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晚唱醒来的时候,外头夜色已深。
她费了好大劲支起沉重的眼皮,感觉这一觉睡得不是很舒服,他娘的渴死了,也没人给点水。
她挣扎着爬起来,手上钻心的疼痛,使不得力,又倒了回去。
这一折腾弄醒了床边趴着的人,贺兰眼中布满红血丝,眼神却又惊又喜,托住她的身子:“醒了?”
晚唱有种宿醉未醒的感觉,尚不知今夕何夕:“呀!太客气了!怎么睡这儿啊?!你新培养的兴趣爱好?!”
眼角眉梢早已围了上来,眼睛鼻子红得像小兔子,一听她这话又要开始免费拆长城运动,晚唱有些恢复了神智,忙打断她们两个:“哎哎,停!先给我喝口水,渴死我了,睡着时候也不晓得给口水,简直太不敬业了!!!”
她们两个端来水,喂到她嘴边,眉梢边给她拭汗,边道:“大夫说尽量不要喝水,这样小姐渴极了就能早早醒来了。”
晚唱瞪大了眼睛:“这哪个丧心病狂的挨千刀的说的?!看我见到他不拔光他的毛!!!”
眼角眉梢沉默了,尴尬的望了贺兰一眼。
贺兰的表情也不是很自然,待晚唱喝饱了水,方幽幽的凑上去:“听说你要拔光我的毛?”
晚唱向后与他尽量隔开距离,有些诧异:“我没说拔你的啊……是拔那大夫的……你又不是……不是吧!!!你是那个挨千刀的???!!!”
贺兰的脸色又僵了一僵:“额……恩……我是……”拿了锦被在她背后垫好,眼光扫过她的手,心疼的神色转瞬即藏,“你的手伤的太重,怕留下伤疤后症,正好我也会这个,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眼角眉梢在一旁忙道:“小姐,爷医术很高明的,这要是换了那些个寻常大夫,哪有个能接回原样儿去的?”说着说着泪珠儿又滚下来,“小姐,都是我们不好,没能力护得了您,反而让小姐替我们受这份罪……”
晚唱此刻的两只爪爪用木板固定,包的像熊掌,没法儿扶她们,只能空中挥舞:“我这不好好的么,快别哭了。再者,你们是我的人,护着你们是我的本分,如果我连这个都做不到,那你们也甭做这亏本买卖伺候我了。”说着拿大熊掌拍了拍贺兰的肩膀,“看不出来你还挺全能啊,挺注重素质教育全面发展的啊,应该好好宣传宣传,给昭罗的基础教育立个榜样竖个典型哈。”
她没心没肺的嘻嘻哈哈着,脸上已现疲色。
贺兰见她如此,赶忙吩咐眼角眉梢端了粥来,让她们俩下去了。
眼角眉梢刚离开,晚唱强撑的精神头便衰颓下来。
她必须在两个丫头跟前继续大大咧咧,才能让她们稍微好受一些。
晚唱自己都能感觉到这副身体的虚弱,她无力的靠在被子上,闭了眼睛养神。
一时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她也无需再装些什么。
况且,现如今,她也不想再装了。
常言道:装逼遭雷劈。
啊,多么痛的领悟。
贺兰送了一勺粥过来,用红糖水熬的新黄米,糯糯稠稠。
喝了几勺,晚唱重拾了生根发芽的力量,猛然睁开眼:“眼角眉梢说能接回原样,当真?”
贺兰认真的盯着她:“恩,保准同原来毫无二致。”
“那就好。”她容色淡淡。
喝了粥,贺兰放下碗盏,沉默片刻,坐到她身边。
伸手揽佳人入怀,他小心翼翼避开她的伤,痛沉入眼眸,他只能说一声:“对不起。”
晚唱心下冷然,斜了嘴角:“这回公子又要许什么贵重的礼来为她开脱啊?”
他似是不能言语,只是抚着她的长发,良久又道:“我来晚了。”
这是他爱而不得的女子。
这是他心心念念了四年的女子。
上一次那块卧蚕,他不知道竟对她如此重要,待看到她逞强的背影和那一地的鲜血,他心下一紧不知不觉已将瓷杯握碎嵌入掌中。
这一次,他却让她伤的更重。
他不舍得她受一点苦,发愿护她百年安好。
却就是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总是让她受伤。
那时候铎王噙着笑问刚刚春风得意的他:“本王家有一女,为孤掌上明珠,改日带她去你马场赛马可好?”
久居官场,他马上参悟了铎王的弦外音,然而当时他还未曾见过铎王爷的小女儿,不晓得她是这么好,于是面带歉意回应道:“承蒙王爷不弃,郡主金枝玉叶,恐晚辈马场简陋,委屈了郡主。”
铎王倒也不勉强,一笑便罢,再未提过。
人世间最哭笑不得的事情,莫过于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却砸到了自己的脚。
晚唱的额头抵着他宽厚的肩膀,扁扁嘴:“是,你来晚了。”
她张嘴咬在他的肩,却还是不能避免落了泪。可毕竟痛的不是自己的肩膀,不能够起到止住哭泣的有效作用,她的泪一串一串,像坠珠的隔帘,拨动着他的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