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我又进了山神庙。
但是黑猫已经不在那里、棺木也好好的没有被打开过的迹象。
不过我还是老老实实地点上三柱香、烧了一刀黄纸,再喃喃自语一样的把事情经过简单陈述了一遍。
接下来又按照崔五的吩咐将肉干捧出来放到早已经被废弃的案桌上。
只是当中不小心被弄掉了一小块、沾上了灰尘。
这个不能再放到案桌上、也不能随手扔掉的;我只好把它捡起来装进衣袋。
完事以后,我又鬼使神差一样的,绕到棺木前后,分别给长明灯里添上些香油。
从山神庙出来以后,我没有往来路上走,而是继续朝山顶爬、准备从一条捷径前往猫街。
那条路以及地形我熟悉。
这是因为一两年来,做小本生意钱没有赚到、而路倒是走了不少。
天色阴沉,但是看起来不会下雨;我的心情大概也是这样。
……
闷着头在路上走了好一阵,出了一身汗,口干舌燥的。
我就四处观察,准备找水喝。
但现在是在半山腰上,除了前面百米左右的那个地方以外再没有其它水源。
很早以前我就知道。
那里是一眼地泉水,出水孔就在盆形池子底部中央,水量不大不小刚好能装满池子、向外溢出的部分不明显,池水减少一会就补满、看起来就象一只聚宝盆。
这眼地泉的水质很好,但是现在除了不明就里的远路人以外,很少有人愿意喝它。
原因是这里死过人。
大约二十多年前,有一个佩枪的公家人下乡办案;也是走到这里、口渴了,刚好看到这眼泉水,就在池子边俯下身子去饮水。
但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腰间的枪突然走火,子弹击中了它的主人。
据说当时这个公家人的死状很惨烈,因为他在中枪以后因为疼痛难忍,一头扎进池子中起不来。
枪伤再加呛水,荒山野岭的,被发现时已经没救。
最吓人的是那一池子水都被血染红了。
现在我也渴了、想喝水,不知道故事会不会重演?
之前我是有过一丝犹豫,但是我太渴、我有点自暴自弃,最主要的是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
怕什么!
我已经倒霉成这样了,还能怎样?——“虱多不痒、债多不愁。”
所以,我就负气地朝水池走去。
这地方现在很少有人光顾。
但池子旁边看起来非常干净,连一根多余的杂草都没有。
我正要趴下去喝水,但是……
“咪——呜!”
该死的猫、还真是阴魂不散!
这回我真是忿怒了、恼怒让我完全没有了害怕的感觉。
这青天大白日的,我还真就不相信、你能拿我怎么办!
我于是转过身来,一看。
一只孱弱瘦小的小黄猫,怯生生地望着我,显得可怜巴巴的样子。
这让我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不知怎么的,打死也不愿意相信、这只明显营养不良的小猫是来害我的。
我想说:“你饿了吧?但是对不起,我没有东西给你。”
不过话到嘴边却变成:“走吧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我挥了挥手,小黄猫就往后缩了缩身子;但它不肯离开,继续“咪呜咪呜”地朝我叫唤。
我皱起眉头想了一下,突然发现自己是被气糊涂了!
想起来了,自己衣兜里不是还装着那块被弄脏的鼠肉干么。
这小东西,嗅觉真是灵敏啊!
让我想起自己喂不饱的童年时光。
接下来当然没什么好说的了,我就取出肉干来,托在手心里,走到小黄猫身边去喂它。
小黄猫看起来这么瘦,吃相却很文雅;一点也不象儿时的我,馋虫一只。
我的鼻子突然就有点酸,心头泛起同病相怜的感觉。
……
又过了几分钟,我这才想起自己是来干什么来的。
我于是起身来到水池这里,俯下身去准备喝水。
但是,接下来我却没有后续动作。
我是半跪在池子边上的,我的嘴唇和水面还隔着食指长的一段距离;但是我就像雕塑一样被定在那里。
一动也不能动。
我眼睛发黑头晕目眩。
水光荡漾中,我在水中的倒影看得不是很分明,似乎正在渐渐支离破碎。
然后波纹又慢慢平静下来。
我再次打量水中的倒影,但那张面孔仍然模糊不清。
身体仍然一动也不能动,我在心里微微叹息。
口不能言,所以我只能在心里说:“你是谁?到底想干什么!”
他说:“喝水吧、喝水吧……”
我说:“你是被枪打死的那位吗?吓不到我。”
水纹再次摇动。
这次出现的影像相当清晰,是一张黑猫的面孔,一对大眼睛。
我再一次怔怔地和它对望。
黑猫的上下颌开合,象在咀嚼肉干。但我却意外地听到黑猫说出一句话:
“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我不自觉地嘟囔了一句:“不知道啊,难道你知道?”
正在这个时候,鼻孔一阵说不出的痒;我就自然而然地抬手想要去揉一下。
手背刚到下巴位置,鼻孔处一热,叭嗒一下,一滴血落在手背上、还顺着手往下淌!
我大惊,连忙伸出一只手捂住鼻孔、沾血的那一只则赶紧缩回来在衣服上不停地又揩又擦。
然后马上站起身离开泉水。
小黄猫则箭一样地蹿过来,对着池子里的水面大叫:“咪~嗷~呜~”
我这才发现自己能动了。
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这时稍远的地方又有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小黄、回来!”
我抬头一看,只见我的身后五十米左右站着一个满头银发、戴眼镜的老奶奶,脸上带着温和笑意。
小黄猫就转身朝她跑过去,然后一下蹿到她的臂弯里坐下。
感觉这一切就象是做梦一样。
老奶奶朝我打招呼:“小伙子,你好啊!”
说完却又低头絮絮叨叨地数落小黄猫:“叫你慢点、慢点,老是不听!你不知道奶奶老了吗?一转眼就没了影儿、顽皮!”
我心说:呃,原来不是野猫,是家养的啊。
正在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老奶奶又对我说:“小伙子,谢谢你给的肉干啊!”
接着她又像个孩子似的,指着我格格笑个不停。
我有些莫名其妙。
老奶奶递过来一块毛巾:“擦擦你的脸吧,小花猫似的!你这是心火太旺喽!”
我这才反应过来,大概是自己刚才慌乱之下把鼻血揉在脸了上。
连忙抄起衣襟擦脸。老奶奶的毛巾太干净,我怎么好意思拿来糟蹋!
但老奶奶可不管这些,她见我这样,就自己提着毛巾到池子那里去蘸水。
我光顾着擦脸就没注意到、也就没有提醒她水池里有凶险;而等到她拿着拧了一遍的湿毛巾回来、又不由分说地给我擦鼻翼、颈窝。
这种好意真的没办法拒绝。
我只是在心里奇怪:这个老奶奶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萍水相逢,但是这个小插曲让我们共走了一段路;这个闷葫芦一直憋到岔路口、分开的时候。
和老奶奶道别。我忍不住开口问她那眼泉水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她只是意味深长地一笑:“那是地眼照,只要没事就好。”
她对我说:“小伙子人善良、心性也不错,再见吧!”
“呃,奶奶您住哪儿?”
但是老奶奶只说,以后有缘的话自然会再见面,还要我到猫街以后千万不要和别人提到她、特别是申焕庵。
——申焕庵就是申叔的大名。而后来我也信守承诺,一直没有和申叔提起过这件事情。
但是直到现在我还是很好奇:她为什么知道我要到猫街找申叔?还有,现在看来,她似乎也是鬼猫匠人吧!但为什么申叔好象从来不知道她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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