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洗者 TB—No21:灵魂的柔软

    这是我们所存在的年代。一个为了生存做什么都可以被“原谅”的年代。人们互相“理解”、互相“包容”，一切都充满了复杂与纠结。很多时候，上帝同他的真理不及魔鬼的馈赠为人们带来生存的希望。世界就像黑夜里寒风吹过的空荡荡的大街，越深越冷。没有人知道这样的道路最终会走到哪里？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黑夜使人遗忘了光明的存在。如果还有什么可动摇的，那一定是临死的人对上帝深深的期盼。

    “主啊，不要抛弃我！我深知我做了什么，我深知我做了背叛主的事。可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男人的声音细小而哽咽，一串平稳的脚步声伴随着这近乎哭诉的微弱声音飘荡在黑暗中。空气里充满了泥土和青草的味道。男人使出了所有力气也只能使自己羸弱的发出这呢喃的哽咽，更别说停止他跟随某人的脚步而摇晃的身体。所有的记忆只停留在竞技场上胸前突然刺穿过来的刀尖。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昏迷了多久，直到方才身体的一阵摇晃和寒冷使他逐渐出现了意识。他能感到此刻有人正扛着他走动。他无法使唤他的眼睛，更无法使唤他的四肢，他能感到这是他死前的最后一次清醒，于是使尽了所有力气发出羸弱的哭声。走路的人终于听到了，于是带着嘲笑的语气对肩上的人说。

    “哼，快要死了才想起对上帝的背叛，上帝可该怎么抉择呢？带着你的假虔诚死掉，天堂的门依旧不会为你敞开。还不如背叛到底，勇敢的拥抱地狱烈火！”

    这句话犹如一根刺扎进临死之人的心中，男人非常想睁开眼与其争辩，他认为自己是真的忏悔而非假虔诚。但是那些他背叛上帝得到的魔鬼力量连同他自己的所有力气都消失了。除了眼泪还可以自由的溜出来，他此刻只能听到自己的越来越慢的心跳声。不知是男人的想法被走路的人感应到了还是怎么的，走路的人忽然停了下来将肩上的男人朝一座土堆一扔说道。

    “谁能与死亡争辩？看吧，马勒第兹。这是你心爱女人的父亲，也就是刚刚与你竞技的比其尔老人。我刚刚埋葬了他，在这美丽的大山中。看看四周吧，这已经不是比塔区里面了。你很诧异是吗？我知道你很诧异！你想知道我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被摔在土堆上的马勒第兹能感到背后潮湿的泥土，显然这个土堆是不久前更堆砌的。他明白，这或许就是比其尔老人的坟堆。但是他此刻没有力气翻过身看看他老人家。靠着坟堆，马勒勉强睁开了眼睛。但是他又立刻后悔了。因为漆黑的黑夜几乎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勉强辨认出眼前站着一个身形极其弯曲奇特的人。那人继续开口说道。

    “斯果尔，我是希路斯王的影子侍卫斯果尔。为什么是影子侍卫呢？因为我长的很丑，并且只为国王做一些极为保密的事情。”

    马勒第兹十分震惊，这是他头一次直接和国王身边的人打交道。他呢喃的勉强发出声音。

    “为什么这么做？”

    “为什么？因为我在找这个！”

    哧啦一声，火捻子抽出了火苗。火光立刻照亮了一只干瘦的手中捻起的挂在脖子上的金属十字架。马勒第兹被十字架上方这张极其恐怖的脸吓了一跳。方才眼前的人说他长的丑他以为是客套话，透过火光才明白这个叫斯果尔的影子侍卫确实长的十分丑陋。

    斯果尔裂开嘴笑了笑。他很满意这个年轻人的反应。这张脸总是在他需要显现可怕的时候起到很好的作用。当然他也明白，马勒第兹没有惊叫是因为他没有力气了，这个人就快死了。介于都是魔兽，斯果尔觉得问完话后有必要告诉这个连真正魔兽都没当上就莫名其妙被杀的可怜人一些真实的东西，当然不单单是因为马勒第兹，所有被他亲手埋葬的人，只要还有一口气，他都会和这些人聊一会天，告诉他们一些事情。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这些人要死了，而他太孤独了。

    “你见过这个东西吗？”

    金属十字架在火光中泛着轻微的光芒，马勒第兹注视着它就像注视着上帝的面孔一样，眼泪止不住的流淌着。斯果尔对这个表情已经厌烦了。只是一个十字架就能让这些崩体哭的像个傻瓜，难怪这些人不被魔鬼接受。恶魔的礼物可不是谁想得到就能得到的。

    “这种t字形的十字架不是一般的十字架。传说有十二把，但只有一把是钉死过基督的‘真十字架’！你可见过它？”

    “为什么我们不能成为不死的真魔兽？”

    马勒第兹并未理会斯果尔的问题，他现在的心情除了痛苦就是不解，不管怎样，这个男人说的或许没错，临死的忏悔是不可能打开天堂的大门。那么就算跌入地狱，他也想知道没有成为魔咒的真正原因。斯果尔对于他的问题被无视感到一丝不快，但是看在对方是个将死之人便回答道。

    “谁告诉你真魔兽是不死之身？当我们失去执念，我们也照样会死！魔鬼的力量不是万能的，这只是交易！知道你们为什么不能成为真正的魔兽吗？因为你们背叛的不够彻底，那红色头发和眼睛就是证据！”

    马勒第兹慢慢的闭上了眼睛。这就是他所要的答案。其实一点也不意外。他的眼泪顺着两侧发鬓止不住的流淌。最终他鼓起勇气说道。

    “直到最后我还是爱着那个对我的困境和生死不闻不问的上帝！斯果尔先生，在我死前我像祈求你一件事情，我本不该现在死的，但是我现在已然要死了！”

    “哼！是上帝给了你勇气向我祈求吗？向我这个与魔鬼缔结契约的魔兽祈求？”

    斯果尔用鼻子哼出气，对他来说这种祈求实在是令人无语和好笑。马勒第兹的声音越来越小，尽管斯果尔这样嗤之以鼻，他仍然坚持说完自己的请求然后脑袋歪向一边咽下了气。

    斯果尔吹灭手中的火苗，冷眼看着地上的男人。他竟然真的向他祈求，帮他完成未完成的心愿。他热爱上帝却不请求上帝的帮助，却来请求他这个魔鬼的代言人，这对于上帝可真是一种侮辱。侮辱？

    一想到这个词，斯果尔想到了什么不由的咧开嘴露出了微笑。树林间忽然响起一阵摩擦的脚步声，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树丛里钻了出来轻声询问。

    “斯果尔叔叔？我是希尔达，您忙完了吗？我的比赛快要开始了！”

    斯果尔转过脸看着小小的身影回答道。

    “请把铁锹给我拿过来，希尔达。过两天我要去一趟希斐里斯，你可以跟我一起去！”

    “真的？谢谢你斯果尔叔叔！”

    听到消息的小小黑影在树林间蹦蹦跳跳的。忽然间树林里传来一阵摩擦声，声音果然引起了斯果尔的注意。他立刻捂住小姑娘的嘴巴轻轻的走到一旁，躲藏在一颗粗壮的树后仔细聆听周围的动静。不一会，火光从树林间闪烁着跳了出来，一大两小，三个人影一边拨开周围的藤蔓和树枝一边朝这边走过来，其中一个小男孩的声音带着焦急和哀伤的语气。

    “我们失去目标了，他被带到哪里去了？他死了吗？”

    雷克斯满脸的焦急。从竞技场出来以后。卡玛指着尤莱亚和雷克斯郑重其事的告诉他们此次任务的重要性，当雷克斯和尤莱亚听到等待被解救的是马上要举办婚礼的是洛曼国王路易.菲力克斯二世的女儿安德莉亚公主时震惊的差点震碎卡玛的耳朵。他们还得知公主的未婚夫正是以撒加国王希路斯的弟弟斯波尔丁公爵的次子奥斯蒙子爵。结婚之前本不该出现在以撒加的安德莉亚公主被人目击出现在远离以撒加都城希斐里斯的巴贝尔城。公主仅携带了一个侍女似乎在托人寻找某人，结果突然被魔兽绑架。侍女匆忙中只得寻求居住在巴贝尔的斯波尔丁公爵夫人。公爵夫人与公爵将此事汇报了希路斯王。这件事情关乎两国联姻的成败，唯恐给洛曼帝国找到借口，希路斯王对外封锁了消息，假称公主在以撒加游玩，私下派公爵委托教会的施洗者营救公主。婚期在即，如果公主不能参加婚礼势必会引起两国交战。卡玛将事情的重要性告诉了雷克斯和尤莱亚，当然公爵的亲笔信也已经交到了拜亚德手里。时间紧迫。他们必须在2日内找到公主。

    “他伤的那么重应该是活不成了！没想到跟着那个残疾人真的找到了出口！”

    尤莱亚拨开旁边的枯草踩出一条道路来。这座山林似乎有几百年没有人进出了，树下到处是高高的枯草。雷克斯走在他的前面。卡玛举着火把走在最前面为他们照亮道路。

    “这样向前走，估计用不了多久就到镇守结界的侍卫们居住的营房了。等等，这是什么？”

    卡玛似乎发现了什么，突然停下了脚步。雷克斯抢在前面衬着火光打量这一片突然整端起来的地面。与其说整端，不如说只是把地面上的枯草全部拔掉了。到处是一堆一堆与膝盖齐高的小土堆，每一座土堆上都插着一根树枝。突然意识到什么的尤莱亚浑身打了寒颤。

    “呐，这里看着像一片墓地？”

    雷克斯衬着卡玛高举的火光四处打探，忽然看到一座土堆上躺着一个男人。于是大叫着跑了过去。

    “他在那儿，我找到他了！卡玛、尤莱亚！”

    雷克斯三两步奔到马勒第兹身边跪在泥土上摇晃他的身体。

    “先生，马勒先生你还好吗？”

    卡玛弯下腰用食指在男人鼻间试了试叹口气劝道雷克斯。

    “他已经死了！”

    死去的人的脸在火光中隐隐约约露着似笑非笑的表情。雷克斯看着这张脸良久，忽然他鼻头一酸，眼泪流了下来。

    “我不知道尤莱亚，可我就是想哭，就像我认识他似的，就像我的好朋友去世了一样难过！”

    雷克斯耸动着肩膀抽泣着。尤莱亚拍着雷克斯的肩膀安慰他。

    “因为你很善良雷克斯，如果有来世，你们一定会成为好朋友的！”

    他哭了！雷克斯为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一个今天才第一次见到的人哭泣。尤莱亚看着这样的雷克斯心中很不是滋味。在他看来，这个男人是非常可怜，很值得同情，但是为一个陌生人这样痛哭流泪实在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但是雷克斯却这样做了。他知道他不是刻意哭泣想要表现什么品质。而是他就是那种生来对一切生命都感到怜悯的人。尤莱亚清楚的记得在他们还很小的时候，雷克斯曾经因为看到一只因横穿马路被马车扎死的猫而痛哭流涕，他抱着那只猫哭，就像现在他抱着这个陌生人哭一样。他的眼泪滴落在那只猫的尸体上竟然散发出一阵阵百合花的香气。隐隐约约中尤莱亚仿佛看到那只猫的灵魂亲昵的蹭着雷克斯的鞋子。但他后来认为那应该是幻觉，毕竟那只是一只猫。雷克斯的眼泪打湿了马勒第兹的手背，尤莱亚又闻到了那股百合花似的香气。他轻轻的摇了摇头，他看到马勒第兹的手竟然轻轻抬了起来温柔的抚摸着雷克斯的头发，或许这也是幻觉。但是卡玛接着说出的话令他十分震惊。

    “基督泪？没想到能看到这传说中的圣物！”

    尤莱亚惊异的抬起头重复着卡玛的话。

    “基督泪？”

    卡玛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雷克斯，反口问道。

    “我说了吗？”

    对于卡玛故意的回避，尤莱亚皱起了眉头。

    “我确定你说了！”

    “哦，那就是说了！基督泪是传说中的圣物，有很多神奇的功能。我一时也无法一一举例，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尤莱亚坚持的看着卡玛。卡玛只好如实的回答，但是并没有回答的十分清晰。毕竟这也不是一两句话能够解释清楚的事情。她看了看丢在一旁的铁锹，于是从地上捡起来递给哭泣的雷克斯说道。

    “这样宝贵的圣物别浪费在一具尸体上，如果你想为他做些什么，就好好埋了他吧！”

    雷克斯听了卡玛的话终于停止了哭泣。他和尤莱亚一起为马勒第兹挖了一个土坑将他埋了起来，并也学着其他坟头插上一支枯树枝。做完这些，卡玛转过身说道。

    “出口已经找到了，接下来，我们要同拜亚德和伊夫力汇合。我总有一种预感，比塔区里似乎要发生是什么事情。我们的时间紧迫，一定要赶在事情发生之前找到公主离开这里。”

    尤莱亚拉着雷克斯跟在卡玛身后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不一会火光便消失在树林间。隐藏在一边的斯果尔和希尔达从树后走了出来。多余刚才在那个女人的反应，斯果尔感到有些奇怪。因为他能感觉到这个女人身上的气，是一种神圣的气，这种气只能来自与神职有关的地方。毫无疑问，这个女人应该是个施洗者。女人应该也察觉到了斯果尔的存在，但是却装作未察觉。这一点让斯果尔感到异常。他走到雷克斯和尤莱亚埋葬马勒第兹的坟堆前注视着这座坟堆。忽然他惊讶的发现插在坟头上的这只没有根须的枯树枝竟然发出了嫩芽。再结合刚闻到的一股类似百合的清香和听到的关于基督泪的事情。斯果尔裂兴奋的开了嘴。

    “希尔达，等一会的比赛你要是胜利了，今天就有三喜了！”

    小黑影希尔达似乎并未听到斯果尔的呼唤，从刚才躲在树后注意到来人是雷克斯和尤莱亚以后，她的眼神就一直没有离开过他们，即便是现在她也仍然喜悦的注视着那两人离开的方向。不过斯果尔也未在意希尔达的反应，他现在正在心中做着他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