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申叔说,自己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想把老王这个麻烦解决掉。
申叔这回却有些强硬,他说我多虑了,怕什么、难道他顾念旧日情谊而出的让步,让我也觉得他拿老王的无赖没有办法了?放心,至少在村里我可以放下心做事而不用考虑老王会在暗中捣什么鬼。
在这一点上我当然相信申叔做得到了,不过我有我的考虑;并不是我怕老王,正好相反,我从来没有害怕过他会对我或申叔会怎么样。
但不害怕是一回事,烦不胜烦又是一回事。
比如我现在就有事情要出趟远门,但说不定这几天一直都没有动静的老王就在蹲守等机会。
他可以再次拿我来要挟申叔、或者干脆拿阿梅来要挟我,他做得出来的。
申叔惊奇地望我:“出远门?怕鼠王在路上捣乱吧?你的意思是不是想让申叔陪你走一趟?没问题啊,这没什么不好直说的。”
“不不不。”
我连忙不迭地摇手,表示自己怎么敢劳驾他。
其实我的意思是,想让申叔给老王传个话,就说我已经决定了,在月朔之前当着守门人的面把吴昊的事情解决了;不管他相不相信、愿不愿意,反正到时大家在池塘边说话。所以在这之前,他最好不要来添乱,免得我一怒之下把吴昊做成鬼猫,让他鸡飞蛋打!
申叔哈哈一乐说:“你这小子,威胁起人来了!如果我是鼠王,根本不会在意你的这个说法,大不了最后仍然逼着你做女婿。”
“我知道自己人微言轻啊,老王是不会把我望在眼里;不过这话如果是从申叔你的嘴里出来的,他恐怕还是要惦量三分吧!至于女婿什么的,我更不怕了!说实话,在这件事情上让他头大的应该是他的宝贝女儿,而不是我。”
我这么一说,申叔就爽快地说:
“那行,叔就给你传次话。对了小胆,你出远门,难道是跟制作器具的材料有关系?”
“嘿嘿,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申叔;不过容我先卖个关子、回来再说。”我笑着说。
……
再次来到那口叫做“地眼照”的泉水边上。
因为我想要寻找答案。
好歹已经当了两个多月的学徒,和之前懵懵懂懂的我已经有所不同。
所以我到了那里之后,并没有急着靠近那眼泉水,而是以它为中心,在周围转悠了好一阵。
功夫不负有心人,果然如事先猜想的那样:我一总共找到七棵槐树桩,如果以它们所在的位置为端点画出连线,明显可以发现它们是这样排列的:西边一个点,中间四个点,然后向东一条线排列着两个点。
泉水位于中间四个点的核心位置。
我蹲在地上把这些点和连线画出来研究了一下,看得出来,这是我很熟悉的匠门术法,格局原理和申叔在地窖外的布置差不多。
然后又是另外一种匠门手法,但是对前一种术法显然有着故意破坏的成分在里面。
因为每棵槐都只剩下树桩、而且都是枯死的,因为它们都无一例外地被钉了一枚铁钉,从上面的锈迹来看,年代已经不短了。
虽然暂时还无法知道是谁布置了这个符阵、后来有意破坏的又是哪个匠门中的前辈,但是显然这几枚铁钉正是关键所在。
根据上面这些我还可以推断出来,大概这些槐树先是被有意砍伐掉、然后再钉上铁钉,或许还有其他我没有发现的手段,这才彻底断绝了槐树的生机,让它们不能再抽芽生长。
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相继这么做,但是匠门中人如此争斗的方式,可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
另一方面,我吃惊地发现,后面搞破坏的这位比起前一位显然要高明得多!
因为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让槐树死掉。
我发现,他的手法就是点到为止;达到目的以后,先前的符阵格局他却没有过多破坏,而是巧妙地加以利用。
后面加入的符阵格局和前面的格局分明是两种相反的作用力,但在他这么一弄之下,相互纠缠、反而就此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平衡。
就象敌对的双方,后来的这位并没有彻底摧毁掉对方的防护措施,而是用了一种借力打力的方法,将对方的格局化为己用,更进一步扼杀了槐树死而复生的任何可能。
既然如此,在知道真相之前,我当然也不会贸然行事,因为如果冒失地破坏了目前的这种平衡,谁知道又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无论好或坏,都是我无法预知的。
那就不管了!
我对着这个巧妙的符阵格局惊叹了半天,这才取出小刀,小心翼翼地分别从七个树桩上取了一片树皮,然后来制作我的简易木笼。
取下树皮以后,我再用小刀将它们切成筷子粗细的长条,然后再从随身袋中取出皮筯进行捆扎。
——最后成形的东西,说是木笼,其实从外形上说成栅栏或者盖子更贴切。
不多时准备工作就完成了。
我就把木笼轻轻地覆盖到地眼照的上面,同时念了一段咒语。
咒语的意思是:出来吧,出来吧。
然后我再象先前那样,半蹲半跪地,透过木笼朝泉水里观察。
等了一会,水面的光影再次无风自动,我的意识再次恍惚了一下。
还好,木笼的将我保护起来了。
那个地泉里的水鬼又开始对我说话:“喝水吧、喝水吧。”
我轻笑着说:“你不会记不得我了吧?又来这套!没有用的。”
一道黑暗试图扑向我,但是在触碰到木笼以后却反弹回去,他就惨叫一声:
“老子一枪崩了你、崩了你!”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
果然不出我所料,这就是手枪走火打死了自己的那位。
或者说,是那位的执念。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却还在和这潭水纠缠着不肯罢休;也可以说,他还在和自己过不去。
我说:“你的枪法太差,只能打中自己、又怎么能伤到我!”
这话顿时激怒了他,我看到泉水开始象沸腾一样翻滚起来。
他咆哮道:“喝水,喝水!你不喝也得喝,吼——”
然后水花四溅!从木笼缝隙里飞到我的脸上。
凉凉的,但我没有抬手擦拭,继续说:“枪没打死你,这么小小一潭水都能呛死你,唉……”
他更是被我气坏了,将更多的泉水掀到木笼外面。
但是除此之外他就无计可施了。
当然,并不是我有着恶趣味或特殊的嗜好、也不是我不尊重枉死掉的那个大叔。
事实上泉水里的水鬼已经不再是他、而是一个危险的怨魂。
我既然要管这件事情,就得先压制住他,再来寻找我想要的答案。
总之我花了好大的功夫来挑动和激怒他,让他把自己折腾得累到直喘粗气。
又等到他渐渐没有了怒气,我这才说:“看吧,事实再怎么努力也没有用的,你还是放弃吧、我来帮你解脱。”
这个水鬼突然就呜咽起来。
他一直哭,不理我。
我又说:“我不喝你的水,因我自己也带了一瓶水,你要不要喝点?”
说完我取出一只小瓶,朝着水泉眼里晃了晃。
里面的水是我离开池塘时取到的。
看起来普通平常,但是我知道这只水鬼一定需要它。
“啊,给我、快给我!”
他疯了一样嘶声大叫着。
我说:“可以,我还可以带你到取水的地方去,给你换一个更大的空间;但前提是,你得老实回答我的问题,不可以撒谎!”
“我说,我说。”
“嗯,那好。”我满意地一笑,“你要我喝水,是想占用我的身体离开这里,对不对?”
“……”
“为什么是我?”
“因为我看得见。”
“什么?”
“我看得见你穿着衣服。”
莫名其妙!
我不穿衣服,难道是光着身子来的?
似乎他指的衣服不是通常意义上的衣服,真是搞不懂!
所以我又问他:“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因为他说了,再过十七年,你会经过这里,穿着鬼衣来替我;可是他骗我!”
水鬼又开始哭泣和数落。
鬼衣?!
水鬼的意思是,我穿着鬼衣?这就更夸张了!
“那么你告诉我,他是谁、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