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行 第十章:云深不知身何处

    文帝一十九年秋，突厥卷土，蠢蠢欲动。与前一次的积极请战相反，这一次，卫国公却是以年老体衰，几次推脱了晋文帝的领兵提议。

    母亲来看我时，我正就着秋风，尝初心刚做出来的桂花糕，晶莹剔透的桂花糕盛在素雅洁净的青瓷中，煞是惹人喜爱。

    母亲却是愁眉不展：“在对抗外敌这事上，卫国公向来爽快的很，却不知道此番又是怎样的打算，万一皇上他动怒……”说到这里，却是顿住不说下去。

    “这次的糕，没上次的好，糖放太多了。”我将手中桂花糕交予初心。初心忙接住：“那奴婢重新做了再拿上来。”说完便匆匆下去了。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才对着母亲说道：“女儿听闻，最近突厥大汗身体抱恙，他的几个儿子正在争诸位的重要关头。所以别看这次突厥来势汹汹，不过做做样子罢了。”

    母亲似恍然大悟，又似不解：“就算是如此，卫国公大可领了兵，震一震突厥也好。”

    我微叹一口气：“父皇想让卫国公领兵不假，但却不是为了突厥。”我思量再三，终是说了出来：“如今朝堂上，外公一人独大，我想父皇的意思是想要扶持卫家，牵制外公吧！”

    母亲的脸上现出恐慌。

    我不忍心，过去牵了她的手，安慰道：“卫国公三番几次推脱，正是向父皇摆明不想将卫家牵进朝堂争斗的决心，所以母亲大可不必担心。退一万步说，父皇扶持卫家只是为了防止外公一人独大，只要外公克尽厥职，两家自然相安无事。”

    正说着，初心端着桂花糕进来了。我尝了一口，赞道：“这次刚好，不甜不淡，可见这食物跟做人一样，过犹不及总是不好。”转身笑着又对母亲说道：“母亲进宫许久，也该回去了。我记得从前同卫国公戍守北漠的时候，他老人家常念叨这帝丘的桂花酒，想必桂花糕也会喜欢，初心，将这糕打包了，送夫人出宫吧！”

    八月的桂花，正开得浓烈，送走母亲后，我挪了张躺椅到院内的桂花树下，闭着眼睛假寐：卫国公大半生经营，护着卫家躲过朝堂上的种种，终究是我将他推上了风间浪头。现在只盼外公能够克谨守已，可是，他会吗？摸着肩膀上的伤，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在前头忙得焦头烂额，你倒好，躲在这桂花树下伤春悲秋。” 卫子婴沉稳的脚步越走越近，明明是抱怨，声音里却含着笑。

    我睁开眼，也笑着看他：“不然呢，你总不想让我代你处理政务吧？牝鸡司晨可是贬义的。”卫子婴过来敲敲我的脑袋：“这段时间我总是好奇，战场上的刀光剑影，怎么没磨掉你的古灵精怪。日后，你在我这里撒娇惯了，再回忆统帅千军万马的场景会不会觉得只是做梦？”说完往我身上挤了挤，也坐上了躺椅：“听闻母亲来了。”我点点头：“卫国公推了父皇，母亲总有点害怕。”

    卫子婴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然后拉着我去枕他的手臂：“不知道卫国公这次作何打算？”

    我拂了拂落在他胸前的桂花，平静地说道：“卫国公一生戎马，除国泰民安外，便是希望卫家一门平安顺遂，这次自然也是。”

    卫子婴用下巴蹭了蹭我的额，像是自语，又像是宽慰：“卫国公那样的英雄，自然是可以平安顺遂的。”

    隔了两天，便有消息传来：父亲卫央被晋文帝从西部调遣回来，予了十万兵马，去了北漠。自称年老的卫国公，替下了原来的南军统领担起了护卫帝丘的职责，不仅如此，晋文帝还特别将一干青年才俊送入卫国公麾下，让卫国公悉心教导。

    一直游离于朝堂之外的卫家，一时成为帝丘大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