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急救室外等待的当中,我百无聊赖地摸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申叔在里头已经呆了差不多40分钟了,看来情况不太好。
我再一看电量,离家时匆忙中只充了一小会,现在差不多又快要耗尽了。
正想要关机,却发现有一条未读短信,大约是我还在赶往医院路上那时收到的;打开一看,又是匿名联系人,只说了一句话:“不要闷头刨红薯,保护袋子。”
我心中一动,正想再次回拨一个电话,而手机却不早不晚地自动关机了,真是让人苦笑不已。
这条短信的前半句话则充满了告诫的意思。
这话如果不是本地人,看了真的会一头雾水;而我恰好知道这个刨红薯的典故。
这是本地多年以来流传很广的一个笑话,大致是说一个老实木讷的汉子,只知道埋头苦干;到了收获的季节,他背了竹篓到地里去刨红薯,把竹篓放好以后,他就埋头挥锄刨土,每发现一只红薯就捡起来朝竹篓里扔;但是等到他估计竹篓快装满的时候回头一看,竹篓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被人偷偷背走了。
也就是白忙活一场让有心人捡了便宜的意思。
很显然,那个神秘人是在提醒我,有人在暗中觊觎我的随身袋。
显然,这条短信的重点就是“保护袋子”。
我的随身袋?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你究竟是谁呀?这样故作神秘和我玩躲猫猫游戏,你老这样、有意思吗?
不满归不满,人家既然这么煞苦心地提醒了,我还是蛮领情的。
好吧,那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在打随身袋的主意?难道真以为申叔倒下了,就可以放心大胆地来摘桃子了吗?
……
急救室的门突然打开了。
一个小护士探出头来喊了声:“谁是申焕庵家属?”
“我、我!”
我一边回应着一边从塑胶椅上站起来,心说真好笑!深更半夜的,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除了我难道还有别人?
小护士打机关枪似地说:“病情不太乐观,不过现在还算稳定,得马上办理住院手续。”
办手续?那就是交费喽!
我就对小护士说,能不能先把病房安排下来,然后我就去办住院手续?
小护士回答:“要先转到icu,拿着这些单子,先去缴费!”
然后嘭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我只得转身往大厅走,心说看样子,申叔这回怕是要把养老钱全部砸进去都不够住院费用啊!
其实申叔的身体状况我在家里就已经得出结论了,但如果不来医院一趟又不行。
其一他的病情我说了不算,得有医院的权威结论;
其二,就算我知道申叔的病不容易治好了,如果不及时往医院送,那还不得让村里乡亲的唾沫给淹死!
所以,即使知道花的是冤枉钱,但也还得朝死里花!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等看到预交住院费用的单子,还是我数钱数得心惊肉跳!
真的,申叔辛辛苦苦攒了一辈子的家底,貌似还不够塞牙缝。
申叔啊,看来今后的养老钱和生活费,得靠我拼命再去赚了……
但我反倒很坦然。
因为我这条小命本来就是申叔捡回来的,说是再生父母一点不为过。
而且只是需要我去拼命而已、又不是真的要我拿命去还。
我很愿意为申叔做点什么,因为这样心里才觉得不会欠他太多。
交了费一路小跑地回到急救室外面,再敲开门把单据递进去,门这才真正打开了。
在值班医生的指挥下,我小心地扶着推床跟着护士一路左拐右绕,好不容易进了电梯到了十七楼,这就来到icu门口。
引路的护士和这里的护士办完了交结,就转身走了。
“你可以回去了。”
icu护士说。
“啊?!”我的表情告诉她,不明白。
icu护士又解释说:“你别着急,icu有人24小时监护,你可以先找地方休息;因为值班医生对病人的情况也不好过早下结论,你只能天亮以后等主治医生上班再来了解具体情况。是否需要转病房什么的,得看病人的情况来定。你把联系方式留下来,必要的时候我们会联系你。”
“哦哦!”
我连连答应着,她这么一说我就明白多了,自然照办。
正好,涂哥不是给了钥匙吗?那就去眯一会,要不然天亮以后恐怕就很够呛!
忙碌中不觉得,等到从医院出来才发现,天已经蒙蒙亮了。
我来到涂国勇家所在的小区,却意外在楼下和他相遇了。
他这么早起显然是急着要赶去大溪镇上班。
“涂哥!”
“哦,小胆你来啦!老申咋样了?”
他关切地问了句。
我回答说送进icu了,暂时用不着我,所以来他这迷糊一会再去医院。
“那就赶紧去,抓紧时间。”
他一听就连声催促我,自己则匆匆跑去开车。
我就上了楼打开门进去,把手机充着电,就在沙发上和身而卧。
哦对了,我又对着黑猫吩咐大嗓门:“我就不调闹钟了,估计调了也听不到。天亮以后你熬不住时就挠我一下,我醒了你再睡。”
然后就呼呼入睡。
事实上我却没有睡得象心里所想的那样沉,因为心里有事;虽然很累但是却又很惊醒。
大嗓门当然没胆子真的来挠我,他只不过在我耳边嗷呜地叫了一声,我就惊醒过来、翻身坐起来。
“几点了?”
我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去拿手机看时间。
谁知刚一摸到手机就听到短信提示;打开一看,还是匿名人,上面写着:“申焕庵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顿时火了!
不管你是谁,这么搞不是明显添乱吗?
看他话里的意思,貌似对申叔颇有微辞的样子。
但话又说回来了,就算申叔有什么想法,那也是我们鬼猫匠门中的家事,我都不在意、他在意什么!
说得难听点,这是挑拨。
由此我对发短信的这人仅存的一点好印象顿时荡然无存。
问题是他根本就不让我短信回复或拨打电话,老是这样装神弄鬼的样子,让我极不喜欢。希望他自己主动站出来,有事说事有理说理,但人家就要这样玩、偏生还没办法拒绝。
手机上根本看不出来电号码,没办法把它加入到黑名单。
算了,我最后想:索性不管他了。
毕竟眼前最要紧的事情就是照顾申叔了。
至于这个人,看来他的短信游戏还不会终止,那就随他吧;我还就不相信了,等到申叔的事情处理完,日子长着呢,不相信他的狐狸一直藏得住。
接下来我就把大嗓门的猫身子放在包里背在身上,再次前往医院。
到达医院,先去icu门外看了一眼,申叔还在里面,只是护士不允许探视、只是又交给我一堆单据,让我先去取各种检查化验结果,然后带着去找主治医生,他要了解情况。
这又是一通跑上跑下的忙活,话说我从出生以来到现在第一次这样在电梯里进进出出不停地折腾。
好容易把表格里列出的几处地方都跑圆了,然后再带着更多的一沓病情资料去找主治医生;到了那里一看,前面排着老长的队伍。
没办法,只能忍气吞声地等;常听村里人说,千万不能生病、生了病也不要去医院,能不去最好不去。我这回可是真切地体会到了!
终于轮到我了。
“你和病人是什么关系?”
头顶微秃的中年医生一边皱着眉头查看单据一边问我。
我回答说是病人的徒弟。
医生诧异地看着我:“徒弟?那病人是什么职业?”
我回答说,是猫贩子。
医生扑哧一声乐了。不过他似乎觉得这样不妥,立马回复到一本正经的样子,又问我:“那病人的亲人呢?”
我回答说他一直都是独居生活。
医生点了点头:“好吧,那我就跟你直说吧,你师傅的病,从这些检查结果来看,是由于突然受到外界因素刺激诱发脑溢血,从而陷入深度昏迷。”
我表示说,自己也是有事外出了几天,回到家时申叔就成这样了;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受了刺激;另外,深度昏迷是什么意思、他什么时候能醒来?
接下来医生的回答却让我的心情万分沉重。
他说,所谓深度昏迷,就是通常所说的植物人状态;当然,能不能醒、什么时候醒,得看治疗效果。
现在有两种方案:一是立即转到省市医院,动手术;二是保守治疗。不管哪种治疗,都各有利弊。说白了吧:如果有经济能力,可以转院动手术,‘可能’会有转机;而要是经济上确实无力承担,就只能调养为主、保守治疗,当然这个花费相对要小些,不过就需要相当的精力投入和责任心了。
“这个病人又没有真正的家属,看来只能由你来拿主意。”
是呀,我边听边感慨:申叔啊,看来这个主意我不拿还真不行了。
事实上医生已经在委婉地暗示我选哪个方案了,只是他不好明说出来。
总之,无论用哪种方案,申叔醒过来的可能性都不大;那么接下来要考虑的关键就是钱的问题了,先谈钱、再来讨论精力和责任心。
我考虑清楚了。于是就对医生说:“总得留下点营养费用。看来只能保守治疗了,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