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贵女们上学的地方,其实离凤栖宫不太远,是一处叫做翎雀楼的地方,其中大多的装饰,都是孔雀蓝色,连插屏中也插有长长的孔雀翎羽。其中立柱之间的帐帷上,更是绣上了许多不同种类的雀鸟,甚至屋顶横梁之上也绘了成对的凤凰与孔雀,就如同一座百鸟的乐园,让人一入便心生愉悦。据说,当年这座楼还是当今皇帝的祖父,为了宫中某位喜爱雀鸟的后妃建造的,至今也差不多,有上百年的历史了。
贵女们上课的地方在二楼厢房内,窗户被开的很大,几乎落地,窗边有矮屏衬着,以防有人不慎摔落,再见那窗框虽然年代较久,颜色变深,可那光滑的木质以及雕刻精美的图案,还是能够保留下当初的奢华与雅致。
厢房屏风旁放了几张案几,案几上又放了文房四宝,样式相同,想必是皇宫里一并准备的,到没有好坏之分。
徐蛮拉着淑嘉进了厢房,此时淑慎、淑敏都已然坐在案几旁,时不时还说上两句,待看到徐蛮二人进来,除了淑慎会笑着招呼两句外,淑敏却只会阴狠的瞪个两眼,连句话都不说。
徐蛮和淑嘉选了剩下两张案几,分别坐好,今日上午,只是习字与算学,并不复杂,所以徐蛮心里也不惧怕,到是下午的刺绣,反叫她心生惶恐。
其实,说起来,宫学也不一定要学什么,只是将宫中的贵女们聚在一处,学学闺阁的琴棋书画,刺绣管家,另外带上礼仪与鉴赏,和家中教育并无不同。前几项就像兴趣培训班一样,学好学坏,这些贵女也不怕嫁不出去,可礼仪和鉴赏却是重中之重,礼仪讲究的是代表皇室的气度和修养,而鉴赏则是显示皇家女子的眼界与心胸,女子可以无才,但不可无德,更不可损了皇家的颜面。
其他的徐蛮到是还好,可就对刺绣一事,当真发愁的紧,她这性格,温软中带着执拗,可做事一向大大咧咧,并不怎么放在心上,更别提她那三分钟的热度,武艺一途,若不是往事刺激的,她压根放不在心上。所以在上宫学之前,当母亲特意让嬷嬷想在刺绣上给她铺点基础时,那痛苦真是不能言说,还偏偏要被二哥取笑,什么心都灰了。
虽说母亲一直让她不要放在心上,毕竟公主翁主之类的真正绣的好的,没有几个,就算绣的不错的,也不过是个人兴趣,她只是了解一二也行,反正也没人指望让贵女们亲手置办绣品。不过,徐蛮这次就是不想浑水摸鱼的过,即便她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她也想要把这事情做好,还记得她的武艺师傅说过,武学一道,心性最重,若是不能先打磨好自己的心性,那么武学一道,必会越走越窄,越走越是毛躁。
刺绣,是件极练心性之事,她徐蛮一定要学好。
由于之前估计有穿越者参与过历史,所以像徐蛮这么大的孩子,最先学的,便是改编过的三字经,千字文,百家姓,内容到在其次,主要是识字与书法,徐蛮本就认字,如今到可温故而知新了。
教贵女们识字的,与其余师傅一样,都是宫中的女官,这些女官,早早就会被准备好,一代代的专门用来教导贵女,先不说她们本身的耐心与细心,就说她们那种不畏权势,直言不讳,甚至出手惩戒的胆量,也不是外面那些闺阁女子所能拥有的。
徐蛮据母亲说过,她身边的教养嬷嬷曾经就在宫里当过女官,所以对徐蛮格外的严厉。
今日来的赖师傅虽然与辛嬷嬷的截然相反,一团的和气,可真到习字的时候,却依旧一丝不苟,该点错的地方点错,该重写的地方重写,直把淑嘉折腾的,差点没哭了。
“阿蛮,你……你能不能帮我写啊?”看着赖师傅走到前头去考校别人的功课,淑嘉马上转头向徐蛮求救。
徐蛮瞟了眼淑嘉案几上的宣纸,那正中的一团墨压根看不出是什么字,她们初入宫学,与表姐们水平都不一样,赖师傅自然不会同步教学,反而安排不同的功课,徐蛮由于是第一次来,学的是一二三,这样简单的笔画联系,而淑嘉因为之前上过了几天,已经开始学写天地人了,只是……真心写的不怎么样。
“我还有几个字没写呢。”徐蛮偷偷看了看赖师傅的背影,她可以预感到,如果她帮淑嘉重写,她一定会死的很惨,这辛嬷嬷给她血淋淋的教训。
淑嘉下嘴唇一挤,眉头皱了起来,只好认命的开始写,真不知道要写到什么程度,师傅才能满意,她的肚子又饿了……
因为早就开始学习写毛笔字,所以徐蛮幸灾乐祸的看着淑嘉,表示自己完全没有压力。
一上午,就这么晃晃悠悠过去了,徐蛮由于对上午的课都尚算合格,两位师傅便都没有为难,反而还夸赞了几句,然而相反的是,淑嘉不但对习字没有耐心,连对算学也没有天分,最后若不是徐蛮让她将数字换成饺子,她怕淑嘉到现在都没法下学呢,然而即便如此,淑嘉还是被分配了不少课业,直愁的她快把帕子揪烂了。
“惨了,这下阿娘肯定知晓我课业不佳,晚上的点心也不会让我吃了。”午膳的时候,淑嘉苦着脸对徐蛮说道。
徐蛮转过头,瞧着宫中的礼仪嬷嬷正往外走,暗嘘了一口气,敲了淑嘉一下,压低声音道:“食不言语不寝,你作死别拉上我。”
淑嘉摸着脑门,吓出了一身冷汗。
一天的宫学,一般中午会放一个时辰休息,徐蛮准备回凤栖宫看看母亲,顺便与哥哥们讲讲今日的新鲜,便与淑嘉一同离开了翎雀楼,准备沿着回廊往回走。
哪知走到一半,淑嘉突然觉着腹中胀痛,急得满地打转,徐蛮无奈,又见淑嘉那肥胖的身子,依靠着两个与淑嘉同岁的宫女侍婢,实在太遭罪了,便让红桂与其一同前去,只留了碧兰在身边陪同,等着她们回来。
徐蛮靠在回廊上,瞧着御花园里的秋色,虽然绿叶渐黄,那温暖的色调,却没让徐蛮感觉到一丝萧瑟,再则宫里常青的植物不少,那黄中带红,黄中带绿的颜色,斑斑斓斓,好看极了。
看到兴头,徐蛮一转头也想找人分享,可一看身后的碧兰低着头,一副不敢言语的模样,便是心叹,不是说碧兰不好,可终归是比红芍红桂差了不少,她肯干能干,但交际的能力太差,沉默寡言也就算了,那没有丝毫主见的毛病也是大事。
不是说身边的奴婢各个都要有主见,可起码个性要立的起来,既要能守着一颗忠心,又要凡是想着主子,碧兰这样,太软和了。
本想与碧兰提一提此事,可身后传来佩环叮当,徐蛮转身看过去,竟是最不喜的两人。
“哎呀,这是不是咱们翁主么?”大秋天摇晃着团扇也就淑媛这丫头能想的出来了。
“怎么?两位表姐也回去了?”徐蛮避开淑敏那讨厌的眼神,淡淡回道。
淑媛比徐蛮大一岁多,却偏偏老是喜欢装大人,早早穿上襦裙不说,连举手投足都想表现她那可笑的成熟。她摇着团扇走到徐蛮身边,从下往上看,一脸不屑道:“也不知道我哥哥看上你什么了,黄毛丫头一个。”
这三年来,徐蛮都习惯她的针锋相对,连好话也懒得应付,只冷哼道:“我的头发可没你黄。”
“你!!!”淑媛没想到自己居然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气的直抖,不过徐蛮也没说错,淑媛可能是因为早产的缘故,明显营养不及她的大哥,头发到现在都偏小还发黄,如今都吃着药呢,这大概也是黄美人骄纵她的原因之一。
“你可真大胆!连公主都敢侮辱,来人,给本宫掌嘴!”淑媛还没多说,她身边的淑敏再也忍不住了,居然不管不顾的露出了残忍的笑意,竟是想在这偏僻之所,让宫女施行掌刑。
看着那宫女犹豫的眼神,徐蛮愤恨在心,大喝一声道:“你敢!”
“本宫为什么不敢?就算本宫打了你,有淑媛姐姐作证,也只能说你诬告!”淑敏越想越对,她年纪还小,才懒得理大长公主在这宫里什么地位,她现在只想抽烂眼前之人的小脸,以泄她心头之恨。
“淑敏,我又与你无仇,你疯了不成!”徐蛮侧眼看着身边的碧兰吓得浑身发抖,几乎都要跪下了,且压根没有一个做贴身奴婢的自觉,这时候,她不是应该拦在自己前头,用言语压制么?好歹她也是个10岁出头的姑娘,居然能被几个毛孩子吓住,真是太没用了!
淑敏却讽刺笑道:“无仇,若不是你,我阿娘何故会被贬低,若不是你,我怎么会从美人之女,变成八子之女,若不是你……”
还没说完,她却陡然缩了一下,小心的看着笑得得意的淑媛,咬咬牙继续恨道:“总之,今日本宫绝不放过你!”
说完,一推身边的宫女,又做了一个阴狠的动作,那宫女吓得快哭了,可仍旧没法一步步的朝着徐蛮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