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片大陆——圣战记事 外传落日骑士二

    同样还是字数限制问题,外传(一)和(二)实际为一章,请老读者注意连读。(啊,要是字数限制变成两万五这个世界该多美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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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继承人实力相当,每次改朝换代就必然会伴随血腥,我从没听说过如何和平的争夺权位,你听说过吗?——比尔*法林顿接任依斯顿大公时曾以手段残忍被著称,而其本人对此却嗤之以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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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索菲,贝森罗维地区,帕列夫镇

    帕列夫是毗邻帕特里尔西面的一座小镇,两地相距不到二十公里,由于位于各种金属矿周围,所以冶炼业较为发达。帕特里尔的市民使用的金属制品大多出自这里,但由于矿源并不丰富,所以这里炼制的金属制品只能提供给当地人,而无法满足贸易需求。

    说起帕列夫,算得上帕特里尔的市民最不愿提及的词语之一,这座常年浓烟滚滚的小镇一直是帕特里尔市民心中的一块诟病。尽管帕特里尔市民使用的百分之八十以上的金属制品来自于帕列夫,但是帕特里尔的大部分市民却无时无刻不想把这座小镇铲平。尤其是在夏末时段,强大的风力将帕列夫的滚滚浓烟全部吹向了帕特里尔上空,飘落下来的颗粒状灰尘降落在了帕特里尔的大街小巷,使得经常洗晾衣物的帕特里尔主妇们,露天食品摊位的商贩,以及物资存放的货栈老板们十分不满。每年,在市政厅门前向帕列夫提出抗议的人群都能围满至少半条大街,而这也的确作为政府最为头疼的问题而被拖了很多年。

    由于产业不涉及金属制造业,并且贸易中涉及金属制品‘进口’,斯坦里尼家族在这个问题上毫不犹豫的站在了反对帕列夫的一边,而作为下一届市长候选人,伯格甚至曾一度将“帕列夫问题”作为竞选口号来获取支持率,而他也经常以反对环境污染的领袖人物前往帕列夫与那里的金属制造者们谈判。所以,你大可以想象一下当伯格出现在帕列夫的时候,这里的人们会用怎样一种表情看着他...就像现在这样...

    当人胖到了一定的程度之后,他的体型便会成为一种标志性印象而被人记住,何况往来于这家铁匠铺前的镇民大部分也都记得这个前不久还在镇长家门前大声叫嚣着的家伙。铁匠铺家店主的女儿一边搬着柴火一边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这个站在自己家门前的胖子;而店主的儿子则带着充满敌意的眼神一边瞪着伯格一边用手拉着风箱;店主的妻子抱着一捆麻绳边盯着伯格边往家里走,而当他走过店主旁边时,不满的目光从伯格身上转移到了店主的脸上——一家人就这么维持这样的动作至少好一阵子,直到这位短发的大胡子店主将火钳上那通红的铁块放进熔着拉尔泥流的水桶里...

    “没我想象的好,准确的说,比我想象的更糟...”店主无奈的摇了摇头,用火钳夹起冷却后的胸甲片看了一眼,“黑钢的冶炼锤真的很难驾驭,钢板被砸的高低不一,而且里面的空隙也还没完全压平...够了,帕隆尼,别拉了!”店主说着,踢了自己的儿子一脚,然后把钢板扔到了他的面前,“把这件东西缝好后交给罗卡西家,虽然质量恐怕得不到艾万琉斯家的要求,但这比罗卡西家要的精铁甲质量要好出几十倍,和你的妹妹一起将它组合好,然后告诉他们这是我给他儿子参军的礼物,多余的钱就不要收了。”

    店主的儿子不情愿的捡起了地上的胸甲片,然后又瞥了伯格一眼后用火钳夹着胸甲片向后走了出去。直到看着儿子离开,店主才发现旁边那一直凝视着自己的妻子,店主看了一眼门前的伯格,然后把头再度转向了自己妻子的位置:“他不是来找麻烦的,至少这次不是!”看着自己妻子带着怀疑的神态打量着自己,店主再次看了伯格一眼,然后又把头转向了自己妻子,扬起双手说道:“我也没欠他钱!也没找过什么姑娘!我发誓!”看着店主夸张的动作,他的妻子翻了个白眼后抱着麻绳快速走回了家里。

    “她有些敏感,也有些害羞...”店主用手指着自己的妻子对伯格说着,然后转过身一本正经的说道,“长话短说,你到底需要我做什么?”

    伯格长出了一口气:“如我刚才所说,奥威尔,我希望能够重振属于我们的荣耀,并证明我们当年的确不是叛徒的事实,当然,我会支付够的费用...”

    “你想证明?证明给谁看?”不等伯格说完,这个叫奥威尔的店主一把拉过一个凳子坐了下来,他面对着伯格,摊着两手说道,“比尔*法林顿都已经死了,她的女儿们甚至可能连我们的存在都不知道。而且,我们当年的确手握长剑站在了比尔*法林顿的对面,不论原因为何,在他眼里我们的举动的确算得上谋反,根本没什么值得辩解的。而现在,就因为你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就想倾尽一切改写那早已发生了二十几年的事实?不可能的,伯格,不可能的!”

    和以前早已不同,如今的奥威尔说话非常直白,他一句话就戳中了伯格的要害,甚至让他有些措手不及。“就算我们不能改变过去,但我们可以重建荣耀!”伯格辩解道,“我们可以重新书写一段崭新的历史,我们可以翻开新的一页!”

    “哈!你确定吗?你真的这么想!?”奥威尔用一副夸张的语调说道,“告诉我,伯格,你有多久没照过镜子了!”奥威尔说着,站起身用手搭着伯格的肩膀走到对面邻居家玻璃窗前,指着里面模糊的倒影,“看到了吗,伯格?这就是你如今的样子...在很多地方,你这年纪的人早就做爷爷了!你这幅身子即便上了战场又能做什么?你以为你还是当年的‘蝴蝶’?如果真要去,你不如干脆去雇些年轻的雇佣兵,何必非得带我们这样一群老人家到前线?”

    “因为我以为我们的想法应该是一样的...”伯格叹了口气说道,“因为直到我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我也才意识到这是压在我心底最沉重的石头,我想搬开它,但却又觉得只有和你们一起才能做得到——少了你们,我甚至不知道要去前线干吗...”

    看到伯格失落的样子让奥威尔泛起了一丝同情心。“你找了几个人了?”奥威尔重新坐在了凳子上,“有几个人愿意与你同行?或者你起码跟几个人谈论过这件事?”

    “只和盖伦*伍兹谈过这件事...”

    “‘蛮牛’盖伦,哈!”奥威尔冷笑了一声,“他的确是个合适的人选,如果时光倒退起码十年的话。如今的他体重几乎只有以前的三分之一,这种体格别说刀枪不入或者徒手捏碎石头,没被路边的混混打死就算不错了...但无论怎么样,他愿意跟你同行吗?”

    “不,他拒绝了。”伯格摇了摇头,“他还在为十年前发生的一切感到恐惧,当我谈论上战场时,他表现得...甚至有些...疯狂,而我也不得不打消这个念头...”

    “准确的说,已经十二年了,因为我记得你来找我的那天我正在为女儿庆祝她四岁的生日。”奥威尔长出了一口气,然后把后背贴在了椅背上,往来的一个男子用异样的眼神看了一眼他对面的伯格,奥威尔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示意对方赶快离开。“记得当时我们怎么下的结论吗?”路人走过后,奥威尔继续对伯格说道,“我指的是巡逻队遇袭的事情。”

    “巡逻队因为未知原因自相残杀导致的结果,”伯格摊着两手说道,“因为我们不能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怀疑依斯顿,为了避免把事情闹大。”

    “没错,这是提交给官方的说法,而这种说法也是为了保护盖伦。”奥威尔向前挪动了一下身体,把手肘撑在膝盖处前倾着身体说道,“因为我和塞萨尔对此事有另一种观点,仔细想想吧,伯格。当时场面十分混乱,周围的人几乎全是像被扯碎了一般尸横遍野,而方圆几公里内并未发现任何部队经过的踪迹,活着的人又只有盖伦一个——如果理性推断,我们该如何理解?”

    “所有人...都是盖伦杀的?”伯格皱着眉头摊着两手说道,“但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没错,这也是我们当初所无法理解的,因为没人相信盖伦会亲手杀掉自己的孩子,所以我们才以那种方式结案。但是如今,我们有了截然不同的看法。”奥威尔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像涂着一层厚厚石油一样的小石块吊坠,“知道这是什么吗,伯格?”

    “如果这不是掉进火油后凝固的吊坠,那我压根就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把这个该死的东西带在身上。”

    “这是证据,伯格。”奥威尔把手里的吊坠扔给了伯格,“是比尔*法林顿给我们烙下的诅咒的刻印,也是导致‘那四个家伙’死在归途的最根本的原因!”看着伯格微张嘴巴露出吃惊的表情,奥威尔指着那个吊坠慢慢的说道,“你大概绝对想不到他用了什么方法,在我们宣誓放弃战斗并带着孩子们离开依斯顿的时候,比尔*法林顿便把这该死的诅咒偷偷的植入了我们的铠甲和兵器中,一旦我们穿戴上他们并激起愤怒或恐惧的时候,诅咒就会爆发,失去理智的人会像狂暴的怪兽一样将周围的人赶尽杀绝——你能相信克劳福德那样的谦谦君子会突然跑进村子里肆意杀人?你能相信鬼点子那么多的裘德会那么无谋的在光天化日之下抢夺财物并被当场干掉?能相信连敌人都不忍杀死的霍尔会一连杀死十六个孩子和他们的母亲?能相信虔诚的肯特会突然冲进神殿杀光里面的祭司和神官?盖伦也是一样,只不过他的结局和其他四人略有不同。”

    “最重要的是,他们无一例外,都亲手杀死了舍弃一切所换来的孩子——你真的相信这些能出自他们之手吗?”看着闭口不言的伯格,奥威尔压低了自己的声音,“没错,一开始的时候,我也认为是比尔*法林顿背弃了约定,在找人暗下杀手后随意栽赃了一个罪名给他们,而在盖伦那件事发生之后,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方向,所以,我回收了盖伦身上那被劈碎了的铠甲,并沿着铠甲破裂的缝隙拼凑起了了和这个吊坠几乎同样的印记。只不过当初这个印记残缺不全并已失效,所以没有法师认出这究竟是什么,而我也慢慢将这件事忽略掉了。直到那一年,帕隆尼的学校开设兵器格斗课程时...”

    奥威尔用手搓了搓自己的脸重新说道:“我不知道那天怎么会第一时间想到这件铠甲...也许是打心底里觉得只有依斯顿原产地的物件才能与这个货真价实的依斯顿小子相称,也可能只是想从他身上看到我当年的影子——尽管我知道这根本不太可能,但最终,我还是决定要把这套铠甲连同我的剑一并交给他。所幸的是,他并没在那时穿上它,否则我们家的现状可能会和现在大相径庭。直到入夜,我鬼使神差的想起了盖伦铠甲上发现的印记便决定爬起来仔细的检查一下铠甲和佩剑,我找了足有三个小时,最终在一处铠甲的内衬缝线边发现了这个标记的痕迹,我不顾帕隆尼的哭喊敲碎了这幅铠甲和佩剑,并拿着刻有印记的碎片找了无数的法师询问,最终,其中一个告诉了我这个诅咒的作用与触发条件——只要佩戴上他们,一旦陷入愤怒或恐惧的状态,便会陷入疯狂而不便敌我的任意屠杀周围的所有动物。”

    “也就是说,无法穿着这套装备进入临战状态...”伯格眯着眼睛说道,“临战时,愤怒和恐惧至少会有一个占据我们的内心,而无论触发哪一个,后果都不堪设想。”

    “是的,哪怕只是受到惊吓也一样。”奥威尔点着头说道,“虽然我们曾亲自在比尔*法林顿面前宣誓放弃自己的剑与铠甲,再不踏上战场以换取我们和孩子们的活路,但相信我们谁都没想到这个誓言所指的仅仅是字面的意思。而除了最信守诺言的艾格*诺伊在发誓后立即丢掉了铠甲和武器后,也就只有塞萨尔把这些东西封存在了依斯顿并未带走,而对于其余的每个人而言,我们都像是随时随地抱着一颗定时炸弹一样...话说回来,我有写信给你要你毁掉它们了,你有照做吧?”

    “啊,但最终没下定决心,所以只是把它们封存了起来。前天晚上,我有把它们从箱子里拿出来,本想再穿一次,但遗憾的是...”伯格说着,用手指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看来你的肚子救了你一命,也救了你的孩子...”奥威尔长出了一口气,“但我劝你这种东西还是把它尽快销毁比较好...”奥威尔说着,再度把后背靠在了椅背上,“说到底,我向你说明这一切只是想想你表达我究竟有多厌恶比尔*法林顿。一直以来,我都认为如果非得有个原因让我拿起剑回到依斯顿的话,那只能是我要去干掉他的时候!我之所以没有行动,是因为我有两个孩子要抚养。他们是我的一切,是让我能够忍受这种平静生活的唯一理由。而当我听到比尔*法林顿的死讯时,真的是既高兴,又遗憾,因为我终于丧失了最后一个拿剑的理由。也许,我在临死前会像你一样对这件事耿耿于怀,但至少现在,我会把所有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孩子们的身上。”

    听到自己又一次被拒绝,伯格有些失落,却又觉得一切并不在自己意料之外。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打算再寒暄一番后从这里离开...

    “如果你真的想找人同行,就去找艾维伦和哥顿吧。”看着满脸失落的伯格,奥威尔开口说道,“他们更年轻,既没有孩子,也对自己的生活现状不满,也许他们会愿意与你同行。而且途中,你可以去顺便看看罗尼,他的身体最近一直不太好。”

    “罗尼,那个待人友善的家伙...我听说他过的很不错。”伯格点着头说道,“听说他在北布兰卡做了两年的镇长,在当地很有威望。”

    “是的,如果抛开孩子不谈的话,他的确是个很成功的人。”奥威尔叹了口气,苦笑着说道,“他有四个孩子,却没有一个是自己亲生的,他的妻子不太检点,但罗尼竟对这件事一点儿都没察觉!每次与他见面之后,我都会向主神忏悔自己不够坦诚...在他这种身体状况之下,我劝你别跟他提这件事,但无论如何,相信他都乐于见到你。好了!”奥威尔按着两腿站起身来,他走到伯格身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我知道,对你而言,如今最宝贵的就是时间,所以我不会让你久留。去找他们吧,你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当一切结束时,我会再回来看你,朋友。”伯格冲奥威尔笑了笑,“希望那时,我能够赶得上帕隆尼的婚礼!”

    奥威尔没有搭话,只是冲伯格笑了笑,并目送他坐上了马车。“那是一种奢望...”看着伯格的马车渐行渐远,奥威尔似乎已经感受得到伯格没法再回来一般的自言自语道,“那只是一种奢望,伯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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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索菲,诺萨布里地区,北布兰卡镇

    伯格的行程排的很满,在匆忙安顿了一番之后,他立即调转方向前往了诺萨布里的北布兰卡地区。诺萨布里地区是毗邻贝森罗维地区的山岳地带,一度诺萨布里曾因发现了银矿而变得富庶,但却因为开采量远远低于预估量而迅速衰落。之后,因为一起严重的魔法事故,诺萨布里的银矿变成了魔物滋生的地带,而魔物的急剧增加使得那些渴望得到魔法研究素材的魔法学徒和冒险团纷纷来到了这里。而围绕着这些,北布兰卡镇第一个推翻了原有模式,开始以经营适合冒险者前来的店面为主,而计划这一切的,便是伯格曾经的战友罗尼*布洛斯顿。

    然而,在冒险团大幅到来之后,当地的魔物却急速减少而使得不少冒险团空手而回。眼看当地将会再度因为失去经济来源而衰落,罗尼便将北布兰卡镇北部五公里之外的山地开放给法师学徒供他们进行各种魔法实验。过多的魔法实验使得当地魔物再度增加而保住了小镇的收入。但他本人却因涉嫌“支持不法实验”而被捕,并最终被剥夺了镇长的职位。尽管如此,当地镇民对于这位不惜一切代价保障民众生活的前任镇长依旧十分尊敬,包括很多来自各地的冒险团对于罗尼的评价也十分高,甚至组织起来选他作为当地的冒险工会会长。

    斯坦里尼家族的贸易公司虽然一直都在向北布兰卡出口奶制品和丝绸,但是伯格却一直都未拜访过罗尼。两人上次见面时应该能追溯到大概十七年前,在他们的朋友格兰尼*帕克的婚礼上,而之后两人就几乎没见过面。“一个朋友足以毁掉你的一桩婚姻,而一个妻子则能毁掉你的一群朋友”,这句话在罗尼身上得以应验。由于自己的妻子时常在自己耳边诉说自己朋友的各种不是,罗尼也开始有意无意的疏远他们,但只要能与他们见面,罗尼还是会殷切的招待对方。他们的战友,时任河水镇大法官的塞萨尔*朱里旺斯曾如此评价罗尼——为人亲切,待人友善,就是没什么脑子。

    而现在,当伯格站在北布兰卡的大街上时,他开始踌躇于到底该不该进罗尼家的大门。最终,他决定先去镇上自己家族的贸易公司分所看看,然后顺道打听下关于其他战友们的近况。在伯格印象中,自己上次来这里是九个月之前,那时这里的街道满是马车,工人们忙着搬运货物,自己几乎连走进大门的时机都很难找到。然而今天,这里却空无一人,萧条的门庭让人感觉像是空了半个世纪一样的凄凉。

    “这是怎么搞的...”一瞬间,伯格甚至认为这里是被刚洗劫过,或是被勒令停业了,因为只有这种原因才配得上这幅光景。他很想找人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同时,他也明白这里根本不会有人来,所以他就只是这么抬头看着,盯着印有斯坦里尼贸易公司的门匾一动不动的站着看着...

    “伯格!?”随着一声惊呼,伯格慢慢的转过头向发出声音的位置看了过去,一个金色头发个子瘦小的男人抱着一袋罐装食品站在他的身后用一副惊讶的神态看着自己。看着向自己走过来的伯格,对方更是惊讶的连手里的大纸袋都掉到了地上,从罐口渗出的红油沿着倾斜的路面慢慢的向前延伸着,直到伯格的脚边...

    看了对方足有五秒钟,但是伯格却依旧没有认出对方:“你是...”

    “你真的是伯格吗?我的主神啊,你竟然还活着!”对方紧紧抓住伯格的双腕大声嚷嚷着,“是我,我是艾维伦*帕吉尔!我们都以为你死了!”

    比起十几年来对方外形完全没有变化,伯格更惊讶于“自己死了”的消息。“究竟是怎么回事?”尽管对方说出这个消息的一瞬间,伯格就将这里的一切和这个消息对上了茬儿,但他还是禁不住问道,“你从哪儿听说的这个消息?”

    “镇上的人都这么说——斯坦里尼家的大家长死了,而得到消息的第二天,这间屋子就被搬空了。”艾维伦指着门匾说着,然后开始低身收拾起地上的东西,“对了,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罗尼?哥顿和格兰尼也在那里,你没死是件让人开心的事,我们本该趁此机会喝一杯,但是罗尼的状况非常不好,他恐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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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布兰卡镇,布洛斯顿家

    “伙计们,你们看我把谁带来了!!”一推门的瞬间,艾维伦就大声向内呼喊着,仿佛进的是自己家一样,随即,他转过头皱着眉头看了伯格一眼,“对了伯格...你该知道在罗尼面前,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吧?”

    “嗯...大概...”伯格尴尬的笑了笑,然后跟在艾维伦的背后进了屋。

    屋内并没人招呼他们,“也许他们的家人都守在罗尼的身边”,这么想着,伯格还为罗尼这乱七八糟的家人有一丝人性而感到欣慰。但在艾维伦推开门的一瞬间,这个幻想便灰飞烟灭了——一张偌大的红色双人床前,只有两个男人站在床前那苍老的男人面前。

    “他的家人在哪儿?”看着这个场景,伯格低声问道。

    “在冒险者营地见习...”艾维伦压低了声音说道,“天晓得他们究竟在那里干什么好事,不过,千万别对罗尼说这个...”

    “伯格?我听说你死了...”听到背后的响动,一个留着灰色短发皮肤透着古铜色的男人回过头来仔细打量了伯格一番,然后让开了位置以便床上的罗尼能够看到这边,“过来吧,跟罗尼再聊聊,他的时间不多了...”

    “是哥顿吗?好久不见了。”伯格冲对方点了点头,然后又看了一眼另一个男人,“这位应该是格兰尼?你们也是一点儿都没变。”


    “来的是时候,伯格,起码你赶上了见罗尼最后一面。”另一个留着金色长发穿着白色长袍的男人拿起注射器给床上的罗尼打了一针,然后转过身用手托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等几秒钟,然后你们就可以交谈了,希望我们能让他用愉快的心情送他离开。”

    “什么!?”伯格万万没想到刚一进来就要跟自己曾经的战友说永别了,他有些惊讶,也有些不适应,并开始幻想那躺在病床上的人会不会突然变成自己...

    正想着的时候,床上的罗慢慢睁开了眼睛,他看了伯格一眼,用虚弱的声音说道:“伯格...你是来带我走的吗?”

    “我没死,罗尼,我还活着。”伯格抓着对方的手笑着说道,“我路过这里所以来看看,像你这样开朗的人不该被这种小病击倒,所以,别再装模作样了,赶快好起来吧!”

    “我也希望如此...”看着罗尼吃力的想要坐起来,伯格快速把旁边的枕头垫在了他的背后,以便让他坐起来。“这样好多了,谢谢。”罗尼笑了笑说道,“不管怎么说,大家都能在这里我很高兴,在死前能和你们像当初一样聚在一起真是件让人愉快的事——尤其是看到你们三个的时候...”罗尼看着旁边的艾维伦、哥顿和格兰尼说道,“岁月根本没在你们脸上留下印记,看到你们让我觉得自己都好像年轻了一样,特别是艾维伦,你反倒变得更年轻了一样,难道你有返老还童的法术吗?如果有的话,真想让你跟我们分享一下...”

    “不,没有...”艾维伦尴尬的用手挠了挠头,“这只是副作用导致的结果...”

    “是的,我知道,这对你而言是种诅咒,美化它是对你无礼的表现,所以请允许我向你致歉。”罗尼向艾维伦点头示意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事实上,我的人生到现在算得上圆满——至少我自己这么觉得。但唯独,那二十几年前的阴影却依旧笼罩在我的心头...而且最近也越来越阴沉...”

    “别激动,罗尼。”旁边的格兰尼用手按了一下罗尼的肩膀,“忘了那件事吧,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我很想这么做,但是我做不到。”罗尼苦笑了一声,“就像当初伯爵夫人从自己面前走过时那样,明知她是别人的妻子,却还禁不住的想多看她几眼...今天,我要和你们说实话,朋友们。我和你们不同,也许你们只是被卷入了一场莫名其妙的斗争,然后被不公平的施以了惩罚。但我却打自一开始就认为安布尼尔侯爵比比尔*法林顿更适合成为依斯顿之主,不管是从人格魅力,亦或是能力,不管哪个方面他都比比尔*法林顿要强得多,他理应为王!”

    罗尼说着,咳嗽了两声后接着说道:“最后一战中,我们本该获胜——如果黑色骑兵真的如约和我们站在一起的话...但是,他却食言了,他并未在他约定好的时机出现才导致安布尼尔侯爵战死沙场,而我们也为了保护安布尼尔家的子嗣向比尔*法林顿发下了誓言。也许对你们而言,那只是为了还安布尼尔侯曾救援我们的恩情,甚至算得上为了避免比尔*法林顿成为屠杀孩童的恶徒才站在了他的对立面。但对我而言,那却是我的噩梦,因为当初,代替安布尼尔侯跟黑色骑兵交涉的人就是我...我本该在那里和侯爵一同战死,但我却以叛徒的身份活了下来...我一直搞不清为什么要选择苟且偷生,为了抚养安布尼尔的孩子?为了向比尔*法林顿复仇?又或是其他的什么?而在那些之上,我最想做的,却是想找到当初那消失了的黑色骑兵,想找到他,并问问他当初为什么食言!究竟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脚步?又或是他接受了比尔*法林顿的好处而背弃了我们?还是他在不知名的地方早已悄悄战死...”

    罗尼重重的喘了两口气继续说道:“有好几次,好几次...我想借助冒险团朋友的力量组织一支部队去完成哪怕至少一件事,但是我做不到,因为我深知自己这幅老好人的皮囊下只不过是个虚伪的懦夫。有好几次,我想鼓起勇气告诉你们我的想法,但又不觉得自己有那种号召力...我想做很多,但却最终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做到...”

    “快到时间了...”看着声音渐渐变得低沉的罗尼,旁边的格兰尼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伯格,如果你有什么想说的,尽快吧。”

    “知道吗,罗尼?”伯格抓着罗尼的手说道,“我正在组织一支部队打算去西边,我会试着去解救依斯顿的同胞,试着帮助那些被战火毁灭家园的兄弟,如果我在那里看到我们的黑色骑兵,我会带你问问他当初的情景,如果我在某处不幸碰巧发现了他的尸骨,我会把它带到这里葬在这周围,这样,你们就会有充足的时间彼此交流一下曾经的过往...”

    “真的吗?”罗尼笑着点了点头,然而却又开始咳嗽的更加厉害,伯格见状赶忙扶他躺下,躺下的同时,罗尼一把抓住了伯格的手:“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诚实的人...伯格,你能回答我吗?”

    “当然可以,只要我真的知道答案的话....”

    “你该见过我的那些孩子...”罗尼用颤抖的声音苦笑着说道,“他们和我长得像吗?你认为...他们真的是我亲生的吗?”

    在罗尼问出口的一瞬间,在场的所有人全都将目光对准了伯格,回答他“是”,这就是伯格从所有人眼神中看到的答案,然而伯格却没有给出他们想要的答案:“不,不像...我也不认为他们是你亲生的孩子...”

    伯格说出答案的一瞬间,周围人的脸色全都变得十分难看,然而在这其中,罗尼却放声大笑了起来:“谢谢你,伯格,非常谢谢你!我怀疑这一点已经有很久了...但每个人都咬定他们是我的孩子让我感觉自己有些神经质...要知道,作为一个父亲,无理的怀疑自己的子嗣是否亲生是对他们最大的侮辱,听到你这样说,真的让我如释重负...不过,还请代我向他们表示感谢与感激,因为,和一个完全无关的而且也不爱的人生活在一起是件很痛苦的事,而他们却用自己的痛苦填满了我的生活,对此,我很感激...”

    的确颇像是罗尼这种老好人说出的话,听到罗尼这么说,周围的人也都松了一口气。“我累了,伯格...”罗尼把手从伯格的手里撤了回来,然后慢慢的为自己盖上了被子,“对于你即将展开的旅程,我也许无法给予任何直接的帮助,如果你有任何需要,可以在这里的冒险工会联系我的朋友,希望他们能够帮得上你。最后,请让我说一句——祝你...好运...”

    看着不再出声的罗尼,伯格把头转向了一旁的格兰尼...“时间到了...”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又把手搭在罗尼的脖颈处试了一下脉搏,格兰尼摇了摇头:“他走了...他走了...”

    “如果早知道的话...我早该跟他多聊一些的...”

    “别说傻话了,伯格。”格兰尼一边收拾着自己的东西一边说道,“如果罗尼不是病倒这种程度上,他根本什么都不会说,相信你也一样。所以,别为他的事感到难过了,因为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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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后,帕特里尔市郊,斯坦里尼庄园

    整备好行装的士兵几乎坐满了整个庄园,而托自己庞大产业的福,这支仅有百余人的小队配备了足有三十架马车,马车上满载了各种生活物资、医疗用品甚至还包括各种兵器和工具,乍一看倒更像是运输队,而不是投奔前线的作战队伍。

    在办完了罗尼的葬礼之后,艾维伦和哥顿主动提出了要加入伯格西进的队伍中,而格兰尼则因为家庭原因而并未选择加入。如今,所有人都在做着临行前的最后准备,而这一次,也可能他们中一部分人最后一次看到这里的景色了...

    “伯格,借一步说话。”看着跟在自己身后走到远离人群地方的伯格,格兰尼开口说道,“如我之前所说的那样,首先,要记得像我说的那样时刻注意自己的身体状况变化。其次,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说实话,伯格以为格兰尼叫自己到这里只是为了以医生的身份进行一番劝导,而没想到他会提问,所以他不假思索的开了口:“请直说。”

    格兰尼四下观瞧了一番后长出了一口气:“首先,我和你的那位医生抱同样的看法——除非有奇迹,否则你的病不会好转,所以,你很可能会在圣战结束前死掉...”这一点伯格自己也十分清楚,但老实说,他并不是很想被别人提醒自己快要死了这件事。“而且如你所知,斯坦里尼家的生意正在急转直下,你们所需的物资很可能不会如约持续供应到前线。而接下来就是我的问题...”格兰尼用手托了一下自己的眼镜,“如果你死于圣战之前,那么你所组织的这支队伍该怎么办?”

    “这个...”显然的,伯格虽然预料到了自己的死亡,但却从未考虑过自己死后的事情,对他而言,生命即为终点,所以他根本就不认为那是跟自己有关的事情。在被格兰尼这么一问之后,他感觉有些不知所措:“格兰尼,难道直到现在,你才打算阻止我吗?”

    “我之所以提问,自然是因为心中早有一个答案。”格兰尼冷笑了一声,“我只是想确认阁下心中的答案是否比我更好,但看来这次我的提问并非多余。让我提议一个简单的方法,伯格——去找一个好的指挥官,然后跟随他。要知道,即便民间势力被允许介入这场战争,但区区百人真的很难起到什么作用,我建议你好好考虑一下。”

    “好的,格兰尼,谢谢你的提议。”伯格冲格兰尼点头致意,“如果你还有其他的建议,我也十分愿意听取...”

    “没什么了,伯格,好好活着,照顾好自己和他们,这就是我想说的。”

    “斯坦里尼先生...?”两人正说着,一个年轻的声音突然从他们旁边传了过来...

    “帕隆尼!?”看着穿着战斗装备的帕隆尼伯格甚至没有认出来,倒是旁边的格兰尼先认出了对方,格兰尼皱着眉头指着帕隆尼的装备问道,“你这幅打扮是什么意思?你父亲知道你来这里的事情吗?”

    “当然,格兰尼医生。”帕隆尼向格兰尼点头致意,“如果不是我父亲要我来与伯格先生同行,我自己独自绝对不会来这种被不喜欢我们的人所围绕着的城市。难道您也要与我们同行吗?”

    “不,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但我会为你们祈祷。”格兰尼笑了笑,然后把帕隆尼带到了伯格身边,“你需要见见你的新指挥官,从今天起,你们需要一个崭新的认识。”

    “欢迎你,年轻人。”赶在对方说话前,伯格先开了口,“你父亲有让你捎来任何话吗?”

    “没有。”帕隆尼摇了摇头,“他只说,让我去自己该去的地方做该做的事,并在做完事后活着回来,但他却没告诉我哪里是我该去的地方,什么是我该做的事。但不管怎么说...”帕隆尼向伯格伸出了右手,“接下来,还请多指教了,指挥官。”

    “我很期待。”伯格说着,把手握了上去。

    在一番准备之后,队伍即将开拔,马车车队顺着大道开始绵延前进,而在车队即将离开时,两个突然出现在了车队侧翼...

    “等一下,伯格!我有话说!”听到突然传来的声音,伯格快速从马车车厢里把头探了出来,在见到向自己呼喊的人竟然是盖伦后,伯格快速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在看到盖伦的这身行头后,伯格就已经大概猜到了他的意图,但伯格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的问道:“怎么了,盖伦?有什么事吗?”

    “事实上,我想...想加入你!”盖伦看着伯格大声说着,然后把一个藏在自己背后的孩子拖了出来,“当然,我希望这个孩子也能和我们一起同行。”

    这不是那个向你丢石头的孩子吗?虽然一眼就认出了对方,但是看到那个孩子比较惧怕自己,所以伯格并没有深究:“他的父母同意他与我们同行吗?”

    “他是个孤儿,”盖伦摸着那个孩子的头顶说道,“圣战爆发的第二年初,他的父母就死于战争中了,如今他在孤儿院生活,但是他在那里过的并不愉快。所以他逃了出去,混迹在大街小巷...”

    “但战争不是小孩子该介入的项目。”伯格皱着眉头说道,“我建议你把他重新送回孤儿院,然后再重新考虑是否与我们同行...”

    “不,求你了,伯格。”盖伦摆出了一副祈求对方的姿态,“我会保护好他,不惜一切代价。求你了,我曾许下誓言要保护我的孩子,但是却没能做到。我只希望有生之年能够弥补自己的这个遗憾...求你了,伯格...”

    看来盖伦心意已决,但即便如此伯格也不认为能够就这么带着这个孩子上战场,所以,伯格决定把这件事的决定权交给当事人本人来决定。“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吗?战场十分危险,你这种孩子随时可能会成为敌人的猎物,甚至是食物。即便如此,你也愿意与我们一起同行吗?”

    孩子依旧躲在盖伦的身后,快速的点了点头。看到这个情景,伯格无奈的用手示意了一下自己马车的位置:“还愣着干吗,上车!”听到伯格的话,盖伦和这个孩子兴奋的一路跑了过去跳上了马车。

    “喂,先生。”在伯格踏上马车的瞬间,扒着马车车窗看着外面的孩子止不住兴奋的问道,“我们要去哪儿?”

    “哪儿有战争,我们就去哪儿。”伯格苦笑着用手指了一下前方,“全队听令,下一站目的地,纳尔巴耶,全军前进!”

    落日的夕阳下,这群试图找到往昔余晖的骑士们在暮年再度踏上了征程,而在纳尔巴耶,命运也如同开玩笑般的让他们再度重逢...

    )))

    一个月后,索菲,培茵安德鲁平原,联合军营地

    一阵清脆的敲门声响了起来,费尔格斯对这突如其来的打扰感到几分不快,但他还是起身走过去开了门,没想到站在门前的是身着安修卡军装的士兵而不是自己带领的依斯顿士兵。

    费尔格斯冲对方笑了笑:“怎么了,朋友?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对不起,迪克森先生,很抱歉打扰你。”士兵带着满脸焦急说道,“我们正在找营地中的依斯顿最高指挥官,而我遇到的几乎每个依斯顿士兵以及军官都在向我推荐阁下...”

    “长话短说吧,朋友,你到底需要我为你们做什么?”

    “不是我,迪克森先生。”士兵满脸尴尬的说道,“是一群骑士,他们想见依斯顿的最高指挥官...”

    “一群骑士?”费尔格斯皱着眉头问道,“什么样的骑士?”

    “一群老骑士...”士兵苦笑着说道,“足以被称作‘爷爷’年纪的老家伙们...”

    好奇的费尔格斯别过头向外张望了一眼...“!?”就在险些和前方的伯格一行人目光相对的瞬间,费尔格斯快速拉过房门挡住了自己的脸,紧接着,冷汗顺着他的头顶快速向外渗了出来...“请你先去招待他们,我随后就到。”为了掩饰自己的窘迫,费尔格斯打发这位安修卡士兵先出去招呼对方。费尔格斯长出了一口气绕到了旁边的窗户边,看着被安修卡士兵带向前方的伯格一行人,费尔格斯皱着眉头不停的用手搓着自己的眼角:“为什么是你们...为什么你们回来这个该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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