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担心,他回过头来,找不到你吗?”文洛伊在一家高级酒店门前停下了车。
在离开跑马场前,彼此就换过了衣服,脱下了骑马装,水露换上的是一套黑色的裹胸小礼服短裙,将她牛奶般的肌肤衬托得流光溢彩,那双长腿分外的迷人。极少有人能将黑色穿得如此好看。他替她打开了车门,不忘赞叹:“今晚你很美。”
“谢谢。”她礼貌回答,挽了他的手,进入酒店。
那是一个极有教养的女孩子。只有出身富贵,才能有此修养的。她的气质,比起她的容貌要好上数倍。他替她拉开椅子,她方坐下,优雅地将餐巾折叠好,放于膝上,单手托腮,看向他,显然是在等他点菜了。
可他只是微笑着打量她,如此讲究的真正淑女,他已是许久不曾见到过了。许是猜到了他的想法,她大方答了,“是司长宁教我的礼仪。”顿了顿,也回答了他方才的提问,“我十八岁,已经成年了,且我在英伦读书,还有独立的房产在此。他不需要我,时时刻刻地陪伴在他身边。他有他的约会,你瞧,现在,你也在约会我呀!”
已经是类似于调情的意思了。“任性的小女孩。”文洛伊说着,不忘伸手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她也不避,可亮晶晶的眼睛一闪,往窗外一睨,却又暗了下去。
“看来司先生很不放心你!”文洛伊已经看见了停在酒店门边的青色的宾利,于夜色里,那青色很深浓,如一头泛着紫青色光芒的黑色猎豹。
司长宁居然一直跟在俩人身后,而没有去赴约。文洛伊心下了然,自己此次铁定是得罪了司氏了。
只上了前菜,头盘尚未上来,水露已经喝了好几杯了,奇怪的是,她竟连一点醉意也无。她见他吃惊,好笑地说着:“我是千杯不醉,想让我醉倒,不是件容易事。”
整顿饭,彼此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法国大餐,吃完需要整整两个小时。她已经喝了不少的酒,度数极高的洋酒开了一瓶又一瓶,根本就是在一心求醉。“后天,我们就回上海了。”她托着腮,笑嘻嘻地说,“陌生的朋友,请珍惜此宵。”正说着,饭店里的钢琴响起,正是一曲《友谊天长地久》。
灯光依次熄灭,侍者将每一桌上的白色的蜡烛点燃。尔后,小提琴手在一旁和着钢琴演奏着这首略带哀伤的曲子。
他透过朦胧的烛光,看着她的眼睛,那对会说话的眼睛,与汪晨露是一模一样的。“美丽的小姐,我可不可以亲吻一下你的眼睛?”文洛伊轻声问道。
许是她醉了,酡红的脸上是一派懵懂的纯真,她乖乖地闭上了眼睛。他站了起来,隔了桌面,附身去亲吻她的眼睛。当他的吻落下,她的眼皮轻轻地颤抖,深浓的长长的睫毛如两把刷子,刷过他的脸,他的唇。只是轻触,他便放开了她。
“你哭了。”他说。
这样一个任性骄纵的女孩,她爱着的是等在门外的司长宁。
或许,对着一个陌生人,总是轻易吐露心扉的。她说,“他是我的叔叔,没有血缘关系的,只是我的监护人。我从十岁起,就被他收养了。于外人面前,我只是他的养女,他也只是我的长腿叔叔。”轻声笑了笑,她的泪落了下来,“就是因为人言可畏,他才将我送来了英伦,我与他,一别三年。我爱着他!我深深爱着他!为什么他就不能明白呢?!”忽然,她就举起了双手,捂住了脸庞。
不知为何,文洛伊对她,有了怜惜。这不过是一个小女孩,一个少女,一个比汪晨露还要小的女孩。犹记得初见汪晨露,也是如她一般,十七八岁的年纪。或许是因为那几分相似,只一霎,他便对她起了怜悯之心。他收起了玩世不恭,不再与她调情,只当她是一个长不大的小女孩来呵护。见她还要喝,他握住了她的手,说,“你醉了。”
“不如我们跳舞吧?”她忽然说。
“好。”文洛伊笑着站了起来,邀她共舞。她的舞技很好,跳的是一支慢舞,因为醉了的缘故,她将头俯在他的肩上。“是司长宁教会我跳舞的。他还在我十五岁生日时,为我举办了一场舞会。那时嘉宾满堂,一切是那么的繁华。于我,也不过是个误入浮华的小小女孩。”
他吻了吻她的额头,耐心地听着她诉说。
一曲舞尽,她伏在他肩上,道:“我累了。”
“我送你回家。”文洛伊绅士地道,看出巨大的落地窗外,司长宁已经离开了。
“你送我到上面的酒店就好。”她道。
于是,他将她抱起,送进了酒店温暖宽阔的包厢。她伏于床上,深深地看着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刻意地引诱,她只是看着他。文洛伊早已是千帆过尽,也早过了花前月下的年纪,明白到,他留下来,不过是她对司长宁的一场报复。他坐到了她身旁,将一杯温水放到了她手上,道:“为了报复一个人,不值得。过了今晚,你就会后悔的。我不愿你将来后悔。”
替她将门锁好,他便离开了。她再像,也终究不是汪晨露。而且,他是怜惜她的。于疲惫的旅程里,遇见这样一个有缘人,也是一件很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