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象醉酒一样歪歪倒倒着跑进村子。
猫街村的申奇云在一年以后和我提起这件事来都还相当的耿耿于怀。
他说:“老天爷!那天晚上我起夜,结果听见村里的狗全都象嚎丧一样地叫,真是太瘆人了。崔小胆你不知道,你当时踉踉跄跄地,像纸人被风吹着一样跑过去,又听不到一点脚步声;当时差点被你吓掉一半的魂……”
我努力回想了一下,当时的确是这样。
其实申奇云被吓得刚尿完一半就提着裤子跑回屋里去,他就没看到后面的情景,要不他剩下的另一半魂恐怕也保不住!
事情经过是这样的:
我强忍着没来得及适应肉身而导致的各种不适,好不容易才跑进家里。
但正门上着闩。
我是从申叔给我留着的侧门进去的,这是一直以来形成的惯例和默契。
堂屋里靠近天地供桌的地方仍然点着猫眼灯、另外还有一碗清水,申叔保持坐姿,正背对我,低着头朝碗里观蔡,一切都和平常一模一样。
哦,还好,我终于放心了。
我伸手扶住墙,一边喘气一边说:
“申——叔,我、我回来啦!”
“……”
没反应?这也太入神了吧!我又叫:“申叔,我回……”
“咚!”申叔仰面朝天往后倒下了!
就在我的眼前,申叔两眼发直、身体四肢都是僵直的,真把我吓得手脚发麻,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幸好,连忙向后伸手撑在墙壁上,先把自己稳住了!
我先告诫自己,万万不能趴下、要不然申叔铁定完蛋。
然后努力让自己平静一下,竭尽全力迈动沉重的双腿,一步、一步走过去。
先用手探探。
——有体温,有呼吸以及脉博。
这让我稍微轻松了点!
然后就按照申叔先前教我的法子,先检查他的魂魄可能出窍的几个关键部分,结果正常、没有分开逃逸的迹象。
但我还是不放心,索性分别画了几个门字符号布上去。
急救的第一步就完成了。
至少现在可以保证申叔的灵魂不离开身体,后面的事再来从长计议。
我很累,所以顺手抄只小凳坐下来歇息了一两分钟。
然后挣扎着起身去自己的卧房找手机,我不得不求援了!
但按下开机键之后手机没办法开机,这才想起来,都半个月了,电池肯定已经耗尽。
于是又马上手忙脚乱地翻腾寻找充电器插上,再开机。
然后颤抖着手指拨号、更正、拨号……特么的,真是越忙越急越乱!
好容易听见那头传来回应:“喂?”
“涂哥,是我、崔小胆!”
我知道涂国勇是24小时不关机的,终于用三言两语说明了情况,请他赶紧开车过来接人送医院。
县城太远,又是深夜,反正120是不敢抱太大希望的;但也仍得打个电话。
继续让手机充着电,我再跑去观察申叔:他还那样、不好也不坏。
但是拖下去太久肯定不行,我决定冒冒险了!
我知道三只恶鬼寄身在哪几只猫儿体内,就毫不客气地三只猫拎到一起、然后施术念咒让他们现身出来。
“哟,原来是小爷召唤咱们兄弟,有什么吩咐啊?”
我飞快地画了三只手符加猫脸符,依次布在三只猫儿的脖颈上。
大嗓门他们看得分明,马上恶声恶气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当然来不及和他们更多废话,先立威!
于是念起咒语扬手朝地下一掼,三只恶鬼先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喉咙升到一人多高、然后“啪”地一下四脚朝天落地。
果然是实力决定话语权。
大嗓门他们摔得七晕八素,但还是马上挣扎着爬起来,虽然心有不甘但口气的调门低了:“原来小爷进了一趟安息之地,今非昔比了啊;没事,兄弟们皮糙肉厚,经得起摔、你尽管练手!”
我说:“少废话!赶紧进屋来做事。”
自己扭头先进去,三只恶鬼随后也只得跟进来。
他们随即看到人事不省躺在地上的申叔,不禁一怔!
但我分明看到他们极力掩饰起来的一丝狂喜。
“看好了”,我要彻底打碎他们的幻想,“申叔现在的情况很不好。但我已经封住了他的灵魂出窍孔;都到现在了,你们还有什么小九九的话最好先掂量一下。一句话:申叔不好你们别想好!现在马上准备担架,路上有车来接!”
三个坏透了的家伙脑子倒不笨,马上抢着去做事,动作迅速。
没多大一会,准备工作妥了。
三只恶鬼将申叔小心地上了担架。
我已经里里外外转了一圈,收拾了一包东西回来。
分工很简单:酒鬼、色鬼抬担架;大嗓门负责背我。
这就迅速出发了。
如果这时有人看见,他会以为申叔和我在凭空飞行。
恶鬼出行,村里的狗就又怪异地开始嚎叫。
三只恶鬼本来有些畏惧退缩,但在我的严令之下不管不顾地发力向前狂奔。
速度非常快!
很意外地,我们和涂国勇赶了差不多的路程,在半道上相遇了。
在这之前我和涂哥已经再次通了电话,我让他掉转车头等着,我们马上就到。
然后我又吩咐三只气喘吁吁的恶鬼:“酒鬼、色鬼回去看家,除了不可以出门惊扰村民,在家里可以随便;大嗓门跟我去县城!”
酒鬼和色鬼自然大喜。
大嗓门则惨兮兮地和我商量:“小爷,你行行好,人多的地方我去多了太伤身;再说我要是不管着他们两个,酒鬼色鬼怕是要翻天!”
我心说只要制住你这个带头的,那两个就是再给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胡来!
不过明面上的话我是这样说的:“我还是那句话,申叔好大家好、申叔有事大家一起完蛋。比起魂消魄散,伤身算什么?”
大嗓门气极:“你……咳,小爷,话虽然是这个理,但身体健康强壮才更好为你做事么!”
“好啦,放心吧。”
我接着说:“到医院以后我身边没个帮手可不行,放心、我把你的猫儿身体带出来了。至于你的付出和损失,事后我会给你补偿的,比如让你和正常人一样也不是不可能。”
大嗓门半信半疑的样子,不过他别无选择,只好忍气吞声地答应了。
一路狂奔,终于看见涂哥的车停在路边。
我们几乎是一眨眼就飘到车子旁。
我和涂哥简单打个招呼,他正准备下车来帮忙,我说不用。
在我和他说话的时候,大嗓门已经拉开车门,酒鬼色鬼就将申叔弄上车。
我再取出猫身让大嗓门进去,并无声地一挥手。
酒鬼色鬼就飘然而去。
涂哥就将车子发动,朝县城方向急驰。
他说:“没想到你们竟然这么快!”
快?我恨不得立马飞到县城医院呢!但我只是下意识地摸了摸身边的黑猫:“哦,我有帮手。”
显然涂哥对申叔平时做的事情也是有一定了解,他并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我和他心照宣地避开了这个话题。
并且申叔为什么成了现在这样,他同样没有细问。
只是关切了一下:“老申没事吧?”
我回答:“不知道,希望他没事。”
涂哥马上没有再说话,专心致志地开车。
说真的,他这样的表现让我刮目相看。
第一次发现涂哥其实很仗义知趣,比如深夜一个电话就毫不犹豫地驱车赶来帮忙,这样的人情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随便给的。
我在心里微微地叹了口气:这份情让我怎么还!
……
已经望见县医院的大楼,这时突然来了个电话,是120服务中心打来的,要我报告病人具体的方位,我强忍着怒气平静地说:“已经来到医院门口,请你们准备抢救,谢谢!”
涂哥边开车边安慰我:“不要着急,自己已经尽力了就行。”
我说申叔肯定不会死,我只是担心他会不会醒来。
涂哥奇怪地望我一眼,但他还是没有说话。
等到车子唰地一下停住,涂哥先跳下车,和迎上来的几名白大褂说了几句什么。
然后在场所有人就开始忙活着救人。
给申叔换单架车,进电梯,进急救室……
接下来就只有耐心等待了。
我带着感激和歉意对涂国勇说:“涂哥,别的话就不说了,感谢!你明天还得上班吧?这里就不用管了,你先回去休息,一早再回大溪镇。”
涂国勇想了想说:“也好。”
然后又取下一把钥匙递过来:“你收着钥匙,虽然多半要在医院忙活,但有备无患,家里水电气粮都有,尽管用、有事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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