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过几日,梁国又传来噩耗,当年与敬文王联姻的颜成公主逃跑了。两国紧张的对峙关系,因着颜成公主的这一举动,变得更加岌岌可危。南方边线的百姓有些已等不到过完年,便已在不断往北迁移。可临近岁末,人人都想捞一笔,吃顿好的,以至于南方向北的官道,盗贼猖獗。举国上下,人心惶惶。
公主府里,萧翊也是夜夜晚归。日夜奔波的萧翊却比往常多了更多的笑容,夜间闹晋阳也比往常更不知疲倦。书房内,萧翊的随身佩剑,也被他擦得锃亮。他像仿佛冲击长空的雄鹰,看见了驻脚的峭壁,期盼飞得更高更远。
晋阳却是多了许多愁容,她见过梁帝以及敬文王,他们强势冷血,如同梁国的军队。如果南安国的军队有实力与之抗衡,这几十年间又何必不断地联姻、进贡。皇帝甫登基,便想建功立业,名垂千古,却不知多少将士将血洒战场,客死异乡。
梅花树下,晋阳身着白色貂裘,捧了青铜小手炉,正定神地看白兔竖了耳朵,蹦跳着寻食。
海桐与含笑在旁清算着这一年来府里、府外的收支账目。
“这一年入账可有长些?”
海桐将账目移至晋阳面前,晋阳只摆了摆手,“今年府中支出较之先前涨了些,相减后的收益与上年差不多,外头新开些铺子也花些银两。”
“那便仍照去年的例,你们五人各领一两,平日里勤快守本分的也照例多给些,不该留的都清出去罢。”
海桐二人看着正把玩着掉落的梅花的晋阳也有些犯了难,“公主,宫里遣进来的人,可要也一同清出去。”含笑开口询问。
晋阳看了她二人一眼,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只留她一人罢。”
三人各自沉默了一时,晋阳又问道:“临安公主可有回了侯府?”
“还未回呢,说是定远侯世子去请过一回,睿王没让见人。”晋阳听了只是冷笑,这睿王终是仍不明事理。
“那颜成公主可有了消息?”
“也是尚未传回消息。”
晋阳捏碎了手中花瓣,面上寒意更重,“恐怕朝中都未派人去寻,端太妃一族已远不如当年的权势,她又是逃跑,成了罪人,也无人敢提出要去寻。”顿了顿,也轻叹了口气,感伤地说道,“说到底是一块长大的,如今最幸的却是我,倒也是讽刺。”
“今日这般的待遇,也是公主以性命做筹码换得的,也未欠了谁的。”含笑见晋阳这般出言说道。
晋阳想了想,也笑了笑,“也是,我确实也享受得心安理得,只是怕几年后自己也是这个结局,当年谁又能想到风光无限的她们会落得如此结局。”
今日晋阳嫌屋里们,三人便在院子里呆了良久,海桐二人又发现了账目里的一些错误,有问题的掌柜今后怕是也再也寻不着事做了。
下午,晋阳要刘耘把他母亲也就是晋阳的乳母接来府里住上几日。
晋阳亲自到院门口迎了姜麽麽,只见刘耘手里大包小包的拎着,乳母每次来,都要给晋阳带上许多晋阳爱吃的外头的吃食,还会去寺里求上好几道平安符给晋阳拿来。
姜麽麽见了晋阳,嘴便没有合拢过,见晋阳面色并不红润,又责怪了好多话。晋阳也是高兴,生母早逝,太后待她也是冷淡,姜麽麽便是她幼时最亲近的人,且多次将她与皇帝从他人的毒手之中救下。如今姜麽麽的日子过得也好,仍要将她认为的好东西不断往公主府里送来。
回了屋里,连翘打开姜麽麽带来的包裹,众人见了也是啼笑皆非。
“麽麽,这些布本就是给你自己做衣裳用的,你用它给我做衣裳作甚?”晋阳。搂了姜麽麽的胳膊,笑着说道。
姜麽麽自豪地说道:“老奴针线好,这布又好看,便再给你添置几件。再说,老奴年纪大了,再穿这么花哨,叫人笑话。”
晋阳婚后,姜麽麽也是第一次来,也未见过萧翊,便细细地问了好多事,生怕晋阳夫妻二人不和,晋阳受了委屈。虽刘耘回去也常夸驸马,她终究是有些不放心。
“原本公主要嫁与驸马时,老奴是不情愿的,驸马家世终究是轻微了些,又是个将军,生死不过在一瞬之间。如今既说是个有前途的,又待你好,老奴便也安心了。”姜麽麽和蔼地说道。
晋阳却叹了口气,“晋阳也是担心,如今战事又要起了,驸马又执着着要上战场,总也有些担忧。”
“这男子若是有心走得更高远,你不能拦了他,以后怪你是轻的,更怕他真没了向上的心,便成了一无用之人。”姜麽麽深情严肃地说道。
晋阳无意与她多说这些,与她撒着娇,又聊些家常,最后又央着姜麽麽给她调些上好的花露。
萧翊回府已是亥时,晋阳睡得昏昏沉沉时,被萧翊闹醒了。
“怎的日日这么晚?”晋阳也不睁眼,挠了挠被他亲的有些痒的脸。
萧翊一手捏着晋阳两只乱动的手,简单说道:“忙,那你怎一日比一日睡得早?”
萧翊新冒出的胡须扎得晋阳有些疼,晋阳用力微挣了眼,见他一脸的狼狈,只两只黑乎乎的眼中仍是精神饱满。
“可有净面?脸黑乎乎的。”
“哼!”萧翊无奈地出了房,跑去净房洗漱。回来时,晋阳又早已进入了梦乡。
萧翊挠了挠她耳朵,晋阳耳朵怕痒,见她着实困倦,才轻轻问她:“果真困了?”
晋阳捂住两边耳朵,用力地点了点头,“今日乳母来了府里,便有些累了。你明日也尽量早些回来,让乳母也见见。”
萧翊今夜算是放过了晋阳,只他精神仍是抖擞,便盯着晋阳想事情。如今他有了家室,上了战场便要更稳重些才好。他又瞧了瞧晋阳被裘被遮着的平坦小腹,有些期待自己与晋阳的孩子。梁国兵强马壮,又熟识水性,于南方作战,南安取胜更是难上加难。战败失了城池不说,若丢了性命,他与眼前的人便阴阳两隔,虽相处时日不多,他却极其不舍。
为已熟睡的晋阳扶了扶被子,萧翊慢慢地进入了睡眠。
临近岁末,晋阳也跟着姜麽麽新学些精致的小食晋阳也算是手巧的,可姜麽麽眼中真是千万个不是,拿的手法错了,放的馅儿太多,捏的褶皱又不均匀,更不说连翘、香堇挨了多少批。在姜麽麽眼中,府里各个都是不会伺候人的。“怪不得,阿耘在你这都能得个好差事,对伺候的人要严格些。”
这一日晋阳得了好多念,却都笑嘻嘻地受着。
用了午膳,姜麽麽拉了晋阳的手,偷偷地高兴地问晋阳:“这两日执你手,不似从前那般凉了,也容易累着,可是有了。”
晋阳一下子羞红了脸,连忙摆手,“麽麽尽瞎说,没那么快。”
姜麽麽听了,长长的叹了口气,“成婚也一段时间了,原本估摸着也差不多了,这岁数也合该有个娃了。”
晋阳见她为自己伤感,又安慰了几句。
萧翊回时,虽过了晚膳的时间,却也比往常早一些。胳膊上前几日的伤口又有些裂开来,晋阳又亲自换了药。
“一士兵跑阵时,坠了马,不拎他出来,便要被群马踏死。”萧翊解释了几句。
他进门便瞧见一朴素却有些气质的年长妇人,料想此人便是晋阳乳母,也给一笑脸。如今这老妇人在一旁责备晋阳上药弄的不周到,萧翊只好开口,“无妨,已比军医周到了许多。”晋阳听了满足地笑了许久。老妇人见状倒也不再说什么。
“这是小耘儿母亲,妾的乳母。”
萧翊向姜麽麽点了点头,“麽麽多留几日,与公主作陪,解解闷。”
知他客气,姜麽麽也就笑着应承了,又说道:“刘耘给驸马添麻烦,驸马海涵。”
两人一来一往客气了几句,萧翊便又去了书房。
“驸马倒也是个知冷热的,长得也好,但愿今后在沙场上能无病无痛。”晋阳知她回去定会去给萧翊也求些平安符。
姜麽麽离府时,又叮嘱晋阳要注意身子,说是怎么感觉晋阳都像是怀上了,晋阳想着总不至这般快,过几日再寻太医来瞧瞧。
若是真能于萧翊出发去南方之前怀上孩子,倒也是幸事,可不必算着时间过日子,心里也踏实一些。不过此时,晋阳倒更盼着萧翊能得一日休息,多留些时间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