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的很多事我其实是不知道的,虽然跟在他身边十多年,可是我却从来都没有看透过他。——陈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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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龙渊变幻莫测的神色,陈恩等了许久,才得到答复,可是此时,他的底气却不足了。龙渊身边的下人,最要紧的不是机灵能干,而是死守命令,绝不可越俎代庖。
这是属下和门客最基本的区别,龙渊鼓励他的门客各抒己见,可是绝不许他执行命令的手下擅做主张阳奉阴违,没有他“随机应变”的命令,他绝不许他的手下自作主张。
他说什么,你便老老实实认认真真拼死拼活地做什么就好,他不会也根本没有时间向你讲述他做这件事的原因,这件你不理解或者看似不合理的举措,或许是他整个棋局中的小小一环,也可能是最关键的一环,一旦有人因为不理解而胆敢背着龙渊自以为是,行逆反之举,就很有可能打乱全局,让一些大事一败涂地。
这是龙渊教陈恩的第一条规矩,虽然他跟着龙渊的时间久一点,偶尔会因为莫相思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多嘴一两句,可是却也是看龙渊脸色,仗着自己在龙渊面前的几分面子。
而方悔的事情出了之后,龙渊身中不明剧毒,龙渊手下的神医也都纷纷秘密来了江南,可是一番诊脉查药下来,竟然毫无头绪,甚至连那解药里最关键的一位药是什么也看不出来。龙渊的脾气似乎也暴躁了许多,虽然外人看不出来,但是日日跟着他的陈恩却敏锐地发现了。龙渊回来便用雷霆手段处置了手下一大帮人,手段之狠辣,让人胆寒,也是对以往玩忽职守偷懒懈怠,还有存二心的人的一次警告!
如今,龙渊身边的人算是已经肃清,除了龙渊已经知根知底的几个打算反间利用,其他兄弟还有朝中官员在他身边安插的眼线基本上被龙渊铲除殆尽。倒也是一次大丰收。
可是这事情难免还是让陈恩觉得人心惶惶,毕竟被处死的那些人曾经也都是他们身边的人,昨日还一起共事,一夜之间身首异处。也是人人自危。
陈恩犹豫了片刻,见龙渊已问,自己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答了:“王爷,老奴虽然丝毫不懂医术,可是。老奴想,这三老太爷曾经在云翎国住过那许多年,这毒药会不会是云翎国的什么奇方秘术。”
龙渊闻言,墨渊般的眸子紧紧地盯住了陈恩,陈恩只觉得汗如雨下,差点便为自己多言而跪地请罪了。
龙渊此时,却缓缓收回了目光:“这个可能,我也想过,可是中州闭关锁国,根本没有云翎国的大夫……”
龙渊的话渐渐停了。抬眸看了陈恩一眼:“你是说,阿诺?”龙渊眉头没有松开,据他所知,阿诺根本就不懂医术。
陈恩点头,却继续道:“老奴想着他毕竟是云翎国的人,所以想不防试一试,问问他这个症状他有没有听说过,说不定对寻找解药之事有所帮助,可是王爷中毒之事是最大机密,老奴不敢擅自做主。所以,斗胆请示王爷……”
龙渊看着战战兢兢的陈恩,许久,才终于放下了手里的信件。舒了一口气:“陈叔……我这些日子有些累,从来都没有这么累过……”
陈恩的身子一抖。
龙渊的言语里满是疲惫,许久才揉着太阳穴,仿佛说了什么不想说的话终于又噤了声:“……让他来吧。”
陈恩急忙应了一声,让人去叫阿诺来,陈恩自己却因为龙渊那句“陈叔”惊得半晌回不过神来。龙渊是曾经这么叫过自己。可是那是他小的时候……不,也不能说小的时候吧,龙渊几乎是没有小时候的,当时也只能说是他年纪小的时候吧。
当时,他刚刚封了亲王,有了自己的府邸搬出了皇宫,看着那大大的空荡荡的宅院,陈恩的姐姐将这个孩子,也是主子亲手交到了自己手里,那个时候,龙渊还牵着姐姐陈氏的手,仰头看着陈恩,叫了一声:“陈叔。”
从那之后,姐姐陈氏逼着陈恩以祖宗牌位发誓,今生今世,陈恩生为护八王爷家奴,死为守八王府厉鬼。
而那声“陈叔”也是龙渊在陈氏面前给陈恩的面子。
当时陈恩不过以为那还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可是第二日,龙渊便用他的手段和能力让陈恩,不得不对他屈膝。
是啊,他那样一个不得皇帝喜欢地孩子,竟然能在十多岁遍在京中封亲王独立门户,定然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当时自己刚过四十,还算壮年,自己安排好王府的一切,第一日便因为不曾对龙渊一一汇报王府中事被龙渊寝殿罚跪。
他当时吃惊,看着那个孩童模样,眼神却冰冷的孩子,陈恩在他的寝殿跪了一夜,龙渊伏案公文,子时方息。他看着那孩子在摇曳的烛光下冰冷的眼神,竟然忍不住,心疼。
次日,陈恩拖着疲惫的身子处理王府布防以及王府中人员的安排,夜里对龙渊事无巨细,一一回禀。
龙渊却对陈恩自以为尽善尽美的安排,提出了六项不满,一一责难,陈恩无言以对,那是陈恩第一次对这孩子的心思细密表示叹服,那夜,他依旧被寝殿罚跪,夜晚依旧,只是他看着龙渊寝殿中来往的白鸽,陈恩仿佛开始知道,龙渊不仅有眼前的这方寸之地,他的背后或许有个让他瞠目结舌后盾。
次日清晨,龙渊对他一一交代了那诸多事项的安排,陈恩不解,可是他的问题只得到龙渊的冷笑和冰冷的漠视,他没有一句解释,只让他照做。
陈恩按着龙渊的指示行事,可是对于其中秘密处决一大批家丁小厮的命令着实心寒,对于让他命人将府中婢女卖到妓院的举动更是深恶痛绝,可是,这些他毕竟还是一一照办。两日的辛苦,让他情绪有些失控,精神一度濒临崩溃。
可是那夜,龙渊依旧罚了他,原因,是他曾有的犹豫不决。那夜,他跪在龙渊的桌案之前,龙渊第一次没有伏案密信书卷,他只是在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冷着声音说:“三次,你还能留在这里,只是因为你是嬷嬷的弟弟。做我的人,你根本不够格。”
那时,陈恩只觉得满怀的不甘,刚想反抗,却见一个神秘的黑影闪了进来,恭敬的跪在了龙渊面前,对龙渊呈上了一打信件。龙渊也不曾看,随手将那信件挥到了陈恩脸上,与那黑影转身离去。
陈恩抖着手一封封地看着地上的信件,那些人的身份一一展露眼前,那时陈恩才觉得脊背发凉,也能想到如果任那些人留在王府,对龙渊甚至整个王府是多大的威胁。
那是唯一的一次,龙渊对他解释,从那之后,陈恩再也不曾怀疑过龙渊的决定,每次都是雷厉风行地去执行。
也正是因为这样,陈恩的尽心尽力也越发地得到龙渊的赞赏,将更多的事情尝试着交代给他去做,对于一些紧密的事情,也会时不时地跟他透露一二。这十多年,人非草木,毕竟有情,陈恩渐渐的摸清楚了龙渊脾性,后来才能如现今一般,偶尔多言一二,龙渊对他也渐渐纵容,或者说毕竟很少有人能在他身边呆这么久,那些人不是死了,便是去了其他他们该去的地方,龙渊身边,从来都没有什么人是一直跟随的。
其实,后来,陈恩也看得出来,龙渊,这孩子就是一个人的时间久了,所以不敢离人太近,况且他活的那个环境里,也从来都没有真心,所以对于自己这个战战兢兢地为他效命十数年,却也不时流露出长者关怀的老人,龙渊毕竟不是无情。
这么多年,龙渊一路风风雨雨过来,除了龙耀这位老皇帝,陈恩记得,这还是龙渊第一次吃这么大的亏。故而,陈恩也真的是摸不清龙渊此刻的情绪。
就在陈恩在一旁战战兢兢汗如雨下的时候,阿诺终于来了。
龙渊的手缓缓揉着额头,并没有言语,任阿诺行了礼,龙渊也不曾发话,只听着陈恩对阿诺简单讲述了那毒药的症状,却也只是说有人,并没有说中毒的人是龙渊。
阿诺听着那中毒的症状却是微微一愣,神情怪异地看着陈恩。
看着阿诺的表情,陈恩心中也是激动:“你听说过这种毒药吗?”
阿诺道:“请问是谁中了毒?”
跟着陈恩这一个多月,阿诺的中文讲得越来越好。
龙渊听着他的话,似乎有些门路,也是放下了手中的信札,挑眉看向了阿诺。
陈恩道:“这个,你不必知道,你只说你可曾听说过。”
阿诺点头:“听说过,我们那里有很多人吃,只是中原没有。”
龙渊看着阿诺的眼神也变得深邃起来,却始终没有言语。
陈恩道:“那是什么毒,可有解药?”
阿诺道:“我也不确定,能给我看看您说的解药吗?”
陈恩看向龙渊,龙渊拧眉,取出了一粒解药递了过去。那解药,龙渊一直是随身携带的。
阿诺看着那方忠给的解药闻了闻,复又让陈恩拿了银针划了一丁点下来尝了尝,阿诺才点头:“是毒花!没错。”
“什么毒花?”陈恩问。
阿诺道:“那人日日服的不是解药,而是真正的毒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