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临：北原之光 第二章世间的风与海五

    大海敲打着隆隆的战鼓，黑色的巨人们手执兵刃踏浪而来。

    “老师，那些魔像并没有受到影响。”沐游下意识地握紧了背在身后的巨剑，但是在巨型的魔像面前，那把剑简直就像一根牙签。

    沐赫臣狠狠地咬牙：“该死！它们恐怕是独立于棋盘之外的维修者。”

    魔像的躯干上释放出幽蓝色的光，光芒没入海面，直达被火炮击打而破裂的白色纤维处。纤维重新泛起亮光，犹如姿态轻盈的小蛇灵活地缠绕在一起。

    沐赫臣紧闭着双眼，前方四百余米的海面就像一张色彩绚丽的地图在他的脑海中呈现。金色的绳索交叉穿梭埋藏在海面之下，形成一张隐秘的巨网，而刚刚被破坏的那个点闪烁着耀眼的蓝色光芒，魔像释放的法术正在快速地修复它。白色海水的下方，巨大的蓝色光芒正在缓缓上行，闪动的如星辰般的幽蓝色光辉正环绕着它，新到来的魔像正控制着周遭的水流将沉入水中的魔像缓缓托起。那毫无疑问需要巨量的魔力！

    “木城的遗产······”沐赫臣叹了口气，“它们是真正能在水上行走的巨人了，水元素被完美地调和，支撑起它们庞大的身躯。原来这世上真的没有魔法做不到的事情······”

    “怎么了沐老师！快点解决它们啊。”船长满怀期待地望着沐赫臣，现在能对抗魔像的只有他一人，只有他那堪称魔术的表演了。

    沐赫臣无奈地摊手，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虽然我很不想说这种话，但是很抱歉各位，我们的旅途看样子没办法继续下去了。”

    “没有办法了吗？”沐游知道这种询问并没有多大意义，但是死亡是不能被承认的，至少在它成为现实之前，要不然沐家众人的牺牲就没有意义了。

    沐赫臣摇摇头：“除非我们能坚持到它的魔力耗尽，但这是不可能的，我们没有和它们抗衡的办法，也没有逃脱的手段。它们随随便便就能制造出巨大的漩涡，我们是避不开的。”

    “够了够了，沐老师你就不要说了，剩下的就交给我吧。”船长背过脸去摆摆手。

    “船长，这是没······”

    “没有人比我了解这艘船，还没到举白旗的时候呢。该召集我的船员了。”沐游看到船长的侧脸竟浮现出一丝笑容。亡命之徒是最喜欢绝境的，尤其是无法逆转的绝境，越是不可能他就越是兴奋，越是兴奋他越是能在绝望的高墙上凿出一丝裂缝来。

    把人生系于风与海的人，有很多都是亡命之徒吧。

    船只转向，朝着黑色的巨人们冲去。

    他的船员们都整齐地站立到了甲板上，遥望着海天之际的黑色浪潮。

    “那么下令吧，亲爱的船长。”沐赫臣微笑。

    “各位，我以船长的身份向你们保证，我们将无畏风暴、无畏激流，我们的船首将破开世间一切的风与海，无尽的辉光和荣耀将在阴云的尽头等待我们！”船长大声地咆哮，“现在照我的计划，你们都回到各自的岗位上去。”音律结界开启，船长现在可以和船上任何一处进行对话。

    船只很快就到达了第一个黑色巨人的面前，它比这艘船还高出一倍。它手中的巨刃向着船只挥砍，仿佛巨大的山崖整个倾塌下来。

    “沐老师！”船长怒吼。

    “我知道！”沐赫臣将防御结界的魔力一瞬间集中到刀刃劈向的一个点上，结界发出轰然巨响，刀刃被反作用力弹了回去，整个魔像也微微侧倾。防御结界一瞬间消散，那一击完全耗尽了结界的魔力。

    “现在！开炮！”

    灼热的炎弹飞出，击打在魔像的底座，这么近的距离魔像根本来不及使用对魔力的抵消术。火炮当然无法击毁魔像的躯体，但是可以让它失去平衡。火花迸裂，魔像整个向后倒下，庞大的身躯带起了汹涌的巨潮，船只在巨浪中剧烈地抖动。

    魔像没入了水中，它的水元素调和术设在了底座，一旦倒下将无法继续停留在海面。设计者恐怕从未考虑过它被击翻的可能，但是这个疯子船长做到了。

    船身渐渐平稳，整个船只响彻一片欢呼声。

    “船长你真他娘是个天才！”沐赫臣在结界控制室里咬牙说道。

    “下一个目标！哈哈哈！”

    没错，近距离魔像会优先选择简易的近战攻击，而放弃步骤繁琐的魔法，纵然它们拥有足够快的施法速度。这一被战斗法师严格遵守的法则也被别无二致的复制到了魔像的身上，恰恰就成了魔像的弱点。

    防御结界再度展开，沐家的法师们卖力地传输魔力，让结界能够在消失一次后快速地恢复，他们燃烧着魔力也燃烧着生命，为了冲出这片大海。

    船只再度转向，现在他们才是势不可挡的。

    远处的魔像释放冰凌术，一次一次地叩击在这艘渺小的船只上，结界一次一次顽强地恢复过来，再度闪烁出紫色的光芒。

    “第二个！”

    以同样的方法，持斧的魔像也倒在了茫茫波涛中。

    现在他们面前就剩下持枪的魔像了。

    “前方就是胜利！”船长望向前方的魔像，雨云开始消散了，微白的天空开始显现出光彩，一切正如他的誓言，越过阴云便是光辉。

    船只前行，掠过疾风。

    持枪的魔像不是使用冰凌术就是近战了吧，沐游心里突然有不好的预感，卡洛被派回去安抚孩子们，现在甲板上就剩下他和船长了。

    魔像居然掷出了手里的枪！那种魔法合金武器加上投掷的力道完全超出了防御结界的承受范围，如果命中，这艘船将不复存在。

    沐游轻轻地抽出巨剑，清澈的剑声流过，仿佛清凉的夜雨。时间在他的眼中仿佛变慢了，长枪稳稳地命中防御结界，即便沐赫臣准确地将魔力集中在了一个点，但还是无济于事，船长默默地目视着那支长枪，他的脸上没有后悔或是恐惧，只有一个将死之人的那份坦然，他差一点就完成了自己的誓言。

    沐游突然发现自己还不知道这个疯子船长的名字呢，可是他就要死了，根据长枪的轨迹，他肯定会被枪头整个砸碎，然后和这柄枪一起穿过他心爱的船，有幸没有死在长枪下的乘客们，也会没入冰凉的海水里，然后在这茫茫的云转之洋里销声匿迹，再也无人知晓。

    死亡就像是终极的宿命吧，就像爸爸妈妈，就像那个火光中的爷爷的背影。

    但是，这样真的好麻烦。

    死这件事，太麻烦了不是吗？

    海水组成如同魔像一般顶天立地的身躯，挥动冰制的剑刃荡开了飞至的长枪。

    为突如其来的长枪感到惊讶的人们都松了一口气。元素法术·大洋之魂，那是传说中的超a级法术，施法者将制造一个巨型的水元素实体，它将会模仿施法者的一举一动，并能使用数种高级的水元素法术。

    甲板上，沐游挥动了剑刃，那一瞬间大洋之魂也做出了相应的动作。

    “他是你的召唤物？”船长这次真的惊讶了，那简直是一个奇迹，一个真正的奇迹，由魔法本身而达成的奇迹。

    沐游茫然地看着那个矗立在船首的身躯，他并没有调动自己的魔力，也没有念诵任何咒文，那个巨大的家伙好像就是回应着他的意志而突然出现。但是他却完全能够洞悉这个法术的一切，包括那个他从未听说过的“大洋之魂”的名字。

    他驱动着大洋之魂没入水中，冰刃在海水中穿梭。通过大洋之魂，他能够不依赖感知结界就清清楚楚地看清海面下的魔法纤维并将其切裂。

    大洋之魂在最后的魔像身后升起，重新组合成人形。沐游挥动巨剑，大洋之魂也同时挥舞起巨大的冰刃，硬生生地砍在魔像的躯干上，冰花飞溅，魔像的身躯被砍出了一道深深的裂痕。

    魔像依靠水元素的调和术猛然转身，破损的身躯发出刺耳的嗡嗡声。它抬起右臂砸在大洋之魂上，仅仅是穿过了一层水，大洋之魂安然无恙。

    爷爷教授的剑技在沐游脑海中飞速地闪过，他快速地舞动剑刃，大洋之魂也不断地生成冰剑，接二连三地砍在魔像身上，整套剑技犹如暴风骤雨，将魔像的身躯撕裂，最后一击犹如劈山开海，垂直地砍向魔像，将它干干净净地切成了两半。

    魔像的残骸坠入海中，大洋之魂也自行解除。沐游将手中的巨剑送回剑鞘，气喘吁吁：“船长······我们赢了。”

    橙色的阳光跃入海面，犹如跳动的火花，照耀着这片大海中的孤舟。

    清晨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