熠熠寒星销雨霁,去雁遥送金风。断云缥缈曳清空,深林翩秀翠,渐次卷芳丛。
自在远岫曲流觞,森翳间透岚光。寂寞秋峦荟青苍,堪堪竹里馆,零落杳仙踪。
太阳乍入清晨天空喷薄欲出之第一抹彩霞照耀下,众星捧月般环状群山之襁褓中,周遭一片绿意迷离之林海万顷秀翠掩映间,一座小镇,赫然在目。零星车辆自盘山道蜿蜒而下,“芳岚镇1km”之标牌直指西郊——数百栋院落竹木环合,风光宜人;其中一处虽不起眼,却因其清丽雅致之装扮而使路人不断驻足停留,料想着院落主人会是何等匠心独具——院墙上几丛凌霄迎风招展;院内,三株大榆木姿态挺拔,直耸高穹,状如擎天巨伞;又见素梅修竹,摇曳生韵,形若才子佳人。几块太湖顽石错落堆叠作奇峰,既有北欧角峰[1]阳刚之美,又有姑苏园林秀逸之姿:
华盖三爿遮天小,竹梅五处映园俏,太湖石上风烟缈,银杏枝头金叶娆。
榆木竹梅交叠掩映中,三层小花园洋房之顶层,依稀可辨。哥特式露台遍植兰芷茉莉,馥郁清雅;再往上,青銮黛瓦,亭台飞檐硬是将欧式建筑辟出中国式风情。
三楼侧室一角,忽闻杜宇清啼。原是杜鹃自鸣钟上小鸟机括,正自展翼报时。[2]
布谷鸟婉转迭声了好一会儿,这才倒退身形关门大吉,见周公去了。
素雅卧榻上,妙龄少女正坐。身姿娉婷,鹅蛋脸容色绝美,虽僧道之士犹会惊为天人。黑发如瀑,缓缓流泻腰际,肤白胜雪,更似林中飞雪摇曳生韵——
贞姿曳秀湘裙窄,玉容含羞粉面娇。
明眸皓齿樱唇小,青丝柳眉瑶鼻俏。
万水千山自回转,五湖四海任逍遥。
莲步香散芳馨绕,却似解语粲然笑。
露台招展处,阳光似点点金粉,纷纷洒落;身姿之颀长,翩转处兀自起舞弄清影。
体态颀长,面容姣好,双眸之灵动堪比彗尾飞撒满天星。蹑手蹑脚,猫儿一般轻捷无声地行过走道(疏点字画自非凡),行过回廊(向阳藤萝尤堪夸),沿双螺旋阶梯一路回旋而下(玫瑰彩绘[3]不时点缀其上),行过大厅(八仙桌居中,六张太师椅分列两旁,红木漆梁柱配以哥特式拱顶,竟也浑然天成别有一番韵味);仪态万方地行过院落,行过榆木荫翳,行过秋海棠花影,径奔大门。款款莲步,气质恍如玉天仙之精魄,却亦有些许邪恶弥杂其间。原因无他,生就一副纯良无害人见人怜之花容月貌,内里却冰雪聪明得堪与谢道韫[4]比肩——可惜,不务正业得很。
她几乎在门口与另一个翩然行经之少女撞个满怀。
“嗬——”触电般跳开三大步,少女故作嗔怪在她肩头上猛拍一记:“讨厌!每次经过此处都要吃你一吓,现在更不得了,索性溜溜地往我身上撞!若尔再敢屡教不改,仔细你的皮!”
“不好意思,我没注意。你是段白薇吧?我听大姊提起过你。”将错就错,学起三妹林心妍沉静内敛之仪容,垂眸颔首,罥烟眉杏仁目中道不尽羞涩与自责。
“别装了,林雪妍大小姐。”轻易揭穿她欲盖弥彰之掩饰,报以狡黠一笑。
“我演技真有那么差么?”一阵不明就里的娇嗔,哪露的馅?!
“笨蛋!一试探就上当,亏你还是‘天使面庞,魔鬼心思’之外号哩!”段白薇似笑非笑。
“你坏蛋!”娇嗔更甚。
“其实这真不能怪你演技差,否则你也不可能成天尽将些居心叵测之宵小之辈耍得团团转了。破绽在此——”她戟指之处,一二层楼掩映于榆木树影中:“你们三胞胎姊妹,睡觉时无一不拉窗帘,二小姐林秀妍先住到大学宿舍去了,三小姐林心妍窗帘没开,就你珠帘大张着在这跟我装天真无辜,还妄图嫁祸给宝贝妹妹,是何居心?!”
“真倒霉!”林雪妍恨恨地跺下脚:“这不是所谓‘躺着也中枪’吗?”
“没错,你简直是‘卷帘亦露馅’。”段白薇十分认真地点点头表示中肯。
“‘躺着也中枪,卷帘亦露馅’,嘻,还能作对子哩!”林雪妍“扑哧”一下,早已笑逐颜开。
“‘给你点阳光你就灿烂,给你点洪水你就泛滥’。”段白薇干笑三声,正色问道:“对了,起得如此之早,不会又要做出什么‘丰功伟绩’来吧?”
“你太高看我了。”嫣然一笑,示意她附耳过来:“我是去南郊看启明星的。”
“启明星?!”
“金星,北半球最亮之星。”
太湖石上,三爿浓荫蔽。二楼侧室掩映于青枝绿叶中,几处藤蔓缘墙盘桓,青翠嫣然。窗前,三株牵牛兀自含苞待放。帘儿飘忽,两点明光若现。
合上珠帘,林心妍不由啼笑皆非。若不是自己还拉着帘子,险些便着了大姊的道。林雪妍大小姐栽起赃来可是眼睛都不眨,扮起无辜来更是堪比奥斯卡影后。而她到处“华山论剑”,整完宵小之辈后溜之大吉,只苦了她和二姊顶缸之事已不知发生了多少遍。以至于她和二姊长跑均在镇里夺过头魁,原因无他,皆是整日被人围追堵截练出来的。而为了以防不测,大姊还一人发一本《唇语》令自习之,否则她又怎能隔着20米轻易窥见大姊欲“栽赃”之口形呢?想必那津津乐道于“雷达测速”之典故[5]的大姊要是知道这糗事,一定会痛心疾首地感慨自作孽不可活。
对了,把这糗事告诉二姊,岂不甚妙?“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不是吗?
不过……刚进门的二姊貌似也挺糗的,面容憔悴,步履蹒跚,怀抱被单,被上一抹红痕……
什么?
身姿之轻盈,飞身抱柱滑下楼顶亭台,向二姊飞奔而去。
“那帮宿友,真是害死我了!”虽然步履蹒跚,姿态有些踉跄,但着实令人松了口气。
“怎么,那帮女汉纸又出了什么馊主意?!”饶有兴致,眉心上,隐隐狐疑涣然冰释。
“可不是么!”林秀妍很认真地点点头表示中肯,随后便开始以江南人特有之吴侬软语大倒苦水:“她们说穿衣服睡觉会影响身体发育,结果我还傻傻地信了,昨晚果真没穿衣睡觉,结果着了凉,痛经痛得要死,一整夜辗转反侧不说,还弄得一被单鲜血淋漓,难受死了!”
“那些女汉纸吹牛,说十句话九句不靠谱。”林心妍微微一笑,一语甫毕,她却又触电般打了个激灵,连忙问道:“你就这么抱着带血被单从寝室一路走来的?”
“是啊!”林秀妍清丽面容上依旧写满问号和惊叹号:“怎么了?”
“那你有碰见什么人吗?”林心妍更焦急了。
“有啦,碰见一个男青年……”林秀妍正说着,俏脸“腾”地红了:“当时我样子一定很糗吧!”
林心妍报以一个苦笑,二姊啊二姊,样子糗又怎样?出糗事小,“失节”事大啊!而且,如果那人恰巧是二姊命中之mr.right[6],那可真是糗大了……说不准,连她和大姊都会一并遭殃。
谁让她们是同卵三胞胎,几亿分之一孤注一掷之巧合呢?
正想入非非呢,不防足下踏着一块香蕉皮,“噗”地跌了个头抢地,险些把个鼻梁骨撞折,忙起身,再一摸满脸皆血,又碰巧被熊孩子看见大呼:“杀人啦!”,引得街坊邻居一并探头围观…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独糗糗不如众糗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