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若 第十一章转动的轨迹

    如果可以回到那之前，我一定会更加听你的话；如果可以回到那段时间，我可以把我的所有东西拿来交换；如果可以不让你死，我可以放弃自己的一切不满按照你的要求来。山希平的心中想着。

    风吹过，压低了绿草，树叶哗啦啦地摇摆着，天高云清，一片生机盎然。在这片苍翠盎然的生机之中，一座新坟立着，在坟的旁边有个小小的土包就像是小孩子的游戏，山希平低着头跪着，平时丰富的表情不见了，眼睛看着地上，呆呆地！换了一个人。

    这坟墓里埋这得就是他的阿公，一个里面，一个外面；小土包埋的是阿黄，一个里面，一个外面；山希平第一次知道世界上还有死亡这种事，第一次知道了悲痛是比死亡更甚。

    事情还要从山希平送他们回来开始说起。

    那天早上山希平和往常一样要去打猎，阿黄的情况有点不对劲，口里不时呜咽叫着，山希平想着阿黄也老了，自己一个人去吧！

    山外面是没有猛兽的，今天山神爷也很照顾自己，今天阿黄是怎么了，可能是每天跟着自己跟腻了。看着自己今天的收获，山希平回去的脚步轻快了许多。

    走到那个茅草房，门是锁着的，大黄狗在外面转着圈子，看到山希平回来就使劲地吠叫，然后是去咬他的裤脚，山希平一大脚踹过去，大黄狗结结实实地挨上了一脚，这让山希平的心里面有了点点歉意。

    他想要过去摸摸阿黄算是赔个不是，可是那条狗很是反常，‘汪汪’，‘汪汪’地跑了。

    山希平无奈地抽了抽嘴角，开门做饭，等阿公回来，今天就给阿黄加块肉当成是补偿吧！

    等了许久，太阳已近迈过了山头，来到中天，一般这个时候阿公应该扛着锄头回来了，山希平的心中开始着急了，他还是决定再等等。

    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了一连串急切的狗叫声，还有人的脚步声，山希平想着，老头子总算是回来了，要是再不来，我就要去找了。他快步走到门外，大狗没有理他就冲了进来，然而后面的是他那个爱说‘保不齐’的三阿公。来人很是急切没有多说什么开口就问。

    “水发，你阿公呢！”

    山希平一愣，阿公这时候应该在干活或者回来的路上。刚想说话，就听见里屋的狗叫，山老三就急急忙忙地跑了进去，山希平不明所以地跟着进去了。

    他们走进了山家老幺的房间，看见他躺在床上呼吸平稳，花白的胡茬随着微微翘起的嘴角上扬着，闭着眼睛，神态平和而安详似乎做着生平的大梦。

    山老三急急忙忙的去号他的脉，然后好像完成了一件大事似的松了一口气。山希平对三阿公的表情感到疑惑，但是山里少年心性也不多想。可是总觉得那里出了什么问题。不会是阿公生病了吧！

    “三阿公，我阿公是不是生病了”

    老三想告诉他可是一想到老幺不让说，然后他立马板起脸来，口气颇为严肃的说:“你昨天晚上没回家，老幺担心你，想多了，想累了就睡着了，好了，没事，你也不要多想，我就回去了，老太婆还等着我呢！”

    山希平还没见过三阿公对他这样呢！当时就只有唯唯诺诺的点头称是了，都没有留三阿公下来吃饭。回到阿公的房间，只见大黄狗趴在阿公的床脚睡着了。

    山希平摆了摆头，也走出了房间，没有人看到这时候两只萤火虫似乎闪着光从屋子里飞出去。

    自从那天过后山希平眼中的阿公就变得很奇怪了!

    那天山希平扛着锄头去地里翻土，阿黄没有跟来，不过他也不觉得什么，一切都会这样下去，阿公，我，阿黄，村子里的人，一直都会这样下去！心中这样想着。他已经把若晓春，若秋诗，曹朝，吴国义，李正文给忘记了。

    晚上，阿公对山希平的口气都变了，对山希平说的东西也让他云里雾里的。

    “狗子，阿公不催你讨媳妇了，阿公觉得我家的狗子应该是个有出息的人，绝对比大石，文真娃子那些个强多了”

    “阿公，大石哥他们在外面都住大房子，娶老婆生孩子了，我可比不了”

    “我山镇晨的孙子能有不出息的，我看啊！你就出去，见见市面，他们不是娶媳妇了么！他们娶了一个，你就娶俩，他们生了一个娃子，我家狗子就生三儿”

    “阿公，你不是又听到哪儿有姑娘了，要我去看看，我可是知道的!上回来的那两个女的，你老想叫村长给你递话给她们，然后还是知青阿公说的你！”这话说的山镇晨老脸一红。

    “啊！我短命的娃儿啊!你看见没有，你家娃子长大了，都敢给我顶嘴了”

    山希平知道自己是说不过的就低头吃饭，把碗里的骨头往地上人，阿黄趴在桌子下面，尾巴一扇一扇地。

    第二天晚上，山希平的阿公没有动一口饭，只是大口大口地往嘴里灌着他从老三那里要来的药酒，他的头发仿佛变得更白了。

    “阿公，你怎么光是喝酒，不吃饭，要不你给我也喝一点么!你看我要赢过大石哥他们，喝酒是必须的”

    “你个狗崽子，小小年纪就想要喝酒了!再······想喝酒也可以，再去拿个碗来”

    山希平心里想着，还不让我喝酒，你的酒都不知道被我偷喝了多少了!但是这次是和阿公一起喝，一定要让阿公大吃一惊。山希平找来碗，坐好了，看着阿公大葫芦里到出来了一点酒，心中极其不满，一口就和了下去。

    “喝······”然后猛地夹了几口菜送到口里，才把酒压下去。

    “不对，这酒怎么那么辣，和你藏的不一样”

    “狗崽子，你偷喝我酒了”也许是酒精上来了，山希平的脸藤的就红了，只听见阿公又说道。

    “不过算了，你这年纪也是可以喝酒了，你阿公当年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就娶了你阿奶了，像刚才那样的酒随便喝”

    “那个酒要找到媳妇的人才能喝？阿公你是不是骗我啊！”

    “阿公骗你个狗崽子干嘛！”

    当下被药酒熏了头，山希平脑袋里嗡嗡地叫着，完全听不全了，只是隐约听到阿公今天说了很多，里面有什么‘老了’‘出去’之类的话。

    第三天晚上，阿公的变化很明显了，嘴皮子上完全没有了血色，偶尔吞吃几口菜，显得很艰难，拿着葫芦的手也有点哆哆嗦嗦的!此时，他的酒是村里的人送的，这几天村上的人老是来他家坐坐然后就走了，很热闹，山希平也很喜欢。

    “阿公，你是不是生病了，我去找三阿公来”

    “希平回来”

    声音有点虚弱，但是山希平还是老老实实地坐了回去，因为阿公没有叫他狗崽子了，他觉得很不对劲，可是他始终都没有往那方面去想。

    大黄狗匍匐着爬到山镇晨的脚下，蹭了蹭山镇晨的脏裤腿。山镇晨此时笑了，那种笑和平时在斗嘴中赢了小水发的笑不同，比那个还要伟大许多。小水发永远地记住了那个时刻。山镇晨把手搬下去，鸡爪般的手摸着大黄狗毛茸茸的狗头。

    “这阿黄来我们家也快要二十年了啊！看着希平长大的”

    他的手还是缓慢地摸着，浑浊的老眼中透出了一种东西，让山希平感到很温暖，昏昏的暖黄色光熏照着，这一刻印在了山希平的脑海里，成了他心中最美的回忆。

    “希平啊！你也大了，你知不知道外面还大着呢！去外面看看去，啊！这次一定要听阿公的”

    山希平只是感觉到很沉重，像是要发生什么大事了一样，没有开口。

    “希平啊！上次那对姐妹是好人，阿公也知道他们看不上我们，你阿公也不是那种贴着脸去求人家的人，所以阿公没有厚着脸皮去给你牵线，阿公也是看过很多市面的人，当年在镇上也是出了名的俊。阿公看出那些人和我们很不一样，所以阿公希望他们给你找个活，阿公希望你要去找他们，去那个叫什么中京的地方，阿公希望你离开这里，把我们老山家带出去发扬光大。哈哈”

    老人一口气说完了，脸上的光彩也暗淡了下去，脸上还是挂着笑，慢慢地回到了他的房间，酒葫芦都没有拿。

    山希平拿着酒葫芦追了上去，阿公躺在了床上盖上了被子，暖人的灯光照进来，阿公的脸上始终都挂着那种平和的表情。大黄狗也爬上床尾，蜷缩作了一团。

    山希平心中始终觉得有什么在跳。一大早的，他去看阿公，阿公的脸色还是一样平和。大黄狗趴着，转着眼珠子，时而呜咽一声。

    “阿公，阿公”

    没有答应，山希平心中马上慌了，他立马去摇也没有动作，只是摸到阿公的手时很冰冷。他没有遇见人死，村子里有死人都是避开他的，他马上慌了，想到阿公是病了，找三阿公来就好了。

    人找来了，跟着来的是一大群人，这些人都是六十岁以上的。他们等在外面。许久了山家老三从里面出来说了句：“人走了，是睡着了走的”

    周围的人群发出唏嘘声悲伤的神色稍微减少了一点。

    听到这句话，山希平知道，自己的阿公死了，他真正明白了死是那么沉重的，头里嗡嗡响，完全傻了。

    村里的人帮着布置，灵堂在大屋里，山希平的阿公被打扮了一番然后趟在那儿。山希平头上戴着孝，跪着，眼神木木然，连狗趴在他身边他也不理会，来了一个人他就磕头，阿黄趴久了，从外面回来，他也磕头。周围有许多人，有阿公的兄弟，可是，山希平的心始终都是空的。

    老人已经上山了，阿婶，阿叔，阿公的同辈们忙活完了都回去了!他们已经看淡了生死了吧！

    屋子里只有大堂时点着灯的，那里多了一个牌位，那就是山镇晨。和山希平的父母，阿奶一起，供奉在了上面。

    点点萤火虫在外面漂浮，月光清幽。突然一阵风推开了虚掩着的大门，山希平听到几个字，说什么‘抓’‘不要让跑’之类的话。

    山希平想到了他那个晚上的遭遇，心里顿时就是一团怒火，一定是那些东西来把阿公带走的，一定要把阿公带回来。他拿起砍柴刀一下子冲进了后山。

    怒火上眉梢，加上黝黑的脸，让他此时更加凶恶了，脚下踩着，踩着，慢慢地周围虫鸣断绝了，周围起了白雾，一条条被灰黑袍子盖着的身影从周围串了出来，他们紧紧地跟在山希平的周围，没有主动攻击，偶尔露出袍子下面的东西，不是肠子就是骨头，上面还有的是血淋林的，有人的，有野兽的。

    山希平怒极，身上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加快几步就走到一个影子身边，提起柴刀往着头猛砍，像是砍在石头上，铿铿铿地响，那东西叫喊着。这时候，他的后面，左边，右边，都来了这些怪东西，一束惨白光束照过，只见白袍子下面是一张大口张得大大的口。

    众怪像抢肉的狼一样咬在山希平的身上，手臂上，腿上，腰上，怒上加怒，他一心想着要杀死这些东西把阿公带回来，阿公没有死，只要杀了他们就好了。

    “把阿公还给我，还给我，你们这些东西，死吧！都给我去死！”

    愤怒，怒道眼睛成了赤红，他的怒气他被咬了，只是觉得更气，怒劈一刀，被他劈砍了许久的东西的头好像被砍断了，凄厉地叫了一声，袍子落下，和地面的白雾混在了一起，然后又升起来，周围的东西咬得更狠了。

    他好像砍了好久，最后刀给砍折了，他的手上，身上，都是一个个血坑，他的眼睛充满了血，红红的，这个时候那些怪物袍子飞了起来，一圈一圈地缠绕在一起。袍子不见了，一个皮是五颜六色的东西出现在了山希平眼前。只有四肢，没有头，没有眼睛。凄惨的样子，凝聚了世间的扭曲。

    “嘿嘿，好，嘿嘿嘿，好久没吃到那么鲜的肉了，这回老鬼我要好好吃一顿了”

    头马上裂出一张大嘴和山希平的头一样大，牙齿一排一排地，转动起来，发出瘆人的声音，如果让他把血肉之躯的人送进口里，保证会被连肉带骨头剃成一团，被他吃掉。

    他一把捏住了山希平，山希平使劲一挤，山希平只觉得一股大力挤压破了胸腔，骨肉错接，口中发出惨叫似乎还夹杂有撕布办断裂的声音，那怪只是大笑，得意地要把山希平扔到口里。

    “小酆都之内人是我的，鬼也是我的，要生由我，要杀由我”

    一道血光划过怪兽肚皮，顿时黑血一大股一大股流出。那怪一声似是婴儿又似野兽的厉叫一声，立马双手捂着肚子，化作黑烟逃走了。

    “血鬼，等王吞吃了足够的魂，苏醒就是我报仇之时”

    来人背着刀，衣服脏乱，也不理会那逃走的鬼怪，只是看着肉身被咬得破烂的山希平，此时，山希平只觉得眼睛昏沉，看不见，听不见。低低的声音响起，似在自言，又在和少年说话。

    “自己寻死，便是该死！人命在你们身上掉格了”

    红光弥漫，化开了白雾，山希平被送离了那个地方。此时，五石村的森林深处，一汪清澈寒潭印出古月。突然潭水暴动，密密麻麻的莹火虫化作幽光暴冲而出，一瞬就全部落在了山希平身上，幽光附在山希平的伤口上，坑坑洼洼的身体慢慢愈合。两只莹火虫爬在了山希平的眉心处，尾部的光点点进入他的身体里，虫体像燃烧尽了的灰。

    山希平好像回到了婴儿之时，阿爹阿妈在他的头上亲了一下，异常温暖。他们似乎说了什么，摸摸糊糊看不清楚，听不真实。

    当山希平醒来之时，身边一个和尚叠坐在他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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