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维克除了跟崔副市长跑跑学校,完成一些崔副市长交待的事,再没有其他什么事,起先金明还要他去参加市里的一些重要活动,但他觉得名不正言不顺,不肯去,久而久之,金明也就不管他了。
马维克学会了一杯茶一支烟,一张报纸看半天,也习惯到学校、什么学会去参加那些想拉个政府领导撑门面的会,在下面人的眼里,他仍是很了不得,政府副秘书长,市官。
有一次,马维克应邀去参加一个什么“江宁民间笑话讨论会”,进餐的时候,一个打扮得像文人的青年对他说:“马副秘书长,你说文人和文盲谁适合当官?”
马维克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很无聊,但他又不好直接鄙视他,便笑着说:“你觉得你很适合当官啰?”
“至少比现在一些文盲加流氓的官强!”文人青年愤愤然说。
马维克摇摇头说:“现在干部还有些文化素质不太高,也不至于是你说的文盲加流氓吧?”
文人青年做了个请大家注意的手势,说:“马副秘书长不信,那我就给大家说个段子,其实这种事在现在的官员中不少见,应该算真实的故事。”
他一开口,马维克就知道这个段子了——
三节,县长要到某区妇女会上讲话,安排秘书写了个讲话稿。开会了,县长一字不差地念:“……这次是专门来搞妇女”,县长舔了一下指头翻了一页接着念:“工作的。你们妇女主任总是抱怨我不重视妇女工作,不了解她们的深浅,其实虽然我是个大老粗,但还是很关心妇女同志的痛痒的,这个妇女主任应该清楚了。最近我和她到处摸了一遍……达成共识,我们不搞大男子主义,摆正女同志的位置,上面就抓两个突出点,下面要堵个漏洞,当然是不超生......焦点找到了,就好办了,再一鼓作气,坚持不懈,积压许久的问题就能得到彻底解决嘛。时代不同了,妇女同志们,你们一是要改革,二是要开放……这样,全体妇女同志就都站起来”在场的女同志听县长一呼,都站了起来等待指示。县长舔了一下指头翻了一页接着念:“了!”
桌上的人大笑起来。
大家笑完后,文人青年说:“念稿的、写稿的,还不是吗?”
本来这种段子是酒桌上逗人笑笑,可这人引而为证,还牵出写稿的,对马维克这个长期做秘书工作的人来说可有点嘲讽了。马维克沉着脸,问文人青年:“如果你觉得你自己是文人,那我问你,这样的段子是文盲编的呢,还是文人编的呢?”
“那当然不会是文盲——”青年突然意识到自己上当了,不敢说下去了。
同桌的会议组织者,是群众文艺馆的一个干部,见此情景,连忙打圆场:“笑话而已,不可当真!不要说官,就说在江宁的文笔、名气,我们都无法和马秘书长比!”
马维克没事般的摆摆手,其实在他的心里,官场中具有讽刺性的何止这种笑话的表面呢?自己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一天一天,一混就快一年了。
办公室的电话响了,是金明,说刘副书记在住院,一起去看看他。
调到市政府后,马维克很少到刘副书记那里去,怕引起别人误会,只是偶尔办事路过时才去看看他,也不谈什么。
金明准备了水果之类,马维克还特意买了一个花篮。
一进门,马维克就急切地问刘副书记的病情,刘副书记告诉他们只是一般的感冒,先不在意,拖得严重了点。
马维克放心了。金明还有事,不能多呆,就留马维克陪刘副书记多聊聊。
刘副书记很高兴,拉了一些家常后,问道:“你调到市政府一年了,是不是感觉闲得慌?”
马维克不想怨天尤人,便笑了笑,说:“闲是闲了点,不过倒也适合我的,有时间看书,写点东西。”
刘副书记也微微一笑,说:“你现在可还是副秘书长哦。”
马维克懂得刘副书记的意思,有点委曲地说:“我也想做点事,但有力使不上,不像在您身边时那样。”
“千万别这么想!在机关,如果你总没有大的作为,总默默无闻,那领导谁能记得你?时间一长,你就没机会了。”刘副书记语重心长地说。
马维克沉默了一会,说:“有时我也这么想,要找点事做,但又不好插手其他的。”
刘副书记摇摇头,说:“不是其他的,是你的工作范围。现在上面很重视教育,特别是农村的教育问题,你应该多下去走走,主动了解一些教育的具体情况,多思考教育的改革和发展,一样可以做出成绩来的。”
刘副书记一点拨,马维克豁然开朗,说:“您说得对,我原来只是想着给崔副市长跑跑腿,没有主动性。您这一说,我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刘副书记点点头,小声说:“还有一点你要注意,现在机关的人际关系比较复杂,你应该知道,两个头的矛盾已经很明显,都闹到省里去了。你要把握住,不参与,也不要轻易附和身边人的说三道四。”
马维克点点头,嗯了一声。
刘副书记接着说:“你做什么,要抓住王副市长,争取他的支持,再就是与教育部门搞好关系,不争功,人们也会知道的。你现在有一个好条件,金明对你很好,你真要做什么,他会支持你,还可以在政府办公会和市长面前给你吹吹风。”
马维克心里有底了,见刘副书记有些累了,就劝刘副书记休息,自己起身告辞。
马维克记得,教育系统的“普九”(普及九年义务教育)情况汇报材料中,峰县有一个到高山地区支教二十多的女教师,让他很感动。他立即找出材料,仔细研究和思考后,决定把这位教师作为典型推出去,一方面反映普九的成果,另一方面也反映深山穷地区的教育困难问题。
马维克找王副市长谈了自己的想法,当然是说在看材料时被感动,觉得可以在市里乃至全省、全国宣传一下。王副市长非常支持马维克的想法,要马维克先到峰县了解核实一下,然后再作典型宣传的安排。
马维克有点激动,现在终于找了点可以好好做做的事了。他把想法和情况告诉了金明,金明表示人力物力有求必应,并立即安排车让马维克去峰县。
峰县位于江宁市的南端,三省边界,山高边远,是全国挂了号的穷困县。
管教育的副县长已经在等马维克——金明直接给县长打了电话——并陪同他到县教育局听汇报。马维克先讲了他此次来的目的,并强调崔副市长十分重视这件事,要求一定要做出影响来。
副县长当即表态:感谢市政府的关心,县政府义不容辞地要给予支持,特别是县教育局要抓住这个机会,反映县普九教育的成果,反映存在的问题和困难,争取市政府的特别支持。
县教育局汇报的情况很简单,和材料上的差不多。马维克提出到走马乡去看看,县教育局的一名副局长就陪同去走马乡。
走马乡是一个大山区乡,是峰县出了名的穷乡。这几年乡里经济建设和社会生活有了很大的发展,教育状况也得到一些好转。特别是普九,成绩显著,在江宁市的边远穷山区乡中名列前茅。除上面的政策因素和县乡政府花大力气抓普九教育外,还归功于有一批像张菊英那样的支教教师。
七十年代初,张菊英告别丈夫和几岁的女儿,从县中心小学来到走马乡小学支教,一支就是十年。十年代初,她本来可以返城,但她受普及义务教育浪潮的推动,主动提出留下。用她的话说:十年,我已经习惯这里的生活,而不习惯城里的生活了,留在这也许用处更大一些。不仅留下了,并且提出到走马乡边沿失学最严重的东、西岭村去办联合学校。
东、西岭村位于一道高耸入云的群山半坡岭上,连绵数十里,东边是东岭,西边是西岭。这里山高岭峻,怪石乱岗,冬旱缺水,夏雨山洪。农户住得很散,而且独门独户居多,最集中的自然村也不过五六户人家。上岭没有机动车大道,岭上更是只有崎岖山路,交通不便,即使偶尔弄到点山珍奇货也难下山换钱,平时去换点食盐和日用品,要从山脚下一个背篓,爬一二十里山路。人们仍习惯靠山洼坡地种点包谷、洋芋,自给自足,稍遇天旱山洪灾荒,只有眼巴巴地等着政府救济。
东、西岭两个村都没有村小学校,孩子们读书要到山下的学校去读,只能住读,很多家庭条件差的孩子就读不了,普及义务教育的难度相当大。一直以来,政府是以给东、西岭的孩子补贴住宿费的方式来普及教育的,但效果并不好,失学孩子仍很多。
张菊英老师提出去东、西岭村办联合学校,得到县乡政府和教育部门的支持,县乡拿出些钱,东、西村出木材、人工等在两村交界的一个大坪上建起了“东西岭小学”,张菊英任校长,在两个村里招了几个初高中毕业的民办教师,艰苦办学。民办教师换了一茬一茬了,张菊英呢,不仅自己呆在这,还把爱人也拉上了山。
马维克想去看看张菊英老师,乡政府领导劝止了他,因为东西岭山高又没机动车道,不习惯走山路的人要两三个小时,现在上去没到半路就天黑了。马维克只好放弃,等回去安排好后,带新闻记者再上山。
马维克连夜赶回市里,直接到办公室整理调查的材料。
走出办公室,已是十一点多了。马维克穿过几条小巷,走江滨大道回家,一边慢慢感受滨江的夜景,一边思考下面要做的工作细节。
不知走了多久,马维克完全沉浸于自己的精心设计之中了,以致有人迎面轻轻地撞了他一下也没感觉到。
“马哥,想什么呀,这么专心?”胡晓英低声而重音地叫着。
马维克见是胡晓英,连忙站住说:“想点工作上的事。”看看表,快十二点了,问胡晓英:“你也这么晚才回家呀?”
“咳,被同事拉去打了会麻将,反正他们都不在家。”胡晓英回答说。
“又回老家了?”马维克似乎想到什么。
“不,一个出差,一个被姑姑家接去了。”说罢又问:“你上哪去?”
“回家呀。”马维克说。
胡晓英笑起来:“回家?方向反了吧,是不是还有个家?”
经她这一说,马维克向对面一看,才发现已经走过住处很远了。笑了笑说:“反正没事,再走远点也不要紧,只当散步锻炼身体嘛。”
“那我再陪你锻炼锻炼?”胡晓英小心地说。
“你陪我,在这大马路上?是不是找话说呀。”马维克摇摇头。
胡晓英听马维克这样说,连忙说道:“那就到别处去嘛,我回去也是一个人。”
马维克看看胡晓英,朦胧的月光下总觉得她那高高的胸脯在不停地动,随着马维克的心跳在动。他没有回答,走到路边,拦了一个的士,拉着胡晓英到了北山开发区。
北山开发区与市区中心段仅一道山梁相隔,原是两边是城区,中间是些小山包、丘陵,郊区农民种地种果。改革开放后,市政府把这一块划为开发区,开山平地,修建园林广场,还开辟了一条长达两三公里的隧道与市中心大道相接。开发区招商引资,工厂、商品批发市场、高档商品楼等已经相当有规模。而它的延伸处是城乡结合部,农家饭庄、乡村休闲散落在山岗树林之中,别有天地。
马维克和胡晓英来到一个农家休闲店。这是一幢新修不久的小三层楼,紧靠大路的山坡背面,方便而又隐蔽,吃、住、打牌、钓鱼一体化,这种店在这里多得是。
老板娘热情地接待他们,说:“明天不是周末吗?钓鱼的、打牌的,我这楼上客房已经满了。不过,后院老屋还有一个独立的房间,原来是我儿子住的,他现在到外面读书去了,空着,二位要觉得可以就住那。”
胡晓英问:“我们能先看看吗?”
“当然可以。”说完就往后面走。
一出楼房的后门,是一个很大的院子,种着十来颗成荫的桔子树,树下有石桌石凳,收拾得很干净。一条石砌的小路通向后面的老屋。老屋是传统的三间平房,陈旧但不破落。老板娘向二人介绍说,“这房子原来打算拆掉的,可儿子不同意,他不喜欢住前面吵闹,就留下了,修整了一下,他住一间,其他的就当仓库什么的了。”
房间是改造装修过的,有独立的卫生间,各种设施也齐全。胡晓英望着马维克说:“还行,就住这吧?”
马维克点点头。
老板娘连连说:“那二位稍等一会,我去拿干净铺盖。”
二个人在路上都有点急不可耐了,可这么一来热劲下去了。
胡晓英拉了拉马维克的手说:“你先洗吧,我等她拿东西来。”
马维克走进卫生间,脱光衣服,站着喷头下,让温热的水任意地冲刷。
过一会,胡晓英戴着浴帽,赤裸着身子进来了。
“来,我给你搓搓背。”说着,给自已抹上沐浴露,又给马维克的背抹上,抱着马维克不停地揉动。
肉软软的,光滑滑的,一股热乎乎的感觉慢慢地、慢慢地从马维克的背部向全身游动。马维克猛地一转身,从胡晓英的背后抱过去——
这一夜,四周特别的静,独立的房间免去吵扰邻人的担心。一次又一次,胡晓英完全放开了,直到两个人完全筋疲力尽,已经鸡叫三遍了。
胡晓英毫无睡意,贴着马维克说:“你和张姐真的出问题了吧?”
“你怎么会这么说?”马维克心想起她上次说的话,以为她又发现了什么。
“看你像憋了很久似的,连我都招架不住了。”
“原来说这呀,不是机会难得吗?”
“其实,你不必瞒我,我通过这一段观察,已经就看出来了,你们俩现在在一个屋是做给别人看的。”
马维克不想对这女人说太多,便闭着眼睛不搭腔。
胡晓英似乎在马维克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抚摸着马维克说:“你是当官的,不能在外面瞎搞,但不要憋坏了自己,在你没有找到其他合适的女人之前,就让我满足你!”
马维克转过身子,望着胡晓英说:“我知道你对我好,愿意和我,但你想过没有,万一哪天被发觉了,你怎么办?”
胡晓英很清楚马维克的意思,即使自己因这事离了,他们也不可能到一起的。但是,自己就是想给他,伺候他,也不想和他去做夫妻,哪天到了说哪天的话。于是说道:“我们俩又不像别人经常缠着,难得给你一次,还都是有了特别好的机会。”
“我是说万一你老公有所察觉呢?这夫妻的感觉是很敏感的。”马维克问。
“如果他真察觉到什么,那我就只有放下你,我不会和他分开的,死活都赖着,这女人一离婚就完了的。”胡晓英语气很坚决地说。
马维克点点头说:“那我们就不再来了,免得陷进去了。”
胡晓英轻轻地捶了马维克一下说:“你才不会呢,你是谁呀?都是我拉你,赖你的。”
“但来一次就没个完了呀。”
“那是,我都怕你了。”
两个人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