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尤莱亚和雷克斯重新回来的时候,原本应该坐在那里的卡玛已经不知去向。尽管他们踮起脚尖用目光找遍了场内所有的地方也依然没有找到卡玛的身影。场内杂乱的呼喊声随着场地中央走出来的两个身影变得逐渐整齐有序了起来。人们奋力的为两位参赛者呐喊,连比尤莱亚和雷克斯还要年幼的孩子也伸着拳头为竞技者加油。站在竞技场内的竞技者们向看台上的人们挥舞着双手,他们似乎有些激动,其中一人似乎过于激动脚下一晃,旁边的另一个竞技者立刻扶住差点摔倒的对手。竞技者们并非想象的那样强壮和凶悍。一个年龄约25、6岁的年轻人,身材高大,穿着一套皱巴巴的西装,满脸的胡须显然长期未打理,但是从他戴着笔直的领带和脚下擦得明晃晃的皮鞋看得出,他是精心准备了这一身打扮。被他扶着的是他的竞技对手,一位年过花甲的老头。他的红色头发掺杂着大量白发显得粉红,苍老的面庞上一双炯炯有神的红色眼睛,老旧的夹克外套肘部已经磨得发白,笔直的裤管由于o型的双腿在腿肘部折出几层皱褶。
尤莱亚和雷克斯相互看了了看,这与他们想象的竞技者形象相差太多了。
“尤莱亚,他们是谁?为什么站在场地中央?”
“我想他们是竞技者!”
“什么,你在开玩笑吗?”
“当然不是开玩笑!”
面对雷克斯的质疑,尤莱亚尴尬的笑了笑。要论意外,尤莱亚与雷克斯是一致的。
“也许他们比看起来的厉害。”
尤莱亚安慰着雷克斯,尽管他也想说服自己,但似乎效果不大。雷克斯将信将疑的拽了拽旁边的一位先生。
“先生,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
“这到底是一场什么样的比赛?”
雷克斯的疑问,显然使被问的人随即笑道。
“你们是新来的吧?难怪不知道!这场比赛是比塔区人民重生的希望!”
“我们刚才从宣读人那里听到这样的说法!”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不直接解除封印释放大家呢?”
尤莱亚抢在雷克斯之后问道。男人笑着摇了摇头反问道。
“比起这个,你们明白我们被叫做‘崩体’是什么意思吗?”
雷克斯和尤莱亚一同点了点头,看到两人如此肯定的点头,男人无奈的摇着头。
“不只是献祭失败的魔兽,我们是被上帝遗弃的人类!”
“被上帝遗弃的人类?”
尤莱亚和雷克斯头惊讶的长大了嘴,他们第一次听到这种解释。男人抬起手无抚摸着雷克斯火红是头发眼神中露出一丝凄凉。
“我们背叛了上帝。结果魔鬼不接收我们,上帝也遗弃了我们!”
尤莱亚看着这张哀愁的脸,他不知道要如何形容听一个“崩体”谈论上帝,在一个“崩体”的脸上看到这种哀愁的表情。眼前这个显得有些可怜的男人令他无法与那些长着巨角在夜里嚎叫的魔兽联系在一起。不单单是这个男人,其他人也一样,从他们进入比塔区开始,他就发现,这里除了透漏着一股沉重的凄凉和悲哀,与外面流传的相差太大,与他想象的也相差太大。他想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不明白,你们看起来一点也不可怕!”
“是的,我也这么认为!以前我总以为比塔区到处是吃人的怪物,但是你们看起来很正常,而且很友善!”
雷克斯挠着后脑勺,他为之前的想法感到可笑。尤莱亚看着他耸了耸肩,也难怪雷克斯先前会那样想,因为他也是这样认为的。男人听到尤莱亚和雷克斯的话感到有些惊讶,但是立刻笑了起来。
“也难怪外面会这么传说。毕竟被送到这里的都是在夜里会变成野兽一样怪物的崩体!”
男人的话显的很随意,但是听了这句话的尤莱亚和雷克斯却认真的起来。尤其是尤莱亚,似乎突然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情额头上不禁淌下汗来谨慎的问道。
“啊,确实听说过!现在是晚上,这么说来这里坐着的可全是魔兽呢!”
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忍不住侧眼偷偷的观察周围的人。雷克斯被提醒后也想起了这件事,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男人。被雷克斯这种期待与疑问相参杂的眼神注视着,男人终于忍不住尴尬的摆手解释。
“呃,其实没有那么容易魔兽化。当然对于真正的魔兽,无论白天夜晚都可以随意魔兽化,但是像我们这样的崩体一般只有在情绪激动的时候才会发生。”
“情绪激动的时候?”
雷克斯和尤莱亚不约而同的回答。男人的一句话似乎提醒了他们什么。尤莱亚更加汗如雨注,雷克斯则睁大了双眼,脑袋转的像拨浪鼓一样观察四周人的变化。男人为自己笨拙的言辞感到无奈,正当他不知所措的时候另一个声音代替他解释道。
“你们应该感谢这座竞技场。如果不是这座设计精妙的竞技场,今晚和你们一起观看比赛的就是一群两米多高的魔兽。”
“卡玛?你去哪儿了?”
“啊,可怕的女人又来了!”
雷克斯嘟囔的话音刚落脑袋上立刻挨了火辣辣的一拳。尤莱亚的问话尽管没有得到卡玛的回答,但比起脑袋上肿起一个大包的雷克斯已经好多了。卡玛的话提醒了男人,男人思索着说道。
“我想起来了,这座竞技场据说是一位有魔法的建筑大师建造的!”
“有魔法?”
雷克斯和尤莱亚被魔法两个字吸引了起来,但是紧接着卡玛又解释道。
“魔法什么的我不清楚,不过这座竞技场里或许埋藏着十二块圣石。能够制止魔兽化也许是因为圣石的缘故!”
“十二块圣石?”
雷克斯竖起了耳朵,尤莱亚轻轻皱了皱眉头思索道。
“我记得圣经里提到过,祭祀抬着上帝的约柜过河,河水一遇到上帝的约柜便断绝形成干路,于是人们都通过了河水。上帝让先知从人民中拣选了十二个人从河中祭司脚站定的地方取了十二块石头,每人取一块石头扛在肩上。之后这十二块石头作为圣石被留作纪念。”
“或许真是这些圣石的作用!”
尤莱亚为雷克斯解释了圣石的来由,也令他自己放心了不少。雷克斯吸了一口气,伸伸懒腰。
“看来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咯,比赛似乎没有什么危险,毕竟所谓的竞技者看起来都很……!”
“啊————!”
雷克斯的话尚未说完,一声惨叫从竞技场中央传了过来。场内立刻亢奋了起来,很多人站了起来朝场内竖起了大拇指。尤莱亚和雷克斯立刻转过身趴在栏杆上,眼前的景象令他们感到意外。老实的年轻人不再“老实”,他身手矫捷,手中还多出了一条明显使用过、多处磨痕的皮鞭,满脸的胡须此刻犹如一根根“钢刺”时刻想要伤害周围的人,鼻梁左侧像是被某尖锐的器物划过而留下的一道淌着汨汨鲜血的伤痕。变化更为巨大的是与他对峙的对手,也正是刚才被那个连站也站不稳的花甲老人。此刻哪里还寻得到那个巍颤颤的老人。眼前只有一只目光锐利而凶狠,满脸阅历浓厚的“老狐狸”。他微驼的身躯呈弓字形,自然的展开双臂,右手一把刀尖滴着鲜血的匕首,仿佛时刻要用它取了对面人的性命。
对峙双方一边紧盯着对手的举动,一边缓慢的向两侧摆放武器的桌子移动着双脚。尤莱亚观察到老人的步伐有些颠簸,他的右腿肘处的被皮鞭打伤了正流着鲜血,从这个局面看来,对他十分不利。雷克斯不解的抓挠着头发,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这种变化犹如被欺骗后突然间看清的事实。方才还相互搀扶的人此刻却拼足了全力要取对方的性命。他朝着他们大喊。
“我以为不是这样的比赛,我以为你们是朋友,但是现在……”
没有人会在意雷克斯喊了什么。因为人们都在扯着嗓子为竞技者们加油。尤莱亚尽管一开始也和雷克斯一样惊讶,但是他很快就适应了这种变化。因为一开始这就是一场竞技比赛,从抬出场外的那些尸体看来就应该明白。倒是一开场竞技双方友好的态度令人感到奇怪,还好现在一切恢复了正常。雷克斯不依不饶,他就是不能理解,一个年轻人和一个老人在竞技场上厮杀,前一刻他们还是友好的,后一刻突然就变了。
“别伤害那位老人!”
雷克斯的声音很快被人群的呼喊声淹没。场上的两个人也显然没有听到他的话。中央场地的两侧各摆着两张长桌,桌子上摆满了各种武器,匕首、刀、铁链、长鞭、剑、铁钩、盾牌、斧头、甚至还有一把左轮手枪和一把来福枪。两张桌子上的武器几乎一样多,除了枪械武器以外。因为只有一把左轮手枪和一把来福枪,因此它们分别被放在两张桌子上。谁能抢到最好的武器就能以最快的速度干掉对手。
啪——啪——啪!
年轻的竞技者手中的长鞭不停的在地上鞭打着,似乎在提醒对方离桌子远一点。但两人中间毕竟相隔了一段不小的距离,长鞭也不能直接打到对方,除非他放弃此刻靠近桌子的计划。他迅速的瞟了一眼还有几步的桌子上拿把左轮手枪。他知道只需一发子弹就能立刻结束这场战斗。但是明白这一点的不只是他一个人,显然对面的“老狐狸”也瞄准了那边桌子上的来福枪。人们的呐喊声逐渐减少了,随之而来的是伴随着两个竞技者逐渐靠近武器桌的脚步声,以及所有人紧张的咽口水的声音。忽然雷克斯的声音洪亮的回荡在场内。
“一个强壮的年轻人战胜一个老人有什么可自豪的呢?”
刚准备拿起左轮手枪的手瞬间停在了空中,年轻人愣在了那里。紧接着啪的一声,一颗子弹穿过了他的肩膀,一注鲜血从他的肩头喷发而出。年轻人惊愕之余抬起头注视到对面的“老狐狸”手中的来福枪口正冒着硝烟。人们立刻紧张的倒吸一口气。雷克斯愣在了那里,他没想到老人竟然开了枪。尤莱亚皱紧了眉头带着责备的语气问道。
“这是你期望的吗?他中枪了!”
“不!”
雷克斯立刻回复道,但是他的语气明显没有了方才的底气和声量。老人举着来福枪对准瘫倒在地上的年轻人一瘸一拐的向他走过来。
“马勒,你认输吧,我必须回去!”
躺在地上的年轻人捂着肩部不断流血的伤口挣扎的从地上站起来。
“你知道我不能,爸爸!”
爸爸?这一称呼顿时让全场的观众感到震惊。尤其是雷克斯和尤莱亚。
“他们是父子?”
尤莱亚看了看雷克斯惊愕的表情,他知道自己此刻也是同样的表情。人们非常震惊的看着场内的两个竞技者。此刻一个熟悉的中年男人的声音带着不悦在场内传了出来,他不是别人,正是比赛开场时的宣读人。此刻他正坐在举办方的位子上看着场上发生的一切。
“我想对在坐的各位再次提醒,报名竞技者的人不能是直系亲属关系。否则两人都将被取消参赛资格。所以……”
“不要叫我爸爸马勒第兹,因为我还没有答应把女儿嫁给你!你让她被绑架,被那个有名的浪荡子!你竟然还叫我爸爸?”
比其尔老人的一腔愤言立刻堵住了宣读人的声音。宣读人不再做声,说明比赛依然可以继续。人们纷纷擦着额头上的冷汗,显然结果是他们想要的。年轻人的眼神暗淡了下来,显然老人的控诉是对的。来福枪的枪口对准了年轻人的脑袋。老人郑重的要求道。
“认输吧,认输还能给你一条活路,你赢不了,你变成了魔兽也没能救回我女儿。但是我能!如果不是为了救你我也不会被抓进来。”
“不,我爱她,我要亲自救出她!”
年轻人的眼中淌出了眼泪,那是悔恨和不甘。老人抠动了保险栓大声命令道。
“认输,不然我会杀了你!”
“不!”
僵持仍然在继续,场上很多人已经忍耐不住了,他们朝着年轻男人怒骂。
“**的开什么玩笑,像以前一样你可以闪开绊倒他,为什么不用你手中的左轮手枪毙了那老狐狸?”
“你的超速呢?你不是能躲过子弹的吗?为什么刚才不躲开?”
“比塔区速度最快的战士,快了解了他,快呀!”
听到人们的呐喊声,老人这才注意到年轻人的右手早已握住了那把左轮手枪。但是他并没有先开枪,而是原地不动的受了一枪。
“你刚才有机会杀了我,但是你没做!”
年轻人苦笑的摇摇头看着老人。
“你是艾比的爸爸,也是我的爸爸。那个孩子说的对,一个强壮的年轻人战胜一个老人有什么可自豪的呢?”
“是吗?感谢你这份孝心,你可以安心的去了!”
保险栓被拨动了,响亮的枪声贯彻了整个场地,有的人甚至不忍心看到这个场景而无助了眼睛。尤莱亚想捂住雷克斯的眼睛,但没有得逞。因为雷克斯在枪声响起的那一刻跳下了看台。
“雷克斯——!”
尤莱亚快要崩溃了,在这样危险的时刻雷克斯总是向着最危险的地方扑去。他得救他,尤莱亚现在的头脑里早已没有方才对雷克斯的埋怨。他四处搜寻卡玛,祈求卡玛能把雷克斯救上来。可是卡玛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离开了。围着栏杆的尤莱亚急得团团转,紧张的注视着场地中央的一切动态。突然他发现一个令他以外的结局。方才那一声枪响竟然没有杀掉那个年轻人。相反,此刻却是那个年轻人用左轮手枪指着摔倒在地上的老人。人们开始欢呼了起来。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他赢了,不愧是比塔区最快的战士!”
和尤莱亚一样,雷克斯虽然跳下了看台,却也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了。跳下看台的一瞬间,他似乎看到这个过程。子弹确实打出了膛,但是子弹的速度竟然没有加速后马勒第兹闪开的速度快,结果一个翻身,腿部受伤的比其尔老人摔倒在地,马勒第兹则用手中的左轮手枪抵住了对手的头。马勒第兹满含歉意将老人扶了起来。
“很抱歉,我必须赢!”
“你何必道歉,你说的对,只有你能救艾比。所以你得输给我。因为这场比赛赢了的人会死!”
“你说什么?”
老人的回复令马勒第兹感到吃惊。但是老人的表情不像是说假话。马勒第兹忍不住看向举办方宣读人所坐的位子。宣读人也似乎感觉到了他目光中的疑问。比其尔老人的脸此刻显得十分沧桑,此刻的他才是一个真正的老人。
“我没有照顾好艾比,她从小没有妈妈,而我又不理解她。你得活下去马勒,替我照顾好她!”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您的意思,什么叫赢了的人会死?”
“这是一场骗局,马勒!是我无意间听到宣读人和举办方魔兽的对话。他们要我们死!”
“谁?”
“国王,希路斯国王!他让我们举办竞技,赢了的人被带出比塔区后会被杀掉。但是他们却欺骗我们说那些人都重获了自由……”
比其尔老人的话音未落,一把冷冰冰的长刀从他的身后贯穿到前胸。老人张大了嘴来不及说出最后一句话,长刀挂着血淋淋的血肉从他的身体抽出。鲜血立刻像喷泉一样洒向四周。马勒第兹惊愕的愣在了那里。不知何时两个身穿铠甲的女人出现在他们身后。马勒第兹只感到胸前一凉,下意识的低下头看到一只铁钩迅速的抽了回去,伤口立刻鲜血如柱,马勒第兹的口中喷出大量鲜血浸湿了身前的西装。雷克斯哭喊着朝他们奔跑了过去。他甚至都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但是这股悲伤仿佛就应该由他来背负似的。尤莱亚流着眼泪朝雷克斯大喊。
“不要过去,雷克斯,快回来!”
尤莱亚终于不再忍耐,他迅速的爬上栏杆。他不能让雷克斯像那两个人一样死在这里。就在他准备跳下去的时候一只力大无穷的手将他抓了起来扔回后面的座位。紧接着一条细长的绳状物体朝看台中的雷克斯飞了过去,很快缠住了他的身体,接着雷克斯整个人被绳子腾空拽起拉了回来,扑通一声跌倒在尤莱亚身边的座位上。当两人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两个脑袋上立刻火辣辣的挨了重重的两拳。卡玛愤怒的声音朝他们吼道。
“再敢触犯我的底限,就要你们好看!”
周围的人们立刻惊恐的散开,这个外表看起来很正常的女人竟然有着如此可怕的嗓门。尤莱亚和雷克斯捂着脑袋泪流满面的一动也不敢动。如果卡玛的脸上能够出现表情,此刻肯定是扭捏在一起的十分纠结愤怒。
“我们是来看比赛的,不是来捣乱的,既然这样就不要看了!”
卡玛怒气冲冲的一手令一个,像来时一样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走向了出口。此刻,坐在对面的宣读人紧紧的皱着眉头看着他们离开了楼层。一个身材干瘦的人影来到宣读人的身边坐在一旁的位子上。
“啊,就这样让他们走了?”
“呵呵,反正他们还是会来找我!倒是斯果尔先生让那只老狐狸活到现在让人感到意外。”
“哦,您是指比其尔老人?反正知道的人都已经死了,又有什么关系呢?”
“什么关系?是没有什么关系!只是知道这件事的人除了你和我以外的人都得死,包括你袒护的那个叫希尔达的小姑娘”
“哦?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