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纸上透进屡屡晨光,身边可人仍沉浸在柔情蜜意之中。
房间余温,也尚留存着夜间缱绻的风光!雪溪轻轻穿衣下床,走出房间信步在蜿蜒曲折的回廊之间。
驻足一潭清澈水塘边,里面不乏各种名品金鱼,周边所植也皆名种植被。
这一切对于一位当朝亲王来说,其实一点都不过分。
至少在天子脚下,京畿重地,等闲一个稍稍得宠的官员,家居装点恐怕也不会比这里差。
可问题也正在于此,襄阳王高廉乃是世袭王位,父子两代得宠于三朝。
每年的俸禄权且可以不计,但朝廷不断赏赐的珍宝也是不计其数。
虽说得到的赏赐也不是非要拿出来显摆,可几十年的珍玩宝器也绝对不会仅仅只是眼中所见而已。
况且昨天进门时见到的迎客侍卫百人,正门中两侧也都是很大的练武场。
当朝第一贤王的府中既然如此素雅,又何必要豢养那么多的护卫呢?也许在常人看来一切都没什么值得奇怪的,而且还可以找出许许多多冠冕堂皇的理由来解释。
可如果与大多数人一样的见识,他也就不是雪溪了。
“雪公子起得好早啊!昨晚休息的可好?”回头看到高廉和路平川缓步走来,雪溪脸上丝毫不露心里疑问,只微笑颔首:“多谢王爷盛情款待,在下实感受之有愧!”“欸?公子言重了,我平生最钦佩天下英雄,尤其公子这般年轻俊雅,文武双全,可谓盖世无双。
得蒙不弃下临,已是我的荣幸了!”“王爷如此谬赞,更让在下无地自容了……”笑了笑,高廉沉吟问:“对了公子,童二小姐……”“哦!年轻女孩多是贪睡的.”
“啊……!是啊!是啊……”顿了顿,一边路平川突然接口:“雪公子名震武林,又是武圣前辈与三仙前辈爱徒,所学必然精深奥妙。
在下与两位结义兄弟虽不敢相比公子,但亦算生平好武,不知可否请公子指点一二?”“路管家,雪公子过府是客,不得无礼……”斥责了路平川,高廉歉然看向雪溪:“雪公子恕罪!路管家绝无挑衅公子之意,他只是……”微笑摇头,雪溪随意截口:“无妨!在下也曾听说过四海飞龙大名,如有机会讨教一二,也是在下的运气。
不过,在此……?”路平川忙应:“听闻公子驾临,在下两位兄弟一大早便赶来想一睹公子风采。
如果可以,请公子移驾练武场可好……”当下三人便来到正厅之后一个更大的练武场,周围此时已经聚集了不下三百人,个个健壮魁梧,显然都受过严格训练。
见三人来,人群头快速赶来两人,当即齐齐跪倒高廉面前。
高廉忙双手扶起二人:“自己家中,两位兄弟不必多礼!来,我来介绍一下,雪公子,这两位都是路管家的结义兄弟,这位林仲平,现在襄攀团练总教头。
这位李齐,现任湖广水师提督。
两位兄弟,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雪溪雪公子啦……”三人听了当即互相抱拳寒暄!李齐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这近年来雪公子的威名可着实响亮,想不到竟果然如此年少,实在令人钦佩啊!”“哪里?穿江大侠的名号,在下也曾久闻!”“哦!”愣了下,李齐心里不由暗暗嘀咕!他号称“穿江大侠”但原本在江湖名气并不是很大。
而且他之所以投身王府,也是因为在江湖上无法立足,所以才想到托庇于早年结交的义兄路平川。
其实此人二十多年前在湖广一代倒也是号人物,尤其轻功极高,踏水无痕如履平地,因而得了个“穿江”之名。
不过此人生性**,不知糟蹋过多少良家妇女。
二十多年前偶与一位武林游侠相遇,为人击败,并被迫难以再立足江湖。
来到王府之后,几经辗转终于被高廉推荐到水师任职。
此时被雪溪提起往日名号,李齐一来是对“大侠”二字受之有愧!二来也不免奇怪这个仅仅二十岁的小伙子,怎么会听说过自己的名号?而另一个林仲平号称“撼三山”,原是一代名捕,因受官中权贵排挤不得重用。
上代襄阳王与之偶然相遇,极为赏识,便推荐了他为襄阳武官。
之后与路平川两人私交颇深,便成为后续金兰兄弟。
如今也已有二十多年,终于成为了襄攀这战略要地的民兵统率。
算上路平川,这三人都是已经远离江湖超过二十年的人物。
雪溪虽并不深知他们修为如何,但却知道这三人都并非仅只武功不弱,更都是智谋深湛之辈。
客套一番,李齐当先道:“雪公子,在下三兄弟中在下年纪最轻,武艺也远不如两位义兄。
便斗胆先请公子指教一二!”“李大人客气了!请……”眼见李齐平地上突然跃上练武场,身法轻盈潇洒,四周顿时响起一片彩声。
而众人看向雪溪,只觉眼前一花,人已经不知怎么到了李齐对面。
几百双眼睛注视下,竟没一个人看清他是如何行动的,所有人便不由呆愣在当地。
李齐紧皱眉头,心里不由感到一丝惊惧!一声“请”,李齐当即右手五指成爪,迅速向对手咽喉抓去,打算先发制人。
眼见他已抓到对手,众人一阵惊呼,谁也没想到雪溪竟然会如此的不堪一击。
但李齐自己却心头一凌,因为他面前仍可看到对手,但却感到手上抓了个空,人跟着也向前趔趄出几步。
骇然回头,李齐竟发现自己穿过的人影正如袅袅炊烟般渐渐消散。
而雪溪,则在自己先前站着的地方微笑看着自己。
“水中月,镜中花!迷所见,幻如烟!这就是武圣前辈独创的水月镜花神功?”雪溪微微一笑:“雕虫小技,李大人见笑了!”眼见两人又打在一起,高廉三人对视一眼,心里都不由暗暗惊异!他们惊的倒不是雪溪武功多厉害,毕竟那本是意料之中的。
他们所以惊讶,是因为雪溪年纪轻轻,竟然如此深谙克敌攻心之术。
比武决胜各凭本事是没错的,但学武之人往往都有自己独门的一些秘技,或者本身比较擅长的某种功夫。
可当他们发现一旦自己最值得仰赖的手段竟然比人相差很远,从心理上就必然一落千丈,本身实力的发挥也会严重受限!李齐本身就以轻功著称,单以此道而论,路平川和林仲平都自问不如。
但雪溪师传的水镜幻象乃武林轻功之最,他这手先声夺人势必已经极大的打击了对手信心。
果然,李齐从一开始便被对手心理上压制住了,而后的出手便不自觉地以自保为先,往常夸夸其谈的那些精妙招式根本连一半都使不出来了。
二十招一过,雪溪已知此人武功充其量也就是严阔海之流,恐怕尚还略逊。
当即左手食中两指并起做剑,连刺对手双肩,双肘,双腕。
李齐连连后退,根本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而雪溪几招打完,右手斜穿而出。
李齐惊见他右掌心中黑气一闪即逝,惊呼声“隐魅掌”,还未接招便吓得跳下了练武场。
“隐魅掌”在江湖上也曾是轰动一时的绝学,乃是一位游侠的成名绝技。
不过对别人而言,那位游侠已绝迹江湖二十年以上,原先也没多少人见过,所以不值得惊讶!但对李齐来说,正是这隐魅掌曾让他重伤后不得不避开武林,之后足足用了五年时间才恢复如初,因此乃是惊弓之鸟!微笑看着满脸惊骇的李齐,雪溪淡淡一晒:“这隐魅掌不过是在下家奴的一门粗浅功夫,想不到世上竟会有人认识……”如果是之前他说这句话,也许只会被人认为是不知天高地厚。
但现在见识了他的武功,又联想到几十年中许多前往天山或东海的武林高手一去不返,看来江湖传闻那些人都被击败扣留恐怕不假。
犹豫片刻,林仲平叫了声“好”,当即跃上武场,双拳挥舞中风声霍霍。
雪溪见对手招式威猛,加之也听说过此人一身顶尖外功,寻常刀剑都伤不了皮肉。
当即双脚踏定易经方位,闪转腾挪中避实击虚,以太极混元法门应对。
路平川见了不由暗暗赞叹:“好聪明的雪公子,不仅武功修为深不可测,更深明各法!老二如果一味这样猛攻,只会平白消耗体力,反令对手以逸待劳!”“是啊!武圣古慧神武功究竟多高是难以亲见的,但能教出这样的徒弟,至少也可证明名不虚传啦……”诸人赞叹中,场中又起变化。
林仲平绝非泛泛之辈,明白对手有意消耗自己,又岂能甘心上当?可他才改变打法,就发现事实远没想象中那么简单。
因为他攻势才稍一转缓,雪溪就展开了闪电般的招式。
林仲平只感到自己仿佛突然置身一片阴风惨惨之中,彻骨的寒冷让他忍不住浑身发抖。
可偏偏对手出招快的不可思议,让他根本不知该怎么回击。
急切间林仲平双拳运力四下猛挥,雪溪双掌一合,由中刺入倏分,反腕一带其双手。
林仲平突感一阵窒息气绝,闷哼声连连倒退,众人惊见他此时嘴唇青紫,牙关咯咯打颤,而颤抖的双手也凝结起了一层薄薄的冰雾。
众人骇异间,林仲平突然大喝一声,双手运气震碎束缚,一片碎冰散落,他双手上仍旧青筋毕现,惨白如灰!“冰心咒果然不愧当世奇功,雪公子年纪轻轻竟有如此功力,林某佩服之至!”“林大人过誉了!”见他看向自己,路平川苦笑声摇头道:“在下武功并不强于两位义弟,虽也盼可得雪公子指教,但也无颜再班门弄斧,以免贻笑大方了!”结果原本是早能预料到的,但对襄阳王府来说,这场“惨败”也的确未免对人打击过大。
谁也没心情再说什么,雪溪便径自回往客房。
童锦鸢似乎才起,正对镜梳头,镜中见他进门回头嫣然一笑:“一大早就出去了,这王府里很好玩吗?”“好玩!很好玩!至少现在,对我来说没有比这更好玩的地方了……”童锦鸢听得一头雾水,雪溪看着她又笑道:“我一向认为,胜利总是站在更沉得住气的一边。
只要自己能把希望减到最低,对手就一定会自乱阵脚。
如今看来,这种情况也并不是个别,而的确是很多人的通病……。
可是对我来说,挑战性却小了很多……”见他一脸的意兴索然,童锦鸢根本想不懂他究竟在想什么,轻轻站起来坐到他腿上,柔柔的轻抚着他鬓发!“对你来说,挑战那么重要吗?人活着,难道就不能平平安安,才是最大的快乐?”茫然看着她,雪溪心里突然感到一种松弛,不是摆脱压力之后的那种祥和,而是一种突然对一切丧失了兴趣的遗弃感!也许到死那天他也不会明白,究竟是这个世界遗弃了自己?还是仅仅只是自己从来不愿真诚的去看待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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