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沉闷压抑的轰隆声,是守门人奋力向左边推开了洞穴入口处的石门。
里面幽深黑暗,隐藏着莫名的、未知的恐惧,让我望而却步!
我不知道这是通向安息之地的通道、还是说这就是安息之地的本来?
守门人说了两个字:“进去。”
现在我很抗拒石门里的环境,想要同守门人打个商量,哪怕只磨蹭一小会也好啊!
但是守门人不由分说就抓着我的后颈朝里面一扔。
然后他又开始把石门往右推、让它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
我有想过趁石门到位之前跳回去,但是马上想到先前那只蝙蝠,它被瞬间合拢的水面挤压,连惨叫一声都没来得及就不见了踪影。
想想都恐怖。
呃……算了,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我绝对相信,脑袋里少根筋的守门人为了尽到职责,他不会和我讲交情的。
尽管如此,我还是扭过头,百般不舍地注视着石门一点一点地移动,像大怪兽一样,正把光亮一口一口地吞噬掉。
这时才发现石门是圆球形状的、洞口也是。
而随着石门的缓慢移动,眼前的光亮从满月变成馒头状、半圆状、月牙、月钩,最后光亮完全消失,成为真正的月朔状态。
貌似一个光明的世界将我抛弃了。
而背后这个黑暗的世界却还没有收留我的打算。
唉,好吧!其实是我还没有准备好成为这个黑暗世界的一部分。
但是从猫或者鼠的角度来看,周遭的黑暗却又再正常不过。
很奇妙的感觉。
这是在光亮完全消失以后,我突然对这个一团漆黑的世界感到亲切。
洞里一片沉寂,但我反而完全放松下来。
我踮起脚尖,试着往前跨出一步、再一步、又一步。
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来。
我对自己的表现还算满意。
接下来要做的,自然就是探索洞穴。
我在原地兜了几个圈子。
一开始还不敢离开洞口太远,不过却在有意识地扩大游走范围。
而渐渐地,我似乎觉得这个洞穴越来越难以捉摸,仿佛越往前走、空间越大。
回想了一下,入口处像个瓶颈,然后又扩大成扇面状。
我向左右横向探了探,好半天才触摸到洞壁。
而再往前走,横向的路途越来越长。
一开始,我还能象钟摆一样,保持着左右大致相等的距离。
然后改成之字形路线。
慢慢地,我已经没有信心再保持这种走法了。
索性狠一狠心,贴着右边洞壁往前走。
这时突然想到几个问题:
一、临来时,申叔或守门人都没有告诉我,进洞以后要怎么做、做什么。
二、他们同样没有说明,我会在安息之地呆多久、要怎样才能出去?
三、这个洞穴到底有多大、我还要多久才能到达目的地?或者说,如果这里就是目的地的话,我的目的又是什么?总不可能就这样漫无目的地一直游荡下去吧!
四、我的时间概念和方向感正在模糊,这让我实在有些烦躁。
总之,看来一切都只能靠自己了。说不定这就是一道考题,如果解不开的话,要么在行走中累死、要么饿死、要么绝望而死,再顽强乐观一点,怕也个老死的下场。
也就是说,找不到活路和出路,恐怕只有等死,才能终结所有难题了。
心里想着这些问题,我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忘记了自己本来应该紧贴右边洞壁向前走,也就渐渐离开洞壁偏向中间去。
等到猛醒过来,马上往右去寻找洞壁。
但是就奇了怪了!向右走也没边了。
我再往左、往前、向后,结果都一样。
真是无语:我竟然迷路了!
这下没办法了,四处都可以走动、没有方向和边际,也就没什么意义。
我只好原地蹲坐下来,自嘲地想:难道这洞也象如来佛的手掌一样,会自动变大?!
更要命的是,我可没有孙悟空的本事、一个跟头就是十万八千里。
怎么办?
徒劳地继续走,显然是瞎子点灯白费蜡;我得尽快想个主意才行!
你还别说,一念之间,脑海中就有灵光闪现。
“瞎子点灯”四个字提醒了我。
对呀!我现在不就是和瞎子差不多吗?干嘛不地灯点亮?
这么一想我就心情大好起来。
当然,还有一个问题。
我现在是猫的身体,身边没有任何引火工具。
那么试试另外一个法子行不行?
术法符号。
我想试试,用爪子画术法符号能不能行?
用画出来的术法符号组合一段咒语、构建一个符阵,行不行?
无论如何,自己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这样一想我就来了精神。
就现在来说,我最想要构建的是一支火把,或者一盏灯。
从结构上来说,火把最简单:我只需要画出两个符号,也就是木头和火苗;而咒语也很简单,就是“波利切”和“摩巴”,另外再加一个连缀“佐”。
我就不假思索的伸出前爪,在身体前面的地面上,开始画。
我换了一根木头,接着又画了一朵火苗。
然后我说:“波利切摩巴佐。”
但是,不像我想的那样,黑暗中并没有燃起一支火把。
因为我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我说:“崔小胆你真蠢!一只猫怎么可能念出咒语?”
我发现自己正面临一个糟糕的窘境:我需要光亮,那么我就需要木柴和火苗,但是即便我能画出这两个符号,我却没办法念出咒语来把它激活。
看来只有换种思路另起炉灶了。
先前进来的时候,除了咒语,守门人还有一系列复杂的手势,虽然我看的不是很清楚,但我看得出他可以用手势来凭空构建并激活某种符阵。
守门人的术法,显然属于另外一个体系。
要是我能掌握它的方法该多好!那样的话,一切难题都会迎刃而解。
但是目前我根本不能指望守门人来教会我或者提供一点帮助。
偷师学艺可以吗?
没有这种可能,除非我能在洞里找到现成的器物。
但是什么都看不见叫我怎么寻找?
问题又回到光亮这里,这似乎是一个解不开的死结。
……
再好好想想啊!
根据我从申叔那里得到的经验,凡是现成的术法都需要以器物为载体。
比如那一段解酒咒,先前申叔叫我把它‘画’在脑子里,就是以我为载体,而且我自己也是作用对象。
又比如,和猫眼灯柴火,共生的心火。
我又想到制作鱼缸时的一些体会。
——有没有可能通过意念而不是咒语来实现一些东西?
这并不是没有先例的,比如那一夜,和阿梅在池塘边,不正是通过水中的影像来进行沟通的吗?
反复考虑了一下,我觉得自己,似乎犯了一个错误。
表面上看,我面对的一切难题,症结就在于我变成了一只猫、没办法做到人能做的事。
但是换个角度一想,我的身体是一只猫、但是我的灵魂却完全没有进入角色,凡事都习惯于从人的角度来考虑问题。
如果把自己彻底变成一只猫,忘记自己作为人的存在,结果又会怎样?
这就对了!为什么老想着自己需要光亮呢?现在的我可是习惯于在黑暗中行走的一只猫啊!
应该这样想,黑暗对我来说就像水与鱼一样,是在自然不过、不离不弃的两种事物。
或者更极端一点,我就好比是天上的一滴雨水,跌落到池塘中和周围的水在本质上是完全没有区别的。
突然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我似乎抓住了什么。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在意念中努力忘记自己是一个人,是一只猫、是黑暗的一部分。
于是,我真的就‘看见’了!
没错,这就是一个巨大的洞穴。
一连串的脚印从远处延伸而来,曲折辗转、时而又在原地兜几个圈子;这行脚印一直来到我的脚下。
我知道这就是自己一路走来留下的痕迹了。
我所在的地方就像一个广场,或者说更像一个大厅。
现在看起来,整个洞穴像是人工开凿而成,地面、四壁,以及天顶都非常平整;而且随处可见篇幅长短不一的术法符号的组合和排列。
从笔迹风格上看,应该是由许多不同年龄身份的人留下的手迹。
这得多少年才能够攒下这样壮观的一幕!
我惊叹着,东看看西看看,感到非常的震撼!
这些类似于“到此一游”式涂鸦的作品,完全是随心所欲,无拘无束留下的成果,内容涵盖了人的生老病死,吃喝拉撒以及喜怒哀乐,简直无无所不包。
最先引起我关注的是以下这些:
比如这一段只有三个符号:“太饿了!”
又一段:“天黑了什么都看不见,睡一觉再说。”留下这段话的人,大概也和我先前面对的窘境一模一样,但是他能这么洒脱,让我真是佩服。
还有一段:“你真忍心,抛下我和孩儿?”
……
我很好奇,前辈们之所以留下这一段段或长或短的符号,就和用文字写下一段书信一样,目的也就是为了表达情绪,就这么简单。
虽然简单随意,但又很亲切。
不象现在,术法符号的运用和表达都是出于某种不能说的秘密,刻意弄的很晦涩、很复杂。
突然觉得,可以阅读这些隐藏在符号里的故事,我很幸运、多呆几天也不会觉得枯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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