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天儿,忽然下起了雪。
忽来的雪,不仅没有令人扫兴,反倒是更加应了这过年的节气。过年啊,只有下一场雪,才有味道呢。
这一场及时雪,却也是应了一句话“瑞雪兆丰年”。
酉时三刻,凉都的街道上,来来往往的马车多了起来,疾驰的马车,在雪地上,留下一道道儿的车轱辘印儿。
若是放在以往,不用夙绮多言一句,安陵琛便自己眼巴巴地凑过来,接上夙绮一起去皇宫。然而,今天,夙绮左等右等,却始终不见安陵琛来。
索性不再等,便和夙府人乘了同一马车。她倒也不担心安陵琛,若是在他地盘上,他还能有事,他就不用混了。
这一次,夙府的马车,选用的是极为不起眼那种。毕竟,今日不同其他时候。
以前,哪次宫宴,夙绮至多带阿锦进宫,但大多数时候是不带一人。今天,一改常态,将阿锦,琉璃容,鸾儿都带在身边,一副招摇过市的姿态。
不过,夙绮并没有换掉她一向钟爱的红衣。
还记得,上官琼曾问过她,为什么独独钟爱一袭红呢?当时,她只是笑而不答。
不由,思绪有些飘远了——
前世,她为了掩饰自身的光芒,不仅从来不着华丽衣饰,更是将自己的性子磨平。纵然,她那是容颜绝色,不过,放在人堆里,却是丝毫不起眼。
后来,自己不经意间露了光华,被他看到,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犹记,大婚当时,洞房花烛夜时。
她一袭大红色的嫁衣,头顶凤冠,一身风华尽为他绽放,只是一眼,便令他惊艳了。他说:绮,只有红色,才配得上你。
那是,她第一次破例穿上那样妖冶夺目的颜色,然而,却也是最后一次。因为,她明白,多年的自我压抑,她所有尖锐棱角已被磨平,再也穿不了那样张扬色彩。
今世,醒来那一刻,她便穿起了红衣,亦只穿红衣,只有每年的那一天,她才会褪下红衣。回凉都那一日,正巧是他们的“祭日”。
既然,他说,红色才配得上她。那么,她便穿给他看。今生,她所有的温柔,只给她一人。所有真心,亦只给他一人。
至于,其他人?是生,是死,与她无关!
瞧瞧,多么冷血一人儿啊。
宫门前,不论是何身份,皆需要解兵器,下马车步行。当然,某人是一个特例。
下了马车,便听到不断地寒暄声,夙离夙赫也不断跟人应酬着,不过,那些人的目光落在最后时,都会不由得顿一下。
寒暄之间,便已经到了太和殿。
几乎,是在夙绮出现的一刹那,太和殿内所有的一切仿佛静止了一般。
见此,夙绮不由挑高黛眉,唇边噙着一抹若有所思的笑。
这一笑,令天地黯然失色。众人眼中,此刻只有这着大红色委地长裙的女子,看她的衣裙上,用暗红色的线绣着大大小小的曼珠沙华,待她走过众人时,赫然发觉,整个背上绣着一朵大到令人咋舌的彼岸花,细长的花蕊蜿蜒而上,爬上女子的颈部才停下。
乌黑有光泽的墨发被盘成精致的流仙髻,却又留下一缕在腮边,耳侧别着一红的滴血的碧桃花。凤眸一眨,波光流转之际,如同绝世妖姬般。
然而,却又会觉得她才是世间最为尊贵的女子,她举手投足间散发的贵气,便是一国之母,也无法比拟。
世上,只有红色才是最为配她的!
忽然,周围的空气莫名冷了下来。不少人都不由搓搓自己的双臂,看到另外一道红色身影时,才突然明白过来寒气来自哪里。
下意识,都收回自己的目光。
“过来。”
安陵琛开口,嗓音有些低沉,语气却是不容拒绝的。
夙绮步子一顿,便朝安陵琛走去。
她知道,他这是替她解决掉不必要的麻烦,今日,人多嘴杂,总会是有一些不长眼的。既然如此,她何乐而不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