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薇和麻丫一回到家,正对上公婆沉得快要滴下水来的神色,苏薇见状,立即拉长脸狠狠瞪回去:“不管怎么样,麻丫平安回来了,就是万幸,这件事到此为止吧。”
齐老太眉毛一竖,骂道:“滚蛋!大虎子说得好听,什么早上麻丫去茅房摔晕了没人瞧见,结果是一场误会,鬼才信他,我看这小东西就是想跑,好端端地作死吗?”
“那你也不摸着良心问自己,你有真心待麻丫好吗?你要真想追究,行,我把里长和族长都请来,让大家评评理,你平日里是怎么对待咱母女的,人在做,天在看,既然命都不要了,还要脸面做什么!”
齐老太被噎得老脸通红,一股怒火腾腾地往头顶窜,要不是被齐老头拉着,脚已经踹到苏薇的胸口上去了。齐老头沉着脸:
“算了,这次的事就揭过去,你以后仔细着点,麻丫毕竟是我老齐家的孙女,打断骨头连着筋,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也讨不着好。”说着嫌弃地打量了一下麻丫,“去给小丫头洗个澡吧,浑身上下,脏得像只野猫一样。”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麻丫年纪小却很懂事,平日里跟着娘亲忙里忙外,梳洗打扫从不用操心,所以,这还是苏薇穿来后第一次给女儿洗澡。
澡盆中弥漫着水气,苏薇给麻丫打好胰子,轻轻地揉搓着她幼嫩的皮肤,麻丫后腰上有一块淡淡的胎记,圆圆的像朵粉红的桃花,苏薇叹了一口气,道:
“孩子,你别怕,跟娘说说,前一世是怎么样的?”
“十三。”麻丫的声音很轻很远。
“嗯?什么?”
“娘,前一世我才活了十三岁……”麻丫的眼泪滚落在水里,“我依稀记得,正是这一年,春天刚过,娘因病过世了,我搬去和奶奶一起住,初夏时,她给我扎了耳朵,戴上银扣,入了秋,她让刘婆子来给我裹脚,裹脚真的好疼啊娘!我嗓子哭得哑了,眼泪都流干了,在小床上躺了三天,血把白布浸透,奶奶就拿来更多,紧紧地缠着,让我起床练习走路,每一步,都疼得发抖,像走在尖刀上,碎瓷片扎在脚心……娘,我真的好疼!”
苏薇搂住女儿,眼泪哗哗地流,听麻丫接着说道:
“二叔回来后知道奶奶裹了我的脚,大发脾气,他要我放脚,但阿爷奶奶不肯,只要二叔一开口,奶奶就哭天抹泪,最后二叔也没法子了,年底成了亲,带着二婶去了东家,三年都没有回来过,后来才知道,原来程九爷携家眷上京城经营生意,二叔也跟了去。那三年我都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如了奶奶的愿,我的小脚终于裹成了。”
“他们送我去了程家老宅伺候程七爷,和我一同被送去的,一共有四名女子,我年纪最小,才八岁,她们大我两三岁,个个生得如花似玉,且都是三寸金莲。程七爷最喜欢女人的小脚,人前对我们和颜悦色,粗活重活都不让干,刚开始我还以为自己掉进了蜜罐,可几个月后,他便露出了本来面目……”麻丫掩面痛哭,声嘶力竭,苏薇擦干她身上的水珠,柔声劝慰着,一边把她抱起来,母女俩依偎在枕边絮絮叨叨起来。
程七爷三十来岁,是个变态狂,对小脚的幼女特别痴迷,每三五年就要换一批,淘汰下来的小女孩,要么已经被折磨至死,要么疯疯颠颠被赶出程府。麻丫那批共四个小孩,进府学了几个月规矩之后,程七爷早已按捺不住,让她们夜里陪侍,个个剥得赤条条的,只在脚上穿着白袜及尖尖的新绣鞋,老变态花样百出,却并不着急破她们的身子,过了一年,才将那个刚满十二岁的女孩正式收纳入怀。
麻丫在四人当中,性情最为刚烈,因此吃的苦头最多,有好几次都被打得差点一命呜呼,她艰难地熬到了十二岁,被程七爷十分残忍地破了身,休养了半年才好转,当她再一次意图逃跑而又被捉回之后,程七爷终于失了耐心。
他敲断了麻丫的四肢,将心腹家丁和打手都召集起来,对她百般凌辱,再扔在湿冷的地窖里任其自生自灭,麻丫身下不停地淌着血,地窖里的老鼠天天啃她的肉,她却不能动弹,足足熬了四天才咽下最后一口气,没料到,再转醒时,又回到了五岁这年春天。
重活一次,麻丫决心改变自己的命运,计划着先离开齐家村,但薇娘这时候突然病了,麻丫担负起照顾母亲的责任,直到苏薇魂穿过来,细心的麻丫察觉到薇娘的不同,但不知道真相,原以为能逃脱上一世悲惨的命运,但奶奶似乎没打算放过她,于是她在昨天差一点点就被裹了脚的危急情况之下,凌晨时分趁着苏薇熟睡,悄悄地拿了家里的钱跑了出来,正好遇到早起放牛的大虎子,麻丫向他求助,二人暗中约好碰头地点,直到苏薇找到了他们。
苏薇哄麻丫睡着,匆匆忙忙做了家务,煮好早饭,脑子一刻都没闲着,暗中合计了一下,觉得非常有必要搬离这两个老的,越远越好,这样不管对自己,还是对麻丫,都百利而无一害。虽然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死后魂穿,但既然来了,肯定不甘心这样受罪,至于搬离的法子,她是想了又想,终于在把粥菜端上桌时敲定了下来。
于是,正在齐氏夫妇把粥喝得稀里哗啦的时候,苏薇平静地扔了一句:
“公公婆婆,我想好了,决定再嫁……”
噗噗几声,两人喷了一桌的粥,面面相觑了半日,心里千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这薇娘,不止是鬼上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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