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雪这时候,自然猜不到这位剑侠的心思。本来徐紫芜要和他比剑之时,他也觉得奇怪,只是又想看看这女孩子耍什么花招。哪知这女孩子一上手就是上乘剑法,自己也从未见过,一路一路都是紧密相连,绝无半点破绽。秋影痕不觉惊叹,使剑之人本就是专研剑法,今日得见,也觉得眼花缭乱,那儿还是在比剑,明明就是观剑。
徐紫芜剑招一共十二回,每一回夹杂无数变化,吴子令和惊木无法得见,不觉遗憾。
开始之时,秋影痕不挡,她还以为招架不住,便得意起来,等六回过后才想到他根本无意比剑。毕竟也是小孩子心性,竟使起性子来,进招一变,全不是刚才路数。
千雪刚看得出奇,此时也为徐紫芜捏了把冷汗。她先使的是一招华山的“有凤来仪”,后又一招峨眉的“万佛朝宗”,竟没了点章法,招招之间尽是破绽,此时若是秋影痕有意动她哪还有半点胜算。
“哎!”徐老爷子不知何时站在千雪身边,“这丫头如此乱来,不比也罢!”
他气运丹田,说道:“秋少侠,剑侠留人,我代小女认输,莫要比了。”
秋影痕一听,徐老爷子功力深厚,字字圆润,声声震魂,功力非同小可,况且他也无真下杀手之心,准备罢手。
徐紫芜听爷爷说话,心里甚不服气,偏要一比高低。初生牛犊不怕虎,她那能知道秋影痕是剑剑让她的。那能停得下来,一剑快似一剑。
秋影痕并不在意,竹筷轻轻一夹,紫芜的宝剑便无丝毫用处,拔也拔不出来。她气急,双颊一片红晕,突然撒手,秋影痕却丝毫不动的站着。
“既然你这么喜欢我这把‘软玉’,我就送给你吧!”
秋影痕筷子一松,宝剑向天上飞去,正好插在紫芜面前。
“宝剑难得,你还是好好收着吧!”说完,双脚轻点,化成一条弧线窜了过来。
“咦。”千雪没来得及移开,正退一步,正好踩到刚才吴子令打翻在地的菜肴,身子一歪,眼看就有着地了。突然手一紧,身子又站直了。回头一看,秋影痕已经站在惊木的身旁了,好俊的功夫。
惊木调息气脉,慢慢睁开眼睛。却已经不见了徐老爷子和徐紫芜的踪影,千雪暗自佩服,徐老爷子来无影去无踪,又不显一手功夫,武功何其深也!
“阿弥陀佛,”惊木起身走来,向千雪行一礼,“感谢姑娘救命之恩。”
吴子令也和千雪谢礼,千雪微微一笑:“两位不必客气,这都是两位前辈福大命大。”
惊木虽谢过千雪,却有疑问,为何这小小女子会有赤练这样的毒蛇,况且此处不产毒蛇,也绝不会有这样的毒蛇。千雪见他紧盯着自己的装蛇的箱子,知他必有疑问,便解释:“这条小蛇是我的意外之得。”
惊木看着千雪,见她目光毫不躲闪,她又救了自己和吴子令,绝不会又要加害自己,便又不再怀疑她。清三少爷之死确实令人惋惜,却不是是谁人所为。万财虽叫人将他送回,却难以给个交代。
吴子令自身招祸,也是受不得这口气,非要找那下毒之人。吴子令怀疑是徐老爷子下的毒,秋影痕反口讥笑他,“徐先生要你性命何须用毒?”
“你说他剑法比我高?你何不和我比比。”吴子令一动气,中毒之处又隐隐疼痛。
“你今日受伤,比不过我,还不知有没有来日?”
吴子令没有见识过秋影痕的剑法,料他托大,现在自己受伤自不是他的对手,恨恨难平,“我们再约一日做个了断,难道我还怕了你不成?”
“好,你要比剑,我便陪你比剑。可我还有事,需要几个月才得空,你约个时间,到时必定赴约。”
“既然如此,你有事,给你半年时间,之后,我就在此地等你。今日是十五,明年三月正是草长莺飞之时,到时候我便恭候,今日告辞。”吴子令说完,自觉没理留在此地。
万财见他要走,连忙留住,“今日的事情未完,你怎么可走?”
秋影痕见月早已悬挂于中天,长喝一声:“你们今日请我来,就是不让我杀他,可不知自己性命垂危。”
惊木也长叹一声,吴子令不知何意,“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清三中毒而死,可先有剑伤,能使的此剑的人,在此方有三人,清风剑客,惊木大师和我。惊木大师和我一道前来,自不会下毒,吴大侠自受其害又与清三无仇,也不必杀他。我自然也不会杀他。但此人杀人就算了,居然还下毒,一剑即可杀人又怎么会需要毒,看来此毒的用意不在于清三。若是当时我不去和徐姑娘比武,留在此地。这毒无色无味散于空气中,长久如此,在座之人必将受其害。能配此毒之人在此便有一位。”秋影痕目光落在千雪身上,千雪此时正站在灯光之下,容颜靓丽,一双水灵灵的眸子全集中在秋影痕身上,见他目光指向自己,也不避讳,只是淡淡一笑。
秋影痕忽不动了,竟像是被电击了一般,嘴角微微上扬,吐出两字“微微”。众人还以为他知道眼前这位姑娘是谁,万财立马打断:“刚才情急之时还未介绍,这位是千雪姑娘。”
千雪微微施礼,秋影痕直盯着千雪,好像是要把她吐下肚去。千雪未做声,秋影痕疾走到她面前,细细打量,直到千雪都觉得身上的鸡皮疙瘩快出来了。万财却十分高兴,若真是如此,那他今日之危可算是过去了。
千雪也丝毫不避讳,只见秋影痕的眼里似乎渗出泪来,“你可认识岳微微?”
千雪摇摇头,“不认识。”
“真的不认识?”
“不认识。”
秋影痕长叹一声,“也罢!”
秋影痕退一步,依旧站在旁边,恢复如常。万财本以为他有意鱼千雪,又打错如意算盘,悄悄退至一旁。
“敢问千雪姑娘,可知此毒是何毒?”
“这种毒名叫‘七日残’无色无味,飘散于空中,触及皮肤马上渗入,中毒不深头晕不已,中毒若深,就如同惊木大师一般,深受噬心之痛折磨,先是失去力气,然后七日方死。此毒也少有人知,秋大侠看得起,说我能配,其实我却是能配,我可不愿配此**。况且我一时难以找到配齐这种**的药材。”
“哪里可以买得到?”
“这。”千雪深知这**不可能买得到,但又不愿说是厄劫才有的,便说:“有钱的人自然弄得到。”
“既然如此,哪便不难得了。还有一事,这赤练蛇是何处得来的?”
“这。”千雪环视四周,未见万财踪迹,想他曾经救过自己,此时也可帮他一把,“秋大侠不知这蛇,也不怪,这毒蛇并非一般毒,乃是从小喂以**长大,我的朋友送给我的,才长一年,所以如此小,我虽然知道它是毒蛇,却也舍不得,今日它有异动,才得知这里有奇毒,与它可无关。”
“千雪,你为何说谎,这蛇是你在万财府上抓的,他府中必定有这种毒蛇。今日他设此局目的也不在此,而是要先杀赴宴的人,然后将这嫁祸给我。哪知冒出个徐先生,又得千雪姑娘解了毒,破了他的计划。想必这时,他已经逃了出去。”
千雪说谎被他当面拆穿,脸上虽无光却也不觉得什么,“你为何非要杀他,你不杀他他也不会用毒。”
吴子令还不信是万财想要害自己,但寻不得他踪迹,心中甚急,加之刚刚中毒,竟吐出血来。
“吴大侠伤还未好,不要动气,免得加重伤情。”千雪虽好言劝他,吴子令也暗自感激,却难以相信。
“万财乃无耻之徒,他表面上与武林不相往来,暗地里却滥杀英雄。他有个江湖外号叫‘黑面罗刹’,想必你们也听过,还用问我为何杀他?”
吴子令倒吸一口冷气,没想到在江湖上杀人越货的强盗居然是自己的昨日旧友。暗自伤心,想起昔日旧事,二人曾一起闯荡江湖,何其痛快,何必为了点金钱招致恶名,又为好友扼腕叹息。
千雪感官异于常人,忽然闻到了一阵烧焦味道,走到窗台一看,一楼开始火光冲天,其势凶猛。
“你们快看。”
秋影痕只冷笑一声:“你们不是要前来帮此人吗,现在结果如何,可看到了。”
千雪看看他们:“你们现在争执有什么用处?快想办法逃出去要紧。”
秋影痕见惊木和吴子令中毒之后,功力皆失。连忙向楼下奔去,楼下尽是些死人,却不见万财和他的儿子在内,这些人全部都是中毒而死。还未到三楼,火势直冲而上,难以下楼。若是此时秋影痕自己冲出去,没有半点困难。只是惊木是他好友不可不管,吴子令虽与他无交往,却也是忠义之人,何况更有一个毫无武功的千雪,那能如此简单。万财小人肯定是看中了他的侠义之名,他虽不是为了名声,也绝不会留下这几人。
等到他再到五楼之时,却也不见了千雪,惊木和吴子令也已经奄奄一息。
“千雪姑娘,千雪姑娘。”
千雪这才从后面转出,眼里含泪水,望着秋影痕:“秋大侠,今日我们却要死在这儿了,你走吧。”
千雪又问:“不知道这里有水没?”
秋影痕看了一圈,没发现半点水痕,也只得摇摇头。
“秋大侠不知,这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由纱幔散发出来的毒气,只需要喝水便可解去,可偏这里半点水都没有,又不能马上出去。”
秋影痕看着外面,那片竹林虽高,却难以接住众人。况且紧挨着诗仙楼,如果现在不出去,怕是连着这一片竹林也要化作一片火海。
惊木深知自己已经难以出去,也不求出去。吴子令长叹:“看来今日之约不能实现,只能来生再比过。你我皆是江湖儿女,我也不怕什么。今日我虽死在这里却有一个遗愿未了,这本‘清风剑法’我从未传人,今日便给了你,若有一日,你寻得一个有缘之人传授于他,也算我半生心血没有白费。我生来不服人,今日虽死,却也不会服你,只愿来生能有机会和你一战。”
秋影痕虽和吴子令没有交集,却欣然接受了他的托付。
惊木在一旁看着,“我虽算准几日之内必有大难,也不知就在近日。我已经得见旧友也无遗愿,适才,这位姑娘救了老僧,老僧感激不尽,还请秋大侠将她救出,也算是老僧的最后一个希望了。”
秋影痕看了看千雪,又看了看惊木,心中深恨,要是一开始就除掉这个祸害,今日也不会让老友死在此地,好生懊悔。
千雪在一旁看着这所谓的江湖,不觉得有些难过。连忙从怀里拿出一瓶药丸,取出两粒,递予秋影痕,“这个,含在嘴里。”
秋影痕含在嘴里,又再看了一眼惊木和吴子令,这才抱着千雪双足一点,一跃而出,从五楼一跳而下,踏着竹林,飞快前进。可火势凶猛,衣服还是被火点燃。秋影痕怀抱着千雪,好似抱着自己的亲人,处处相护,自己也着了火。两人狼狈得很,一跳跃进西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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