痞子城探案集 第二章还魂

    祁洛城不可致信地听着方亮在电话里愤怒地对自己咆哮，就在刚才，他还是亲眼看着林雪走回房间的，怎么又会在同一时间淹死在至少有半小时车程的江滨里……

    回过神的祁洛城打断了方亮无休止的责骂，叫他去现场等着，祁洛城立刻挂断了电话，他爬到窗外，弹出脑袋，向隔壁的房间看去，却只见到漆黑一片，也根本看不出里面是什么状况。祁洛城脱下鞋子，爬出窗外，攀着水管，跃到了隔壁的阳台上，他小心地挪着步，身体紧贴墙壁，双眼透过玻璃扫视着屋里的一切，但还是一无所获。祁洛城并不放弃，他深信自己方才看见的人就是林雪，只见他捡起身旁的一块抹布，紧紧地缠在手上，奋力一拳，将玻璃打碎，闪进了房间。

    一个小时后，祁洛城来到了北江滨。现场的情况不如想象中那么热闹，毕竟已是半夜，江滨上基本没什么人围观，只有一辆警车，几个穿制服的民警和一些相关人员呆在用黄布圈出的案发现场。发现尸体的是一个捡破烂的老太婆，她远远地就看到了尸体，原本以为是只死猪，走近后才发现是个泡得浮肿的尸体。来到江滨，祁洛城远远地就看到了满面愁容的方亮，方亮指了指盖着白布的尸体，竟是没赶带他过去。

    祁洛城蹲在了尸体的旁边，忽的一揭白布，顿时恶臭扑鼻，只听身后传来方亮的一阵干呕，剧烈的咳嗽把眼泪都挤出来了，刚才方亮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但尸体泡在水中已经变了型，眼球突出，嘴唇外翻，极是丑陋恶心，尤其是尸体的半张脸像是癞蛤蟆一样一块块地炸裂开来，看得人胃中一阵翻滚。祁洛城没有理睬他，继续观察着这具尸体。只见尸体身上的穿着与林雪并无二样，虽然尸体已经变型，但还是可以分辨得出，这个人的确就是祁洛城先前一直跟踪着的林雪。那么，之前在宾馆看到的林雪又是怎么回事？那明明白白也确是本人啊，莫非撞了鬼……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祁洛城脑海中一片混乱，像有无数的信息彼此碰撞着，吵闹无比。这个时候，祁洛城忽然发现在尸体上有一些樱红色的斑点，和一些黄色的淤青。

    “诶！诶！诶！不要乱动啊哥们儿。”站在不远处的一个民警捂着鼻子，也不走向前来，只是一个劲地对他挥着手。

    祁洛城斜着脑袋，又看了那尸体一眼，重新盖上了白布。

    “你没事吧？”祁洛城走到了方亮的身旁，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了他有些颤抖的肩膀上。

    “别碰我！你个没用的东西，你是怎么看的人！不是叫你好好跟着的吗，跟个人都跟不好，活该一辈子没出息！”方亮甩开了祁洛城的手，情绪激动地说道。

    “事情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给我点时间，我会查清楚的。”面对翻脸不认人的方亮，祁洛城还是歪着脑袋，表情麻木地说着话。

    “时间？人都死了还查什么，给你时间有什么用！你这个只会骗钱的痞子！”

    祁洛城不想再与他纠缠，摆了摆手，不等方亮开骂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二天早晨，祁洛城和阿水在湘绯阁咖啡厅碰了面，这是双抛桥附近的一家不起眼的咖啡厅，环境优雅安静，而且不多人知道，所以有什么事，祁洛城都会选择在这里与人见面。

    阿水是祁洛城从小玩到大的朋友，现在自己开了家纹身店，日子过得倒很轻闲，前天才从四川旅游回来。阿水理了个板栗头，浑身瘦骨嶙峋，远远望着，像极了个干瘪的老头。他是刚睡醒就被叫出来的，还没来得及吃过早餐，于是，他便叫了满桌的糕点，此时正狼吞虎咽地嚼着食物。祁洛城则只点了一杯曼特宁，他两眼布满血丝，脸色惨白，一看便知是一晚上没睡觉的结果。

    阿水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听着祁洛城说着事件的前因后果，似懂非懂地点着头。

    “那么，酒店那边是怎么一回事？”阿水终于吃完盘子里的最后一块水果煎饼，咂了咂嘴巴问道。

    “我问了接待处的人，他们说林雪昨天早晨就已经退了房，他们甚至否认昨晚见过林雪这个人。另外，我在林雪的房间里……”

    “她的房间？”

    “因为房间就在我隔壁，所以就爬了过去，砸破玻璃进去的。”

    “……继续。”

    “反复搜寻了几遍，房里的确空无一人，不过，我找到了这几样东西。”说完，祁洛城从一个皱巴巴的塑料袋里倒出了一只唇彩，一副用过的隐形眼镜，一撮头发和几个“520”的烟蒂。

    阿水疑惑地拿起那只唇彩摆弄了一会儿，又用它推了推桌上的那几个烟蒂，说：“就是这些？”

    祁洛城点了点头，说：“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林雪的身上有多处旧的淤伤吗？”

    “嗯，那样的颜色肯定是不久前留下的，你是想说她被人殴打过吗，莫非……是方亮？”

    “有这个可能，这样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她会突然搬出去住，只是事情或许并非这样简单。”

    “还是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方亮才是整件事的幕后策划人，他一早打算让林雪出事！”

    “现在还不能这么肯定，那个小王八蛋不一定有胆去杀人。你看看桌上的这几个烟蒂。这是我在门后的夹角里发现的，地上还有未来得及清理掉的烟灰，在这些烟蒂中，有一支特别的长，而且十分完整，说明她当时就站在门后，她在等待着什么，接着又突然离开。不过这些烟都不是昨晚的……另外，这只唇彩躺在垃圾桶的最底下，也许是在住进来的第一天就被扔掉的。”

    “这好像是夜市里的地摊货吧，有钱人就是贱，用惯了名牌反倒想换换口味，买起地摊货来了。”

    “不对，这只唇彩是真的美宝莲，而且价钱不低，但是它几乎没有被用过，为什么要扔掉呢……”说完这句话，祁洛城的表情变得阴郁起来，阿水以为他还有什么要说，然而长时间的沉默后祁洛城仍旧是一声不吭。

    最终，还是阿水打破了这片沉默。

    “说不定这林雪……真有神经病，也搞不好她是在装疯卖傻。”

    突然，祁洛城猛地一拍大腿，说：“这里有问题！”只见祁洛城仰面饮尽杯中的咖啡，腾地起身，对阿水说：“你去查查林雪的资料，越详细越好，晚上交给我，还在这碰面。”说完，飞也似的抢出了门。

    “城子！城子！……不是说好你请客吗。”阿水一边无奈地看着还在摇曳的木门，一边懊悔着自己不该点这么多东西。

    阿水和祁洛城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人脉是他们最大的本钱，他们不能像警局人员一样自由查看城市居民的资料，但是他们可以通过自己的关系网，得到任何他们想得到的信息，有时更是比官方资料更为全面。

    傍晚，哥华达大厦，在方亮奢华舒适的办公室中，一位身材惹火的漂亮女子与他发生了小小的争执。此人便是方亮的女秘书，张曼玲。

    “是你做的对不对……”张曼玲问。

    “我做什么了？”站在镜子前的方亮没有看她。

    “是你杀了林雪，是你做的。”

    “你要我说几遍，她是自杀的。”方亮烦躁地挠着头皮说。

    “你还是做了……”

    “你有完没完！她死了你不是应该高兴吗，你知道这事对我们两个都好。”方亮不耐烦地推开张曼玲，走回到客厅中。

    “可是你也不该……”

    “够了！我没做过，也不想再听，我很累，去把酒架上的那瓶伏特加拿给我。”方亮跳进沙发，疲惫地合上眼睛。

    张曼玲踮起脚取下了那瓶酒架上仅剩的伏特加，说：“累了就好好休息吧，少喝点酒。”

    方亮刚想开口说话，却只听到张曼玲匆匆离开后的关门声。

    张曼玲是方亮的私人秘书，跟在他身边已经有四年时间，他俩的关系暧mei，全公司的人都知道，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不想惹下不必要的麻烦。虽然在方亮结婚期间少了联系，但是自林雪出事后就又立刻变得亲密无间起来。

    离开哥华达大厦后，张曼玲走进了平日里常去的一家僻静的酒吧里。

    由于天才刚黑，所以酒吧里的人并不多，张曼玲在吧台前找了个靠边的位置便坐了下来，一个人喝着闷酒。酒至半酣，张曼玲的脸上泛起淡淡的绯红，别样的风情尽显其妩媚。这时，一名男子坐到了张曼玲的身旁，便是祁洛城其人。其实祁洛城一早就让陈杰在这附近的酒吧安插眼线，刚才张曼玲一进酒吧，酒保就知道这便是他要找的人，于是一招呼完她，就立刻打电话给陈杰，陈杰又通知了祁洛城。

    “你是我堂哥的那位漂亮秘书吧？”

    张曼玲满脸疑惑地看着眼前的这名男子。

    “我堂哥是方亮啊，你叫曼玲吧，在他婚礼那天我有见过你，一看到你我就对我哥们儿说，你简直比新娘子还漂亮，当然，这话我可没敢跟方亮说，呵呵。”

    张曼玲一听，也抿着嘴笑了。毕竟美女总是能消受得起这些甜言蜜语的。

    “对了，曼玲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喝闷酒啊？”

    张曼玲低头看着杯中的冰块，忧郁了片刻，还是开口谈起了她一直憋在心口的事。在酒精的作用下，平日里谨慎少言的她竟毫无防备地对祁洛城侃侃而谈了起来。

    张曼玲谈到了他们的争吵，又由此谈起了上个月方亮对她说的一番话。

    玲，要是林雪死了该多好，我们就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我还能得到她从她老爹那继承的一大笔家产，到时候，我们可以做任何我们想做的事……

    当时，张曼玲听到方亮的话，被吓得不轻，生怕他惹出什么事端来，如今，林雪死了，她更是整日整夜地坐立难安。

    张曼玲越说越兴奋，又将从公司带出来的那瓶伏特加从包里拿了出来。祁洛城不禁也觉得情况有些不妥，若是她酒醉的话事情则变得更为麻烦，便加以劝阻。但是，此时的张曼玲哪里肯听，不等祁洛城来抢，便直接磕破了瓶口，仰头就饮。

    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从张曼玲身后抢过了酒瓶。

    “祁洛城，你是不是不想活了！林雪的帐我还没跟你算呢，现在还灌醉我的秘书，你真是一点不把我放在眼里啊！”方亮指着祁洛城咆哮道。

    “这你可冤枉我了，是你的女秘书自己喝醉的。另外，林雪的事还指不定与你脱得了干系。”祁洛城看也不看他，一边喝着酒一边说。

    如果目光能够杀人，祁洛城此刻已经被方亮盯成筛子了。

    “你给我小心点！”方亮将脸转向张曼玲，眼神立刻变得温柔，他说：“曼玲，你怎么喝这么多酒，走，我们回去。”

    “你到底有没有杀她，你告诉我呀！你告诉我呀！”张曼玲抓着方亮的领子，使劲地来回拉扯着。

    方亮没有理睬，只是扭头向四周看了看，便扶着半醉的张曼玲走出了酒吧。

    祁洛城用眼角的余光看着他们，喝光了杯中最后的一滴酒，也起身尾随而去。就在祁洛城走出酒吧的时候，只听见一声凄冽的惊叫声从前方的拐角处传来。祁洛城拔腿就往叫声传来的方向跑去，可当他一踏进拐角那漆黑的小巷，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只见一个白衣黑发的女子全身血淋淋地站在不远处的黑暗里，她两手微微前举，皮肤白得像蜡，更为可怕的是她有半张脸已经毁了。

    倒在地上的张曼玲只感到喉咙一阵紧缩，像是被人死死地恰住了一般，她对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没有知觉，在其双眼失去光芒的那一刻，她隐约看见了林雪那张没有表情，惨白到无一丝血色的脸。

    方亮蜷缩在墙角，两手抱头，像是不能接受自己所见到的事实。只是离这个“东西”稍近一些的张曼玲却情况糟糕，只见她全身抽搐，两眼翻白，怕是命不久矣。

    “喂！快住手！”祁洛城一声大喊，声音在狭小的巷子里被放大了好几倍，祁洛城一方面是想震慑住前面的“东西”，一方面也是在给自己壮胆。不过这一喊倒真有了效果，只见那个“东西”似缓实急地隐入黑暗中去。

    祁洛城连忙扑到了张曼玲的身上，用手在她的嘴里一阵乱抠，不一会儿，张曼玲连带着今天吃的晚饭一齐吐了出来。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处于昏迷状态。祁洛城又爬到了方亮的面前，他此时仍然抱着脑袋一阵颤抖。

    祁洛城伸手去拽他，却被他一脚踢开。

    “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杀你！”

    祁洛城见到方亮这般窝囊，心头直冒火，只见他抡起胳膊，一个巴掌接着一个巴掌，噼里啪啦地打在方亮的脸上，直打得祁洛城大呼过瘾，方亮被打了一通后总算恢复了些神智，又用手推开了祁洛城，这时，祁洛城才说：

    “张曼玲是**中毒了，不过量不重，而且我也让她把吃的都吐出来了，但**是剧毒，你得马上送她去医院，你有车吧？”

    方亮愣了一下，才点了点头。

    “那**的快去啊！真想等她死啊！”

    方亮还是没有立即反应过来，祁洛城气得在他脑门上一拍，这才让他从地上爬了起来。

    方亮带着张曼玲去了医院后，祁洛城开始仔细地检查这个漆黑没有路灯的小巷，这个小巷四通八达，但又曲折弯曲，易于隐藏。然而，祁洛城除了在路上发现了些白色的蜡块外，其他一无所获。

    一个小时后，祁洛城在湘绯阁将之前所发现的事告诉了阿水。

    阿水听完，从身后掏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拔出笔，翻了翻笔记，说：“太离奇了，你知道吗，林雪原本是有个妹妹的，叫做林夕语，但是她在两年前的一次火灾事故中去世了，她可死得惨啊，人是因为吸进了太多的煤气中毒而死的，死了之后尸体又被大火烧得不成人形，身上都找不到一块完整的皮肤……我还听说这场事故是林雪造成的，莫非是她变成了厉鬼……”阿水口中这么说着，自己也不禁打了个冷战。

    祁洛城像是没在听他说话一样，摆弄着刚才在路上捡到的白色蜡块，眉头皱在了一起。

    “城子，你在玩什么呐，没听到我说话吗。”

    “这是你的‘厉鬼’留下的。”

    “什么啊，真恶心！”阿水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无比厌恶的表情。

    忽然，祁洛城猛地抬起头，眼里闪烁着光芒，激动地说：“我已经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