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晋王率部到和宁西北查看受灾情况,对藏佛教极推崇的他次日清早又前往和宁最大的普慧寺举行盛大的祈福仪式。钟三离这两日一直待在客栈中,他知道晋王一定安排了人手盯着自己。和宁的第一场雪终于在断断续续下了三天后停下了,晋王派了两名侍从到客栈中邀请钟三离,钟三离重新换了一身道服随侍从去了王府。
还未到大厅,就听到晋王爽朗的笑声,等钟三离到大厅门口时,就看到大厅里坐着晋王,下首两边还有三个蒙古人和两个喇嘛。晋王转眼看到钟三离,笑道:“钟道长快请进!”晋王这么一喊,大厅里的人都朝钟三离看去,待看清是一个少年道士时,都颇有些惊讶。
在雪山时,钟三离并没有和晋王禀明自己的姓氏,如今看来晋王确实已经查了自己,就是不知道他到底查到了多少。钟三离拱了拱手,走进大厅,向晋王行了一礼。晋王站起身,走到钟三离旁边笑着说:“钟道长,本王为你介绍一下,”晋王指着左手边那三个英武的蒙古人依次说:“博木耳,牧仁,奥尔格勒,他们都是本王的得力助手。”钟三离对那三人拱手见礼,博木耳等人也俯身回礼。晋王又转身介绍右边座上的那个一脸祥和富态的大喇嘛,介绍道:“这位是大师公哥列思巴,此次雪灾得以停止,大师功不可没啊。”
晋王将一场自然灾害的结束判定为喇嘛祈福所得,钟三离心里哼笑了一下。那大喇嘛双手合十敬礼,微笑着说:“王爷此言差矣,这都是我佛慈悲不忍百姓受苦。”晋王笑着点头,“大师说的是,我佛慈悲。”
公哥列思巴看向钟三离时眉宇间洋溢着傲慢,钟三离面色平静和他对视一眼,又看了看他身后站着的那个垂首敛目的小喇嘛,这小喇嘛看似不起眼,但钟三离却直觉此人绝对有不俗的功夫,练武之人到一定境界时他的气场是掩饰不住的。钟三离行了拱手礼道:“贫道见过大师。”公哥列思巴微笑着垂首回礼。招呼打完了,晋王做一个请的手势,钟三离在公哥列思巴后面的一座位坐下。
回到上首位置的晋王朗声说道:“前几日雪山危难时是钟道长救了本王,钟道长不仅仁义为怀,更是武功高强,本王爱才如渴,不知道长是否愿意留在和宁与本王一起为大元漠北的安定出一份力呢?”
除了那个小喇嘛,大厅里的所有人都看向钟三离,钟三离朝晋王拱了拱手说:“回晋王,贫道散漫逍遥,以游历四方为乐,贫道志不在此,谢过晋王美意。”
晋王未说话,坐在钟三离对面的那个蒙古男子就先摆手道:“晋王殿下一片美意,道长怎能拒绝?况且平日王爷也不会对道长有什么束缚,道长无需担忧。”晋王笑了一下,说:“牧仁所言不错,与本王相交的教派大师众多,独独未能结识道家人才。本王只会支持尔等,绝不插手阻碍,就算道长他日要回归师门,本王也不阻拦,希望钟道长明白本王的心意啊。”
钟三离没有接话,晋王看了看他,对身旁的一个侍从说:“准备宴席,本王要与各位贵客痛饮!”
酒宴很快备好,歌舞开始后,晋王举杯对众人说:“这第一杯,本王敬诸位,请!”钟三离和其他几个人也都对晋王举杯,藏传佛教和中原佛教不同,因为地理环境原因,喇嘛是允许饮酒吃肉的,因此大喇嘛公哥列思巴也饮了酒。侍从给晋王倒了第二杯酒,晋王端起酒杯,对公哥列思巴说:“这第二杯酒,本王敬大师,大师请!”公哥列思巴对晋王道了谢,与晋王一起饮完酒。第三杯酒是晋王和钟三离喝的,晋王目光如潭,笑道:“是钟道长救了本王,若不是钟道长,也许本王会和侍卫们一起埋在大雪下,多谢钟道长。”钟三离面色淡淡,俯了俯身,说:“王爷不必言谢,此事谁也无法预料,只能说造化弄人,况且王爷也曾救过贫道。”
若不是上山见了钟三离,也就不会遇到雪崩,可也是钟三离救的自己;为试探钟三离险些让他坠崖丧命,虽是自己出手救了他,但自己对他也无救命之恩可言,确实是造化弄人。晋王点点头,对钟三离举杯说:“本王敬道长。”钟三离也拿起酒杯对晋王说道:“贫道敬王爷。”两人仰头将酒水一饮而尽。
不一会儿,钟三离向晋王告请离席更衣,立刻有侍从引钟三离去方便。更衣间和举行宴席的大厅中间隔了一座小花园,钟三离返回经过花园时,迎面走来公哥列思巴身边的那个小喇嘛。钟三离这才看清楚那小喇嘛的长相,他和钟三离身形个头相当,皮肤是藏人特有的黑红,眉眼却很俊秀。见到钟三离,他先问礼,钟三离回礼后,小喇嘛继续朝前走去。钟三离眼波一动,拱手问道:“敢问小师傅如何称呼?”
小喇嘛停下脚步,回身垂首答道:“道长唤小僧桑颇即可。”钟三离点头,桑颇又行了一礼离开,钟三离不再停留回了大厅。
钟三离刚入席坐下,晋王就问道:“本王的请求钟道长可有决定么?”钟三离起身拱手说道:“王爷,贫道志在四方,有幸能得王爷赏识,若他日王爷有需要贫道时,相隔千里贫道也会前来为王爷出一臂之力。”钟三离还是拒绝了晋王,但也承诺了他日会为晋王出力,大厅一时寂静无声。晋王哈哈笑了起来,说:“如此也好,本王也不好再强求道长。来,诸位,再饮一杯!”就这样,宴席整整持续了两个时辰才结束,钟三离出了王府没有直接回客栈,而是在大街上游荡,四处转了一个时辰之后,钟三离都没有再发现有人跟踪自己,难道晋王真的打消疑虑了么?
城中几条主要的大道上基本没有什么积雪了,傍晚的和宁城大街又开始了热闹繁华。钟三离在人群中慢慢地走着,刚走过一个算命的摊位前,就听到一句:“道长,算算命吧。”
钟三离转脸,算命摊的摊主是一个着蒙古衣袍的汉人,此人面目瘦削,眼小鼻大,正咧嘴露出一口黄牙看着钟三离,原本有些猥琐的长相更因为这笑添了几分滑稽。钟三离转过身,认真的看了看他,说:“不用。”旁边的摊位一个卖陶器的汉人笑道:“这刘疯子还给道士算命,看来真疯了。”被称作刘疯子的算命先生似乎根本没听到别人的嘲弄,又说了一遍:“道长算算命吧。”
“多少钱算一次?”钟三离面无表情的问道。
“一片金叶。”刘疯子伸出右手的食指放到自己眼前比划道。
钟三离目光一紧,那刘疯子依旧一脸谄媚的笑。旁边那个卖陶器的人又笑道:“你这刘疯子,还胡言论语,再被人家打了别找我借钱抓药!”刘疯子立刻扭头骂道:“不就那一点钱,回头还你就是,别坏我生意。”那个卖陶器的撇撇嘴转过头去。
钟三离点点头,说:“我身上未带钱,你且随我去取钱如何?”
刘疯子眉开眼笑道:“行行,大仙我这就和道长走。”又冲着卖陶器的那个男子叫道:“杨老弟,帮我看一下摊子,我很快就会回来。”卖陶器的皱眉看看钟三离,又看看刘疯子,摆手道:“去吧去吧,别被打死了。”刘疯子啐了他一口,简单整理一下摊子就跟着钟三离走了。
钟三离并没有带他回客栈,而是到了一座茶楼。选了一个桌子坐下,店小二上完茶水走开后,钟三离开口说道:“随便什么,算好了再给你钱。”
刘疯子端起茶杯啄了一口,说:“嗯,道长你说个字吧。”钟三离伸出食指在桌上划了一个‘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