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句丽传奇之雄鹰往事 第一章 达娇

    位于西南境的1冬比忽城是高句丽五大部落之一2灌奴部的都城，此时的它终于熬过了漫长的冬天。四月底，城墙外的周围深绿浅翠平添一重春色，大片草原上已经是漫漫的绿色，草原两侧树林中的松柏显得更加翠绿，白色的桦树也开始发出嫩叶，各种各样的野花也争相开放，也可断续听到林间的鸟雀啁啾啭鸣。

    在城里猫了一个冬天，几乎没把达娇闷死。所以这次父亲大人开春以来首次巡视城墙，她便迫不及待地随同父亲一同前往。这是达娇第二次登上冬比忽的城墙。上一次还是在去年的秋天。那时候的冬比忽城墙就像个土坡。没想到一个冬天过去了，城墙的变化竟然有这么大。原来的土方已经完全去除，城墙已经全部改用大石条砌成，非常雄伟，比寻常城墙高出两丈有余，连箭楼也是石板垒砌的。作为进出口的城门，更是两块巨大厚重的山石，煞是有气势。

    父亲达安巡视完后，便欲带走达娇回府。达娇执意不肯。达安看她牵着的小白马，早知道她要骑到城外撒欢，执拗不过，再加上守城将官甘左在旁陪笑劝道：“大人，我自会看护好小姐，请大人放心。”达安方才应允，走时又好好叮嘱了甘左和达娇一番，对达娇说道：“这次不要像上次那样折了脚踝让阿娘忧虑。”达娇撒娇道：“父亲大人放心，达娇遵命。回去告诉阿娘，我很快就回府。”达安又叮嘱甘左：“看紧达娇，别让这头小野鹿跑丢了。”甘左答应。

    父亲走后，达娇如赦了一般，穿过城门骑，骑上了她的小马撒欢而去。她的小黄狗也跑着追赶，看护的两名军士则步行慌不迭地叫喊着追了过来。

    她骑着马儿很快就过了城外的护城河，大片草原，也过了两侧的丛林，她的小黄狗汪汪的叫着跟上来。野外的树木和花朵散发着活力，连空气中都弥漫着生命蓬勃的味道。虽然达府和冬比忽城也是每日夜的热闹，但是达娇更喜欢这里。因为她可以骑着她的小马驹自由驰骋。

    那匹小马是她的最爱的玩伴，因为它能带她到铁匠铺、裁缝店、马场、军营、野外等所有想去的地方。这匹小马也是大阿兄达文卓特地从遥远的奥卑部落里给她选的，灌奴部的子民们都知道奥卑部落有着高句丽最优良的马驹。

    在达娇生日那天，当达文卓牵着这匹蹦蹦跳跳的小白马到她面前时，达奴兴奋的喊叫起来，然后紧紧抱住小马驹的脖子半天不松手，大家都在旁边哈哈大笑。短短的几个月，在她的悉心照料下，现在这匹小母马已经长到和她一般高，毛发纯白，马鬃却是银色的，没有一丝杂质，精神抖擞、闪亮动人，小小的个字却好像憋着无穷的能量。她骑上它后，达娇总是得使劲拉住缰绳才能让它停下来。

    达娇十四岁，正是一步三蹦的年龄，只见穿上了她的小马裤，虽然已经到了束发的年龄，但是她向来不喜欢把头发盘到头顶做成髻的样子。她早上出来的时候趁阿娘不注意，便把头发散开然后扎了个马尾，头上左鬓上戴着野花，更显得舒畅自由，她穿着紧袖的衣服。妮妮是这次深冬季节刚刚出生的小黄狗，熬过这个冬天对它来说相当不容易。它是第一次来到野外所以显得格外兴奋，引得达娇和马儿追来追去。

    骑行了一段时间后，她看到前方一大片的丁香花的地方，满满的白色和紫色映入到眼中，她心中欢喜，便翻身下马，玩了好一会，她看到花的下面有好多甲虫，“抓甲虫吓唬姐姐达奴“，达奴暗暗笑道，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非常喜欢见到达奴尖叫的样子。

    达娇正在专心致志的抓甲虫，妮妮却大声急促的“汪汪”的叫了起来。达娇往前方一看，只见两骑朝他们飞驰而来。不一会儿就到了眼前，两个百济人打扮的青年策马过来，达奴看过去，却是吓了一跳，过来的两个年轻公子，都是百济国装束，其中一个马背上的包里放了一些羊皮纸，两个青年都背着弓箭武器。可怕的是，其中一个人胸下应该是中了刀剑，扎紧的长巾也挡不住血不断往外渗出，身上衣服都被染红，连马肚子上也在不断的滴着血，已经趴在马鬃上一动不动，另外一个百济青年，左臂上中了一支箭仍未取出，但是仍然沉着抱拳说道：“小妹，我家主人在贵国遭伏击身受重伤，急需医治，还请小妹告诉冬比忽城大门位置。我等须疾驰前往找医师救治，否则他命不保矣。”

    达娇看那百济青年虽然手臂受伤，却感觉他英气逼人，一脸豪气，衣服、武器皆为精品，气度不凡。达娇虽然挺害怕他们俩离自己这么近，听完百济青年说完后，还是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慌忙说道:“知道，你跟我来吧，我让人救治你家主人。”说罢便骑上她的小白马，引着他们到了城墙下。守门军士见到，拦住了他们，无论达娇怎么说，只是不放进城。

    早就有看护士兵报告给守城将官甘左，甘左连忙赶来。这百济青年费劲下马，一拱手向甘左道:“大人，我乃百济商人，这位是我的主人。我们在百济地界受到了仇家的追杀受伤，还望大人救我家重伤主人一命。”

    甘左听完后，又把两人细细打量了一番，冷冷说道：“这位公子，我乃高句丽冬比忽城的守备，不是贵国的知事，此乃你的私事，恐怕我无能为力，把你放进城里来还会引起两国不必要的麻烦，还请公子速回，不要耽误你家主人的性命。”

    “甘左叔叔，你快救救他吧，你看他流了这么多血，再不救他就快死了！”达娇喊道。

    甘左拿眼看了一下达娇，然后皱眉道：“小姐不当引百济国人进城引起麻烦，如果我把此事告诉你父亲，他定不饶你。”达娇心中害怕，便收了声。

    “我家主人已经失血过多，命在旦夕，如不施救，很快就会死去。早就听说贵国灌奴部大加达安仁义待人，怎能见死不救？“百济公子焦急说道。

    “对我国百姓当然要像自己的家人，可惜两位百济公子我从未打过交道，不知深浅，恕不能从命。”甘左冷冷的说道。

    “人命面前不分来历和等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今走投无路特来相投，没想到却被人拒之千里之外。达安的仁政之名是实实在在的骗人的谎言。”

    达娇看到甘左思虑再三，说道：“达安大人的确是仁义之人，但是他不救撒谎的人。”

    “此话何解？”

    “你说受伤者是你的主人?”

    “正是。”

    “为何他的装束佩戴仪表却似仆人打扮，而你却装束华贵，仪表堂堂。”

    达娇见百济青年脸上一惊，但是口中却说道：“大人差矣，我们受到威胁，为了保命，我们互换了衣服，嗨，这只是掩人耳目的小计策。”

    “哈哈哈，”甘左却大笑，”难道你手上所带的蛇纹戒指，也是你家主人让你佩戴的？恐怕他那粗大的手指也戴不下这细巧的戒指吧？据我所知，此戒指只能百济皇室才能佩戴，我敢断定你肯定是来自百济皇室的人，这个受伤之人是你的随从，也是为了保护你而身受重伤。”

    达娇看到百济青年脸上有震惊之色，随后身子一躬，良久才缓缓说道：“大人明察秋毫，我深感敬佩。事已至此，我当向大人坦白，我乃百济国皇子扶余隆，他其实不是我的主人而是我的随从。我有急事要见大加相商，只因事发紧急，没有良法，只得先冒充身份，如有不恭之处还请大人多多包涵。”

    达娇看甘左楞了一下，紧接着也是一抱拳，说道：“刚才多有误会，也请公子不要放在心上。投到我大丽的地界就是我大丽的客，享受宾客的权利，请公子放心，我立即安排救治。公子请。”说着便命军士帮助两人护送进了城。

    在这暮色苍茫的时分，高高的城头上吹起了呜呜的牛角号，城门外原本稀疏的行人已加快了脚步。三遍号声之后，冬比忽城门就会隆隆关闭。

    甘左吩咐随从道：“时辰已到，拉起吊桥，关闭城门。”两边的随从马上应声去办。

    百济青年道：“大人，我们后边还有追兵，将军准备如何应对?”

    甘左说道：“公子请放心，我自有应对之道。还请公子立即去医馆就医。”

    百济青年感激道：“全仗将军维持，扶余隆不敢忘也。”甘左用手一挥，四个士兵即引二人而去。达娇也跟着百济青年到了医馆。

    军营医馆就位于城墙下，达娇先进去叫了医师。一个须发眉毛皆白的医师颤颤巍巍的接出来，他先上下摸了摸躺在床上重伤的随从，然后说：“此人已死了半个时辰，为何现在才送来?”

    达奴心里害怕，赶紧从尸体旁走开，却看见那百济青年猛的一锤腿，满眼是泪，说道：“哎，都是我害了他！”达奴忙上去安慰。

    医师然后去看百济青年的箭，说道：“还好箭矢吃肉不多，箭镞无毒，拔出敷药即可。”

    达娇看到两名军士把尸体抬走。白发医师用钳子把箭矢两端剪掉，然后准备用滚烫的矬子拔开伤口，问道：“公子，这会很疼，我给你拿些延胡索你吃下。”

    “谢谢大伯，我不需要”

    “那给你个木头咬住。“

    “也不需要。“

    “年轻人不要逞能，这个可是很疼的。

    “我不怕。”

    老人无法，小心翼翼地拨开伤口，露出了青色的血管和白色的骨头，然后一点一点的把断剑拽出，足足用了半柱香的功夫。达娇早把头扭过去，她不敢再看。百济青年则咬紧白玉般的牙齿，满身淋漓大汗，达娇则在不停的给他擦拭额头不停出现的密密的汗。看着他忍着疼痛不叫出声，达娇问道：““这么疼，你为什么不用药？”

    “延胡索有副效，会让人变得迟钝。另外我有诀窍不会这么疼。”百济青年脸上虽然有些扭曲，但是明显他熬了过来。

    “什么诀窍？”

    百济青年动了动身体，苦笑道：“我父亲告诉过我，你不去想他，去想让你开心的事情，它自然就不痛了。

    达娇好奇道：“那你刚才在想什么？”

    百济青年笑道：“这个我就不告诉你了。”

    达娇敬佩的看着百济青年，一脸崇拜地说道：“除了我阿爹和大阿兄，你是我最佩服的人了。“

    百济青年大笑，“小妹，你太抬举我了，我怎么能和你的阿爹和阿兄比。另外刚才谢谢你为我们说话。”

    达娇得意地说道：“那是自然，我父亲管着他呢，哼哼。”

    百济青年胳膊上正在上金疮药，他忍住剧痛问道：“你父亲是？”

    达娇开心说道：“我父亲就是灌奴部的大加达安。我是他的乖女儿，我叫达娇。”虽然百济青年还没有问起她的姓名，达娇却自己就报出来了。

    百济青年不禁大笑，故意问道：“如果你是你父亲的乖女儿，那你为什么这么怕你父亲呢？”

    达娇正欲回答，忽然听见城墙上鼓声大作。百济青年道：“他们来了。”

    “谁来了？”

    “追我的人。”

    达娇对百济青年笑道：“你放心，甘左叔叔虽然严厉，但是他绝对不会让他们进来害你的。我也不会同意的。”

    百济青年道：“谢谢姑娘照料。这个我信，否则我也不会投到这里来。”

    达娇说道：“你在这里好好养着，我上去看看怎么回事。“

    天已经擦黑，达娇上了城墙，却看到远处一群骑兵黑压压快速移动到了城墙底下，他们围着一个披着斗篷体型瘦削身着便衣的年轻人，为首之人却是一身铁甲，威风禀禀。

    大队骑兵在护城河前停下，这个虎背熊腰的将军策马往前，在马上持马鞭用手一躬，说道，“百济国将军师牟在此，请与守城将军谈话。”

    “我是本城将官甘左，来者何人。为何擅闯我大丽地界?”

    “甘左大人，我越界是被逼无奈，只是请贵国将刚才那两位受伤的公子还给我们，我等即行撤退。”

    甘左道：“我们并没有见到受伤的人，你们一定是看错了。”

    “没有看错，两位受伤之人的确是朝这个方向而来，定是投了贵处。”

    “你无凭无据，擅自越界，另外竟派骑兵兵临城下，如此相逼，真是猖狂!”

    “如果大人不肯帮忙，不交出两位青年，那我们恐怕要兵戎相见了。”

    甘左怒道：“大胆，你擅闯我大丽地界，到了我这里又信口开河，你愁我大丽没人吗？”

    这时，达娇看到马队中一个长者对着身边的一个带着斗篷的年轻人说了几句话，年轻人点头。这位瘦削的年轻公子策马往前，说道：”将军，我乃百济朝中参事，贵部兵多将广，今冬又修葺了城墙，今日一看，比我百济统治时高出好多，在下佩服之至，也无意冒犯。然而我们追的这两人逃到贵国地界，他们关乎我百济国运，事体大，还烦请告诉贵部大加，我愿意与他共同商讨此事，找到一个万全之策。否则如果事情无法收拾，兵戎相见，对你我黎民百姓都是灾难。”

    达娇看到甘左稍微迟疑了一下，然后冷冰冰地说道：“这位公子所言极是，我也不愿意刀枪相见。只是城墙守备军士都未曾见到你所说的两个青年。还请公子和你的骑兵回撤，协商之事，我自会禀报大加，他当然会裁断。”

    为首的铁甲将军大怒，说道：“我有斥候明明看见此二人被一女孩引至城中，你安敢这样瞪眼说胡话，难道以为你在高处我怕你不成?”说罢唰的抽出长剑，胯下的马也是嘶鸣的抬起前蹄。

    甘左大怒:”给你好言好语，你却这般不识时务，竟敢如此放肆！来人，鸣战鼓！”

    达娇在旁边看得惊魂动魄，眼看着身边的校尉随即跑至箭楼位置的战鼓处奋力宣鼓，一阵急促但有节奏的鼓声过后，城墙上的士兵早就排成了三层。甘左一声令下，霎时间数千张弓弩齐刷刷的对准了下面的百济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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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释

    1今朝鲜开城

    2灌奴部是高句丽五大部落之一，位于南部。达安现任灌奴部古雏加，也称大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