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平静的水面突然落进了两个人,溅起高高的水花。过好久才得一个人露出面目来,虽然头发、衣服皆已湿透,还是难以挡住这人眉宇间的那股柔情。他见湖面上并没有另一个人的影子,心中焦急,怕她不会水,又一个跟头栽进水里,摸索了好一阵子。手中似乎滑进了一丝柔柔的东西,连忙伸手去抱,仔细一看,却是黑漆漆的水草,不觉大失所望。
“微微,微微,你在哪里?”
秋影痕叫了好一阵子,也不见有人搭声,心中一痛,千头万绪涌上心头。脑海中那张十八年前的脸又清晰地浮现在眼前,那时的那个女孩正穿着大红袍,带着红盖头,就这样走出了他的世界。
时间过得好快,曾经的那个少年如今已经享誉江湖却依旧孤单一人,好似一只落单的彩凤,孤独的挥舞着美丽的翅膀,却难以有飞禽能飞到如此高度与他一舞。秋影痕脸上不知是湖水还是泪水,掺杂着心伤与痛苦静静的漂浮在这杭州的月色里。
他找了好久,只觉得似乎也快要死在这里了。忽觉后面有什么动静,突然从水中冒出个人来,不是别人正是落汤鸡似的千雪。她伸出手轻轻的,想擦干秋影痕脸上的水渍,那知自己手上也有水,越擦越湿。
秋影痕紧紧地盯着她,眼睛里似乎有流彩跳动,那种神情绝不是一两天的相处能修的来的。他突然伸出手来,紧紧地抱着千雪。
西湖的水是一湖泪海,落泪的人就这样泡在那里,就这样让时间在流转、消逝却永不停息。
千雪火热的身躯被秋影痕抱着,也觉得他的躯体也如火焰一般燃烧。几番想要挣脱,却难以逃脱。他的双手就似一副失了钥匙的镣铐,绝打不开的。
秋影痕的眼里出现了她的脸,有多少次在梦中,他就这样肆无忌惮的抱着她,就这样什么都不用顾忌,只有两个人的世界。他是那么疯狂而又执着的追求爱情,换来的却是消失。上天是多么慈祥,又将他追寻了好久的人送到了他的身边,这一次就算上天再要分开他们,也是难以起效的。
千雪只能再冷的透彻的湖水中,被人抱着,只有那火热的身躯才能让她稍微忘却寒冷。只是她不清醒的意识里似乎也有一种叫她不愿意离开这样一个怀抱。似乎抱着她的人就是那个让她日夜牵绊却又难以相见的情郎。即使在漆黑的夜里他也不曾如此的抱着自己,为什么呢?
这两个情痴都在自己爱人的怀抱里沉醉。
太阳已经高高挂起,诗仙楼也并未因为烈火而化为灰烬,半夜里突然下起一场雨来,如泣如诉,将那来自地狱的火焰浇了个透心凉。留下了那片清爽的竹林和一个只剩下支架的高楼。
秋影痕揉了揉头,自己正睡在一张小床上,昨夜的衣服已经湿透了,身上的乃是普通渔夫家的旧衣裳。他正欲起身,门外进来一个妇人,布衣荆钗,年过半百,鬓发已半数花白,端着一碗热粥。
“官人,可别起来,还发着烧呢。”
秋影痕仗着自己一身好武艺,虽半夜里糊涂一阵,现在却已经大半清醒,急忙问道:“和我一起的姑娘呢?”
老妇人摇摇头,“那位小娘子,在冷水里浸了一夜,现在高烧不退。我叫老头子去请大夫,可是那大夫见我家寒酸,不肯前来……”
还不等妇人说完,秋影痕就看到千雪,她两颊红晕,双眼紧闭,一张樱桃小嘴也没了点血色。
那妇人心中暗笑,这对小夫妻如此恩爱。老渔夫也从屋外回来,秋影痕落水之后,身上的银两也几乎落入水中,手中也没有钱,忽然想起自己的剑还在,连忙问这对夫妇。那妇人急忙找出来递给他,秋影痕拿着剑,心中苦闷,依依不舍的看了剑一眼,将它递予渔夫,叫他拿到当铺里去换钱,将大夫请来。渔夫将信将疑,看秋影痕视此为珍宝,肯定价值不菲,立马跑了出去。
妇人就给秋影痕讲起如何发现他们。秋影痕听那老妇人说,自己被捞起的时候,双手紧紧的抱着千雪,分了好久硬是没分开,就将两人一起带了回来。秋影痕责怪自己一时竟忘记了千雪只是个小女孩,现在又害得她命悬一线。似乎昨夜所做的事又浮现在眼前,好生惭愧。
渔夫脚程很快不一会儿那大夫便走了进来,走到千雪床前。一看,千雪脸色难看,高烧不退,摇摇头。这医生本不是当地名医,只是这小村落里的村医,若是看点小病小痛还行,但是像千雪这样的高烧不退,他还真没办法。
秋影痕双眼冒火,他看着害怕,出诊费也不敢拿,就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秋影痕见他没有办法,只得向老渔夫夫妇告辞。老渔夫又是个老实人,将当得的钱全部交给秋影痕,秋影痕只取了几两就走。他脚步飞快,老渔夫在后面追了好久追不上,才没有追了。
秋影痕一出门,就往集市里快步跑去,他虽没骑骏马,可轻功绝佳,一窜而过,街上的人以为是刮了一阵怪风。
这街上有一家同济堂,正是名医所开,秋影痕将千雪抱进去,立马叫伙计去请名医。那伙计是个学徒,说医生出诊去了,不知多久才会回来。秋影痕又气又急,瞪着他却没有办法。又要将千雪抱走,这是千雪因为跑了一阵流了些汗醒了过来。
“秋大侠。”秋影痕一听,又开心起来。
“你叫伙计过来,我命他取药便好。”
秋影痕这才想起千雪诗仙楼救人之事,不知要比这些所谓的名医高明好多。叫伙计听她说拿药,那伙计见他不拿银两,要先问钱。秋影痕不与他计较,将钱全给了他,他才按着千雪所说抓药下去熬煮。
还未等秋影痕问好,千雪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那小二将药煎好,秋影痕才喂千雪服下。如此千雪和秋影痕便在药店里耗了一天,到了旁晚,伙计要关门了,请他二人出去。秋影痕深知与这种小人说话一时难以明白,自己又绝不会和他动武。自己身上又无分文,往哪里去都不知道。
他又抱起千雪,单手一劈,那药桌断成两半,回瞪了那伙计一眼,他哪敢说话,吓得不轻,秋影痕这才抱着千雪往外走去。
外面夜色已漫天,却无皓月当空,一片片阴冷冷、死沉沉的样子。秋影痕从一个房顶上又跃到另一个房顶上,如此便是最快的了。没多久就到了一间最大的客栈,他一走进去,就问那小二要了间上房,又叫小二打了热水,这才将千雪轻轻的放下。
千雪已经醒来,神色比之前要好得多。一对眸子半睁半闭,幽幽的目光直射秋影痕,“秋大侠。”
秋影痕奔波了好久,又为千雪担心了好一阵子,这时看着她的目光,想起夜里水中那一幕,连忙避过千雪的眼神,说道:“你在这儿休息,我还有事,先走了。”
千雪迷迷糊糊之中,拉着他的衣袂。千雪自小就有人照顾,如今飘落江湖,孤单一人,好不容易有了一个依靠,自己又离开了,在万财家待了许久,本来以为磨平了刻骨铭心的思恋,现在又感受到秋影痕的关爱,虽说时日不久,却也已经生出了依恋之情。那还愿意让他离开。
秋影痕一时呆滞,轻轻拿下千雪的手,“你就在这里养病,我不久便回。”
还不等千雪反应过来,他已经推门而出,又与那小二嘱咐,等姑娘醒了就送来热水。
秋影痕离开不久,千雪又昏昏沉沉的进入梦乡。
陆云山庄的大红灯笼还没取下,灯光下一对璧人紧紧依偎,那样子又是甜蜜又是幸福,甚是让人羡慕。忽然一阵冷风狂吹,将大门一下子打开。蜡烛尽皆熄灭,那对璧人一下子消失在黑暗中。只出现一张冷笑着的脸,千雪猛地醒了过来,身上冷汗直冒。梦中的那对璧人不就正是沈凝剑和南宫嫣吗,他们此时不正就是红灯笼高挂吗?自己孤身一人飘落在着孤城里,看着空荡荡的房子,点着一只孤零零的蜡烛,烛光飘动就像是自己孤零零的漂泊于世间。
待到千雪呼喊了两声,店中小二在外轻轻敲门。
“什么事儿?”千雪挣扎着坐在床上。
“姑娘,我是来送热水的。”
小二推开门,往里面一望,只见罗帐内半卧着一个女子,也不敢细看,连忙低着头,将水冲好,又问有什么需要。千雪本就无心搭理他,他也就自觉的出去了。
千雪坐在澡盆里,热水浸泡着全身,本来涣散的思绪又慢慢集中起来。脑海里尽是梦中的那张冷笑的脸,自那日沈凝剑独自离开已经过去了好久。千雪还是难以忘怀,实在想不出为什么他会如此。
对于爱情,懵懵懂懂的,到底是什么才是爱情呢?是对沈凝剑的好感还是对秋影痕的依赖。
“到底什么才是爱情?”
千雪一打水面,溅起高高的水花打落在脸上,眼泪哗的一下流了出来,那压抑了一个月的感情就如同洪水猛兽,让千雪本来早已藏在心底的秘密就如同潮水慢慢涌上心头。
“你既然不关心我,我又何必念着你。”她的感情一时宣泄而出,一时又被她镇压起来。
当一切归于平静,那寂静的夜夹杂着丝丝苦楚,让她好难过。
秋影痕还没有回来,也许他永远不会回来了。
门外又是一阵敲门声,千雪问道:“谁?”
“给姑娘送药来了。”
“什么药?”
“和姑娘一道来的那位公子叫我给姑娘送来的。”
秋影痕,他回来了。千雪急忙穿上衣服,打开门,急问道:“他在那里?”
小二一看她也是一愣,千雪病容犹在,几分俏丽尽显于面。小二年不过十八,那里看过这种美人,又加上出生下贱,连忙低下头。说起话来也结结巴巴的。
“那……那公子,他,他早已走了。吩咐我这,这时候送进来。”
千雪一听,不觉得大失所望,呆呆的坐在椅子上。小二安放好药,本想叫她现在趁热喝,看她一眼,又说不出口来。正欲退下去,千雪又问:“他说什么时候回来?”
“小人,不知。”
小二说完急忙退下,关门之时,偷偷瞄了千雪一眼,羞得满脸通红,关门而去。
千雪和衣倒在床上,万千的思绪都随着梦到了另一个世界。
次日清晨,小二正睡在桌子拼成的床上,一阵急切的敲门声将他从梦中拉了起来,门外也不知来了几人一边敲门一边急吼。小二本来就醒了,时间还有一会儿,又偷懒着多睡了会儿。此时**正好,突然有人打扰,火光直冒,嘴里骂嚷着,要去开门。还未穿好衣服,那门突然一下子被撞开了,门栓子断成两截,冲进一群拿着剑的人。
小二一惊,衣服还未穿全,一把冷剑就已经架在颈上。只见来人双眼直冒火光,哪敢做声,吓出一身冷汗。那持剑的人以来便问起秋影痕的人来,小二一听就知道他要找的是昨日来投宿的那位客人,哪还敢满,只说是没在。
“那他住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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