他们都买得起马,所以出行的时候会以马匹作为交通工具而已。不过还是有很多不太喜欢骑马的骑士,而我就是其中之一...”
“我相信你一定有很多故事!骑士都有故事!”孩子兴高采烈的说道,“能不能给我讲几个关于你,或者你的朋友的故事?”
“也许可以...”盖伦正说着,却突然一眼瞥见了伯格离开时留在地上的那一摞银币。盖伦抬起头看了一眼伯格离开的地方,然后慢慢的把那些银币收在了自己身上,而另一边焦急的孩子正在催促他快讲...“好的,好的...”盖伦思索了一下,然后开口说道,“那么,我就为你讲一下‘黑色骑兵’和‘紫罗兰骑士团’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