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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肆里一片狼藉,桌椅板凳散架坍塌,碟碗瓢盆碎了一地,茶酒残羹泼的到处都是。地上躺着横七竖八的尸体,空气中血腥味掺杂着酒水的香气与门外雨水中的泥腥味混合着,闻着令人作呕。
辰斯言愣怔的功夫,少年的一只腿已迈入门里。赢穆发疯似的,挥着左掌运足功力朝来人面门拍了过去。
一个人影斜飞而过,啪啪两掌相击。赢穆拍出去的掌,被人硬生生的挡了回来。
赢穆怒上加怒,右手八卦刀一提,就要再次进攻。那个人影又是一晃,落到赢穆身后,半搂半抱的,将她的死死的摁住。
“老太婆,冷静,冷静。”
赢穆挣扎了几下,挣脱不开,刚要破口大骂,就听到耳边传来杜海晁的声音,一回头,对上了杜海晁的眼睛。
赢穆不再挣扎,喘着粗气道:“你拦着我做甚?我要问出刀恨巧……”
杜海晁嘘了一声,打断她的话,眼睛看着门口。赢穆转过头,也跟着看向门口。
门外进来七个人,最前面的是一个少年,胳膊上抱着被赢穆打晕的小姑娘,身后站着四男两女。
“燕……。”杜海晁一抱拳,就要行礼。就见那个少年摇了摇头,淡淡一笑。杜海晁回头扫视了一眼店内角落里哆哆嗦嗦的人,没再说话,只是拱了拱手。
赢穆看着门口的那个少年,额头直冒冷汗。幸好刚才杜海晁接了自己的那一掌,真要打上这个少年,后果真是不敢想象。
“小姐,小姐。”门外传来女子的叫喊声。
是那个穿米红色衣裤的女子,她的身后跟着赶马女子。她俩被燕王身后的四个随从挡在门口。
“放她俩进来。”燕王道。
穿米红色衣裤的女子拨开人群,挤到燕王身前,探身往燕王的怀里去看。就见小姑娘脸色苍白,眼目紧闭,嘴角处有血流出。
“小姐,小姐。”穿米红色衣裤的女子伸手在小姑娘脸上摸去,摸到冰凉一片,她花容失色的哭出声来。
跟在她身后的赶马女子,脸色咋白,但她的神色却是沉稳的,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慌乱。
“多谢公子。”她走到燕王面前,伸手从燕王怀里把小姑娘接到自己手上,又轻声对穿米红色衣裤的女子说道:“妹妹,我们走。”
“恩。”穿米红色衣裤的女子抹了把脸上的泪水,点点头。
“不许走。”赢穆大喝一声,人已经掠到了门口,八卦刀一横,挡在赶马女子的身前。
赶马的女子静静的看着赢穆,却不说话。
“你这个疯婆子,你神经病啊。我们……”穿米红色衣裤女子抢步上前怒吼道。
“啪”的一声,赢穆甩手给了穿米红色衣裤女子一个耳光。
穿米红色衣裤的女子猝不及防,被这一巴掌打的转了一个圈,摔倒在地。她捂着脸,眼睛狠狠的盯着赢穆道:“我们小姐和你无冤无仇,你干嘛对我们小姐下杀手。”她的声音带着哭意,夹杂着委屈。
“刀恨巧在哪儿?”赢穆并不理会她,而是盯着赶马女子,冷冷的问道。
“我知道她在哪儿。”赶马女子平静的说道。
她的话一出口,所有的人都一愣。就连一直依靠在窗户边上,独自品茶的辰斯言,也把看向窗外的视线收了回来,看向她。
“她在哪儿?”赢穆怒声问道。
赶马的女子看了一眼众人,转过身,看着燕王道:“你若肯医治我家小姐,我便将刀恨巧的落脚地告诉你。”
“刀恨巧在那儿,你快快说来,否则我的八卦刀马上取你小姐性命。”赢穆道。
赶马女子看了看小姑娘脖颈处的刀刃,嘴角向上提了提,依旧看着燕王。
“好,依你。”燕王看着她,眼目中充满了愉快的神色。他觉得这是一个特别有趣的女子。
“老太婆。”杜海晁走过来,将赢穆架在小姑娘脖颈处的八卦刀收回,拍了拍她的手道:“消消气,老太婆。”
“死老头子,你这把年纪了,见个眉眼周正的大姑娘,就不帮我,你难道忘记崇儿……”赢穆甩开杜海晁的手,嘴唇抖动着却说不下去,眼神里全是悲痛。
“唉……你瞅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杜海晁长叹一声,眼里也是一层悲痛之色。杜海晁将赢穆摁到椅子上坐下,长长的吐了口气道:“当前,最重要的是刀恨巧的藏身之地,你要是把她们都杀喽,这二十年我们的辛苦不白费了么。”
赢穆想反驳又找不到词,将八卦刀往桌上一拍,将头扭向一边。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天上的乌云也慢慢的散去,太阳的笑脸逐渐显露出来。酒肆里的客人乌拉一下,冲出门外,踩着泥水向四下跑去。
“别跑,别跑呀,账还没结呢。”店小二哭丧着脸追到门外。
燕王找了一张干净的椅子坐下,对着四男两女道:“德福,去请一笑堂大夫;德禄,把这里处理干净;德寿,让店家准备间房子,再准备些酒水;舒心,你先去看看她家小姐;称心和德倍把那胖子送去衙门。”
几个人领命而行,很快酒肆就被清理的干净整洁。叫舒心的女子,将赶马女子带到酒肆的后院房间,简单的给小姑娘检查了下伤势,便来复命。
“姐姐,你什么时候认识的那个什么刀恨巧呀?”穿米红衣裤的女子待舒心走后,小声问道。
赶马的女子看着昏迷的小姑娘摇了摇头。
“那,那你是在骗她们啊。”穿米红衣裤的女子往四处看看,紧张的说道。
赶马女子点点头,转回头看着穿米红衣裤女子肿起来的半张脸,心疼的问道:“疼吗?”说着伸手去抚摸。
“不疼,姐姐。”穿米红色衣裤的女子朝着赶马女子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可她的眼睛里却闪着泪花。
赶马的女子将她拉到身前,紧紧的抱住,抚摸着她的头道:“托娅,原谅姐姐没用。”
托娅听着姐姐愧疚的话语,从姐姐怀里挣脱出来,抬起头认真的说道:“姐姐,你很好,姐姐是草原上最出色的姐姐,也是世上最棒的姐姐。其格其阿乌格额可其(姑姑)说,诺敏额格其(姐姐)是草原巴特尔。”
“不许在外说蒙语,小心隔墙有耳。”诺敏不禁莞尔,柔声责备道,说完再次将托娅拥入怀中,怜惜的抚摸着她的背。
“托娅。”诺敏柔声叫道。
“恩,姐姐。”托娅在诺敏怀里答道。
诺敏将托娅拉前,双手握着她的肩膀,仔细的看着她的脸,眼睛中有不舍,有担忧,更多的是怜惜。
托娅看着诺敏的眼睛,心中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她紧张不安的看着诺敏,舔舔嘴唇,小心翼翼的叫道:“姐姐。”
诺敏笑了笑,小声道:“托娅,等会,他们叫人来医好小姐,你就带着小姐趁夜走。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回头。”
托娅从肩膀上拿下诺敏双手,紧紧握住道:“那你呢?姐姐,你呢?”
诺敏苦笑了下道:“姐姐,不能再陪着你,姐姐得去做一件大事。”
托娅道:“什么大事?”
诺敏抽出自己的手,轻轻的为托娅理了理耳边的碎发道:“你陪着小姐,一定要找到二小姐,安全的回到科尔沁。”
托娅再一次握住诺敏的手,焦虑道:“姐姐,你要去做什么大事?不能带着托娅吗?等我们找到恩和郡主,我们同其格其姑姑一起去,不行吗?”
“不行。”诺敏站起身子,看了眼昏迷的小姑娘,神色凝重的说道。
“我不依,我不依,不依。”托娅哭泣的说道。
诺敏伸手去给托娅擦眼泪,托娅一把推开,赌气的走到墙边,背对着诺敏噎噎咽咽的哭着。
诺敏沉默了好一会儿,走到托娅背后,将她的身子扳过来面对自己。看着她的眼睛道:“托娅,你已经二十二岁了,不再是小孩子。你还记得爷爷、爸爸、妈妈、哥哥、嫂子的惨死吗?”
托娅听到这里,眼泪戛然而止,脸色变的煞白,脊背挺的笔直笔直,肩膀却在微微的抖动着,眼睛里闪烁着恐惧。
诺敏看着托娅,脸上浮现出不忍,她停顿了下,望着窗外接着道:“这次进关,我在茶馆,酒楼,听到传言,说北安王的失踪和这个刀恨巧有关。北安王保藏着我们成吉思汗铁木真的宝藏。北安王失踪前到过我们家,杀死爷爷和爸爸妈妈,哥哥和嫂子的肯定就是刀恨巧,为的肯定是成吉思汗铁木真的宝藏。今天,那个老太婆也在打听刀恨巧,想必也是为了北安王身上的藏宝图和宝藏钥匙。我就算说出刀恨巧的藏身地,他们那些人也未必信我。只要我给他们带路,只要找到刀恨巧,我就可以为死去的爷爷,爸爸妈妈还有哥哥和嫂子报仇。”
托娅道:“可姐姐,你并不知道刀恨巧在哪里?”
诺敏道:“我曾偷听到云修逸和王妃说,刀恨巧在厄鲁特蒙古。”
托娅眼前一亮道:“姐姐,我们只要找到恩和郡主,就能见到云修逸,只要恩和郡主开口,云修逸一定会帮我们报仇。”
诺敏摇摇头道:“托娅,恩和郡主是见不到云修逸的。云修逸受命王妃,只是恩和郡主的暗中侍卫,只有恩和郡主面临劫难时,他才会出现。”
托娅眼神又暗淡下来,她扑到诺敏怀里,再一次哭出声来。
“嘘……”诺敏拉开托娅,食指放到嘴上,做了一个不要出声的动作,然后坐到小姑娘床前。
托娅刚把脸上的泪擦干净,门就被拉开了,进来一群人,为首的是燕王,身后跟着一个穿粉红色纱裙的女子,再后边就是杜海晁扶着赢穆,走在最后面的是辰斯言,一边一咳嗽一边揉着胸口。
托娅有点紧张,不时的看看诺敏,又看看进来的一群人。诺敏却安安静静的坐在床边,看着小姑娘。
燕王对着粉红纱裙的女子点了下头,粉红纱裙的女子走向床边,舒心帮提着医药箱。
粉红纱裙的女子来到床边,低头一瞧,脸上瞬间变了色。她指着床上的小姑娘惊讶的说不出话。
“花昔姑娘,有什么不妥之处吗?”燕王走上前几步,诧异的看着小姑娘说道。
“我们家少堂主呢?”花昔看着诺敏问道。
诺敏不解的看着花昔。
“依雅小姐在这里,那我们少堂主呢?”花昔误把诺敏的不解疑为不详。扯着诺敏衣袖问道。
旁边的托娅疑惑的看着花昔道:“少堂主?什么少……你是不是说黎少
爷?”
燕王一头雾水的看着花昔道:“你们少堂主不在一笑堂分舵吗?”
花昔福了福身子道:“回王……”
“吭吭”提着医药箱的舒心吭吭两声,打断了花昔的话。
花昔看看舒心,马上明白过来道:“回少爷,我们少堂主,英雄会那天留书离家出走了。堂主找遍了整个耀县,都没找到,这才推迟了行程,不然此刻早就起身回本舵去了。”
辰斯言走上前,仔细的看了看床上的小姑娘道:“你是说,你家少堂主和奇依雅一起走的?这么说,奇依雅吃了续命还魂丹,已经醒过来,没事了吗?”
花昔道:“续命还魂丹虽有起死回生之功效,但也不是神仙灵药,怎么可能吃下去就会马上痊愈。依雅小姐,吃了续命还魂丹,是醒过来了,内伤还是要静养一段日子才能痊愈的。”
托娅急切的问道:“依雅小姐她……”后半句话还没有说,她就感到有人用脚轻踢了她一下。托娅看了诺敏一眼不再言语。
辰斯言扫了眼托娅对花昔道:“你先给这位小姐看看伤势。”他说完又是一阵咳嗽。
花昔点了下头,从舒心手中接过医药箱,打开取出脉枕,轻轻放到小姑娘手腕下,坐在床沿边,手指摸上脉搏。
舒心搬了把椅子,放到燕王身后。燕王一撩袍子,坐了下来。舒心又捧了茶碗递给燕王,燕王接过,刮了刮茶末,抿了两口,又递回舒心手中。
辰斯言捂着嘴咳嗽,余光中看到了这一切,他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花昔眉头紧紧的皱着,不时疑惑的看向小姑娘的脸。
托娅看着花昔的表情,惴惴不安的问道:“我们小姐她,她伤的很严重吗?”
燕王道:“花昔姑娘,伤势如何?还有没有的医?”
花昔站起来,身子福了福道:“回少爷,伤的虽然重,但性命不碍事。只需煎服汤药调理就能痊愈。”说完她又百思不解的自言自语道:“依雅小姐她……”
辰斯言道:“她如何?”
花昔摇着头道:“她的伤好像是新添的。”
燕王道:“有劳花昔姑娘。”
花昔点头道了声是,便取了笔墨开始写药方。药方写好后,交给舒心,嘱咐安排人去抓药。
辰斯言的脸色更加苍白,头上冷汗淋漓。他喘了好一会,才把气调顺道:“她的伤?”
花昔道:“依雅小姐,是内伤,幸好她服用了续命还魂丹,否则就算我们堂主亲来,也难救治了。”说着,她从医药箱取出银针,开始施针。
辰斯言和杜海晁对视一眼,两人脸上都是疑惑之色。
赢穆阴沉着脸对着诺敏道:“大夫,已经请来,药方也已经开了,你是不是该告诉我,刀恨巧在哪儿?”
“大夫是这位公子请来的,刀恨巧的去处,我只会说给他一个人听。”诺敏从床上站起来,对着燕王作揖后,又看着赢穆平静的说道。
赢穆阴沉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突然一伸手将托娅拉到身前,手指锁在她的咽喉处,几乎同时,床上的小姑娘苏醒过来,嘴里呢喃的说着什么。
“依雅小姐,少堂主呢?”花昔将小姑娘扶起来,迫切的问道。
“小姐,小姐。”诺敏抢步上前,轻声唤道。
“你快说,刀恨巧在哪儿?否则我即刻拧断她的脖子。”赢穆说着,手指上加了力道,托娅开始出现窒息,脸开始憋的通红,眼睛里流着泪。
诺敏看着托娅,痛苦的闭上眼睛道:“厄鲁特蒙古。”
燕王惊诧的站起来,不可置信的念道:“厄鲁特蒙古?”
赢穆冷哼一声道:“胡说八道,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说着手指就要插入托娅的咽喉。
诺敏跳起来道:“慢着。”
赢穆阴阴的看着她道:“我可没有耐心继续等,你要再不说,晚了别后悔。
诺敏看着托娅,眼睛里泛起泪花,她深吸了口气道:“我知道,你们不信。你放了我妹妹,我亲自带你去厄鲁特蒙古找刀恨巧。”
赢穆道:“你亲自带我去?我怎么相信你说的是不是真话?”
“如果找不到刀恨巧,你杀了我,也是一样的。”诺敏语气很平静,但是话说的很决绝。
赢穆一松手,将托娅推向诺敏道:“好,老身信你一次。”
诺敏张开胳膊接住托娅,仔细的检查着她的脖子,直到确认无恙,才心疼的将哭泣的托娅搂入怀中。
“一……笑……堂……”床上的小姑娘神志依然不清,嘴里不听的念着一笑堂。
“依雅小姐,你快告诉我,我们少堂主去了哪里?是不是给那个黑衣人抓了去?。”花昔摇着小姑娘,惶恐不安的说道。
众人刚把视线聚焦到小姑娘和花昔身上,就听得噗通一声,诺敏栽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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