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过几日,晋阳便遣人往贤王府里送了函,邀贤王妃往公主府做客。回函却是赵珩:得空便来。
腊月已至,点点雪花也飘然而至。疏影院与正院的梅花凌寒盛开,为公主府铺开点点红晕。雪还小,只在树枝和屋顶上装点了几处白,干净且可爱。晋阳有心去院里踏踏雪,赏赏梅,却又嫌穿袄批裘麻烦,只捧了手炉于屋里赏着香堇从外头摘来的梅花。
府里上下也是越发地忙碌起来,为着年尾拾掇着。晋阳其余的事也懒怠做,不过是为萧翊缝制些冬衣、冬靴,甚至是春衣。南方局势紧张,若是能随了萧翊自个儿的意,那初春怕是就得出发戍守南边,她都要为他准备着。
她并不愿他去,与梁国对战,南安败多胜少,自古哪个战场不是由白骨堆积。可萧翊自有一身傲骨,断定是要去的,她若拦了,生出嫌隙不说,也折了他的铮铮铁骨。
连翘出声打断了晋阳的思虑,说是贤王府来人说,贤王妃一会儿便过来拜访。
晋阳厨房备些梅花酥之类的点心,温一壶清酒,又泡一壶红枣桂圆。贤王妃楚凌儿也算得名满京城,想必也是个可人儿,不然赵珩也不至如此爽快。
“王妃已进了府门,正往这边来。”连翘又来禀报。晋阳也难得穿上狐裘到院门口候着。
远见来人比自己裹得更加严实,雪白的白狐裘更衬得秀发如黑亮的锦缎,发髻上只别一支碧玉玲珑簪。小小的脸几乎整个埋在了狐领中,只留一双秋波脉脉的含情目,虽看不真切,却周身是一股惹人怜爱的娇柔气质。
见晋阳在远门口等候,便催促掺扶的人走快些,晋阳便又迎出去些。靠近了,来人便立即行了礼。
“长公主万安!”声音也是软软糯糯,甚是乖巧知礼。
晋阳亲自掺扶,笑说,“不拘礼节了,若是冻坏了王妃,贤王怕是不饶我。”
楚凌儿近处见了晋阳模样,也有些愣神,听了这话,又低了头,有些羞赧。
晋阳拉她进了屋,一起坐于软椅上。晋阳瞧她,果真长得精致,嘴不点而含丹,眉不画而横翠,顾盼生辉,撩人心怀。晋阳自己也精致,只多一分明丽,一分娇媚。而楚凌儿则多了一分细腻,一分娇弱。
“也只有王妃这般精致的人,才合了贤王的风华无双。”晋阳真挚地说道。
楚凌儿不禁夸,面上立即染了些红晕,“是凌儿好福运,得了贤王这般的人。”说完,便轻咳了几声。
“王妃身体有恙?”又吩咐了香堇加些碳。
“无碍的,不过是前几日累些,天气又寒,染了风寒罢了。”楚凌儿笑着说道。
“身子要紧,总要多保重些。”楚凌儿轻点了头,转身取了兰瞳手中的礼。兰瞳也是跟着赵珩从宫里出来的,与连翘等人也相熟。
楚凌儿从匣子里取了出一本琴谱,“王爷说公主善音律,凌儿正好有这《酒狂》,送与知音之人。”此礼甚是贵重,晋阳拿于手中也是抚了又抚,惊喜不已。
晋阳笑着与楚凌儿说道:“我送去了一堆无用之物,你还得如此珍贵,反叫我无地自容了。”
“公主若以后再得宝物,还来便是。”楚凌儿也笑回,“且你与我那书谱上的曲也是引人入胜,甚多趣味。”
二人聊聊音律,聊聊贤王,聊聊闺中生活,倒也不冷场,互相总能有些话说。只一个时辰,赵珩便遣人来催,说是王妃身子不适,不宜久留。
“倒从不知贤王是个这般体贴的,罢了,改日我去府上拜访罢。”晋阳取笑道。
楚凌儿离去后,含笑叹道:“未想贤王娶得是这般惹人怜的女子!”末了,又叹息一声,似感叹自个儿完全不是这般性子。
“改日叫公主也给你寻户好人家罢了,省得你这般模样。”连翘取笑。
明日便是腊八,宫里来人赐了腊八粥,只这粥是甜味,晋阳倒不喜欢。府里也前前后后为明日做些准备,单这粥就得于今日晚上便开始准备,明日人人总能得一碗。
晋阳也取枣泥、山楂糕来捏小人,为粥里添些精致。香堇手最巧,捏的八仙人各个栩栩如生。晋阳要她捏个萧翊,面上模样虽看不真切,那身形却是像极了,背着两手,背脊挺拔,一副严肃的模样。晋阳看了也咯咯咯笑得开心,她自己也要捏,却是捏不出好模样。
萧翊晚上又拎了两只兔子回来,让扔给了厨房。晋阳听了却是不许,兔子长得可爱,把玩把玩也是好的。
“兔子臭,从小野,你给它吃食,它也未必肯吃。”在萧翊的概念里,兔子就是用来吃的。
晋阳起身要去厨房看,换了他物,她也不至怜惜。只小时候养过一只兔子,甚是怀念。“府里也不缺这一道菜,便让它自己在院子里跑,还是自己寻试吃。”
晋阳这一兴起,刘耘便被萧翊派做洗兔子之人,这大寒天的,怎的不把兔子洗死,也是件叫人甚是头痛之事,刘耘捏着鼻子与两只怯怯的兔子定定地相视着。以后的日子晋阳其实也并不常把玩,不过是给刘耘添了份活计。
晚上,晋阳得了琴谱兴起,要弹琴给萧翊听。萧翊勉强随了她,起初曲子旋律快还好,只后来越听越困,他本不贪睡,只晋阳这缓缓悠长的曲于他这一粗人而言,那便是催眠曲。于是,萧翊很不给面子地在卧榻上睡着了。
晋阳从未如此受挫,恨恨盯了萧翊一会儿,随后便不发出一点声音地往床上去睡了,任由萧翊睡在卧榻上。
第二日腊八,官员休沐。晋阳醒来见萧翊正坐于次间喝粥。听得晋阳起身,萧翊便咳了一声。
他定是又要哄骗自己,晋阳心想,后半夜她床褥明明暖上许多,便不理他。
连翘、香堇伺候晋阳洗漱完,便出去,只留他二人。萧翊抱起还嘟着嘴的晋阳往自己腿上一坐,晋阳还未打理完,要想起身。
萧翊搂紧了,看着晋阳胸前,“怎未瞧出来,阿妩胸襟如此小?”萧翊话里明显藏着意思。
晋阳红了脸说道:“哼!不正经。”
萧翊喝得是甜味腊八粥,晋阳不喜欢,便唤连翘又送了一碗。
萧翊还得去趟军营,晋阳便想起去瞧一眼兔子。一只大些,一只小,只与雪比起来,两只仍不够雪白,便又要叫刘耘打理,未想他随萧翊一起去了军营。
宫里又送来些绫罗绸缎,其他出嫁公主拿到的已是宫妃挑剩的,也就晋阳这边仍是好的,晋阳让海桐等四人也各挑了一匹。毕竟只是腊八节,这些料子也不是最好的。
刘耘先回来,带了许多小吃食,“爷让带回来的,给公主吃些新鲜之物。”刘耘笑盈盈地说道。
“今日城里可还热闹?”想到萧翊有心,晋阳也是高兴。
刘耘听问,兴奋地说道:“百姓家里,今日总要置办些东西,城里自然热闹,铺里生意更是红火。”突然又话题一转,“方才去逛铺子,还遇了温二公子,他又问起了萧姑娘,我话不对题地避了去。他便要我代他向你问好。”
晋阳想今日温祺定是笑开了花,百姓荷包里的银子都哗哗地往他那流去。
萧翊回的比往常早些,晋阳还在厨房里亲自准备小菜,被萧翊遣来的刘耘唤了回去。
“这些事何必自己用手。”萧翊揉了揉晋阳被冻得有些红的手,认真地说道。
晋阳的眼笑成了弯弯的月牙,“为何今日还要去营地?将士们不也要回家里过节日么?”晋阳本还期盼萧翊能带自己出去看看,却不想他还是要去军营。
“南安的兵马不如梁国,此时自然松懈不得。”看着正给自己布菜的晋阳,萧翊严肃地与她说道:“无论成败,我定会安然归来。”
晋阳闻言有些怔住了,听了这般的保证,反而更叫人害怕,她抓了他的手,有些哀求地说道:“不可以不去吗?”
萧翊摇摇头,“阿妩不就看中爷我骁勇善战,英勇过人吗?”他与她调笑,随后便将话题移了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