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之镜 第五章奇迹

    测试广告1互联网时代的到来让这个世界失去距离，只要你愿意就可以实现心中的梦想，奇迹总会有人创造。墨子阁 m.mozige.com费希特在自己的个人网站发出招募艺术志愿者的邀请函，一周之内，就有上千名来自世界各地的艺术青年到达柏林。他们朝圣一样出现在波茨坦广场，被眼前鸡蛋型的城堡吸引，还有一些人是因为崇拜艺术家费希特，每个人都想成为艺术家作品的合作伙伴。费希特对眼前的情景出乎意料，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关注自己的作品，他很清楚很多人只是出于好奇心，至于作品的深刻主题，没有一个志愿者能够充分理解。这个时代喧嚣的生活仿佛是这件作品的注解，太多的人因为生活空虚需要来自外界的刺激，太多的人想要走出现在的生活去寻找新鲜的环境，这个时代有太多的声音在现实之中沸腾，却惟独听不到自己的声音。经过初步挑选，有二百一十名志愿者进入候选名单，费希特要从这些人里面最后确定二十一名志愿者。

    费希特坐在自己的工作室电脑前面，浏览着志愿者的应聘简历，每个人都在展示着自己的特长，每个人都希望能够打动艺术家成为最后的人选。他忽然觉得这件作品就像是商品一样充满吸引力，诱惑着每个人的眼球，每个人都想成为这件商品的消费者，他们在寻求一种现实里面没有的刺激，枯燥的现实已经无法满足他们的猎奇的冲动。费希特深深感觉到生活正在发生前所未有的巨大变化，每个人都是推动这个变化的一份力量，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声音能够被世界听见，没有人再愿意去做舞台下面的观众，而是要成为聚光灯下面万人瞩目的偶像，每个人都以为会有一分钟的时间自己变成世界的焦点。过去是一个旁观者的时代，现在是一个参与者的时代，未来将是一个孤独者的时代。

    志愿者的简历被助手打印出来，费希特将每个人的简历都贴在墙上，他来回踱步走了几圈。然后，不假思索他随手拿下一张简历递给助手，接着是第二张简历，费希特数着简历，直到最后一份简历递给助手。挑选过程时间之快，助手几乎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看了一眼助手不理解的目光。偶然，这世界上的所有事情都是由偶然决定。入选的志愿者就像是买彩票的中奖者只是因为幸运，无数偶然因素促成一个幸运结果的产生，没有人可以控制现实之中偶然的出现将你的命运悄悄改变。艺术家都是行为古怪的人，他们有着普通人没有的思维习惯，他们凭借直觉来处理现实之中的重要决定，费希特的生活就是艺术，他将自己看作是艺术的孩子。

    卡塞尔文献艺术展正是开始，费希特站在他的作品面前接受媒体的采访，周围发光的城堡吸引着围观的人群，各路记者纷纷拍照。他的志愿者站在每一座城堡的门口，每个人都要发表城堡宣言，进入城堡里面开始二十一天的艺术之旅。费希特无法想像这些志愿者的内心世界，他不知道每个人将会对着记者的镜头说些什么，如果想要成名此刻变得很容易，只要讲一些惊世骇俗的言论，就会成为世界各大媒体的焦点，变成家喻户晓的人物。这些志愿者来自不同的国家，不同的社会，有着不同成长经历，不同的教育背景，不同的文化传统，每个人身上都能够看见生活的影子，然而他们都是独立的个体，突然被放在艺术这面放大镜的光斑之中。生命此刻仿佛走到一个节点，每个志愿者经历过的人生往事都将被关在城堡外面，走进城堡就是走进未来的世界，没有人知道会有什么奇迹改变现实。费希特看到了作品的轮廓，却看不到作品的内核，每一个志愿者都可以将作品带往不同的方向，他觉得这件作品就如同无法预知的将来充满无限可能，这才是他要表现的创作主题。

    第一个艺术志愿者。

    我幻想这座城堡已经很多年，就像是我的家，我的房子。我在城堡里面不会受到任何人的打扰，我可以静下心来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没有工作的负担，也没有社会沉重的生存压力，这是理想之中的天堂。城堡就是我的梦，没有人再可以伤害我，没有人再可以闯入我的私人空间，我终于可以尽情享受自由的生活。这座城堡里面，没有社会等级的高低之分，也没有贫富悬殊的两极分化，只有一座精神的花园芳香四溢。我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享受一个漫长的假期，不用再去看老板的脸色，不用再担心上班打卡的迟到，不用害怕职场之中同事设下的陷阱，我终于可以静下心来去读一本自己喜欢的书，去听一张一直没有时间细细体味的音乐专辑。每个人的城堡就像是蜗牛的家，一直背在身上，只是很多人没有发觉，我们每个人的感情就是放不下的城堡，里面装着你的父母，你的爱人，你的朋友。现在，我终于可以放下身上的城堡，让自己彻底放松一段时间，终于可以有一个空间，能够与自己的内心对话。这是一座多么漂亮的城堡，像是来自太空的宇宙飞船，我相信在这座城堡里面会有一段美好的时光。我会重新找回从前的自己，重新发现人生的意义，我将在这座城堡里面开始崭新的生活，将看到一个完全真实的自己。

    这个来自韩国的女孩向着媒体记者的镜头挥了挥手，然后转身走进后面发着亮光的巨型鸡蛋。照相机的闪光灯不断闪烁，记录下这个精彩的瞬间。

    第二个艺术志愿者。

    这个圆形的鸡蛋，这座城堡，让我想起母亲的子宫，出生以前的时光也许就是这样。在母亲子宫里面是最安全的，没有人能够回忆起这段时光，没有人能够否定这是一段幸福的时光。我们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大声啼哭就是在反抗，就是在拒绝失去子宫这段温暖的生活。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我们要学会建筑一座生命的城堡，来抵挡这个世界的风雨，只有坚强的人才会拥有一座坚固的城堡，也只有在城堡里面你的生命才会变得圆满丰富。我们每个人的生命都是一座孤独的城堡，进入这座城堡以后很多人不愿意面对真实的自己，而是寻找一个幻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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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欺骗自己，以为眼前出现的美丽幻觉都可以留在身边。我们无论是谁终将走出人群，不可能永远去重复别人的生命，不可能从别人的意志里面收获幸福，终将走进自己的生活，终将成为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你自己。我在现实生活里面是一个穷人，住在贫民窟，找不到令人羡慕的工作，也没有机会成为收入惊人的白领阶级，可是，我有梦想，我和周围的人不一样，我时时刻刻都在想着改变命运，而不是满足于只能解决温饱的基本生存。我很幸运生活在这个时代，如果没有互联网的出现，我今天就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互联网将会改变许多和我一样生存在社会底层的人未来的人生。除了工作，我每天都会泡在网吧里面，和世界各地的网友聊天，分享他们精彩的生活，我将网吧当做自己精神的城堡，坐在电脑屏幕前面，我就觉得自己是这座城堡的主人。我就要进入这座透明的玻璃城堡，我会通过手机和世界各地的朋友分享这里面我的新生活，我会在一个人的世界里面重新发现世界。

    这个来自孟加拉的男孩满脸兴奋的神情，对着媒体的镜头做了一个胜利的姿势，然后，转身走进后面发着亮光的巨型鸡蛋。现场所有的照相机聚光灯闪烁，记录下这个精彩的时刻。

    第三个艺术志愿者。

    在我的记忆里面，城堡是贵族的象征，并不是每一个普通人都能够拥有，富丽堂皇的城堡显示出主人尊贵的地位。我出生在一个平民家庭，父母都是工人阶级，家庭在过去很多年都是我身体的城堡。我喜欢在家里面散漫的时光，不喜欢学校，不喜欢老师布置的那些枯燥乏味的作业，我从来都不担心自己的将来，看见父母现在的生活，就看见我的明天。毕业以后，进了一家汽车修理厂，我也成为工人，每天都过着相同的日子，我从来都不关心周围的人，从来都不知道这个世界有多么精彩。我的生活就是一座黑暗阴冷的城堡，没有阳光照进来，也没有一扇门能够走出去。直到互联网出现以后，我才发现有那么多的人过着和我不一样的生活，人生的意义不是只有工作，还有无数你没有发现的快乐，还有灿烂的梦想。我小时候的理想是成为一名作家，长大以后工作变成我生活的全部内容，渐渐忘记了这个纯真的梦，现在，我要重新找回这个梦。我将在这座玻璃城堡里面生活二十一天，我要将自己的精神世界写成文字，我要把城堡里面奇妙地感受变成一部小说。也许，我走出城堡以后，会有出版商愿意出版这部作品，也许，因为这部小说我的命运就会从此改变，而成为一位职业作家。我要感谢建造城堡的这个艺术家，让我们每个人发现自己身上都有一座蕴藏着无限财富的神秘城堡，找到那把钥匙打开属于你的城堡。

    这个来自古巴的中年人，向着周围的记者兴奋地挥动着手臂，然后，转身走进发光的巨型鸡蛋。摄影记者的镜头将这个瞬间留在无数人的回忆里面，这是一次冲击世界的头脑风暴。

    第四个艺术志愿者。

    什么城堡？都是骗人的玩意儿，就是房子，每个人实实在在的生活都离不开的东西，为了有一所房子，从年轻的时候你就要辛苦工作，等攒够钱买了一所称心如意的房子，发现你已经老了，走到了坟墓的门口，这所房子是给谁买的？我是一个单身汉，年轻的时候过着花天酒地的日子，后来继承了父母的遗产，我经历过中产阶级的黄金年代，那是一个人人都尽情享乐的自由天堂。城堡，你可以将任何你喜欢的事物叫做城堡，快乐就是城堡，一九六零年代的流金岁月就是我青春的城堡，有爵士乐，有大麻，有数不清团体集会，那是一个让人无限怀念的时代。我的生命已经走过大部分的岁月，可以说是一辈子都过着中产阶级的日子，然而我并不知足，物质的财富像是拴狗的链子将我过去几十年的生活紧紧绑在一座城市，我要拥有更多的财富，那就是精神世界。退休以后，我卖掉了自己的房子，开始环游世界，终于知道什么才是真正值得去过的人生。房子和坟墓有什么区别，为什么你一定要占有，我们应该自由地行走在这个世界。人这一辈子，总是在不断地绕圈子，也可以说是绕着一座城堡寻找进去的门，我们不用着急早晚这扇门都会打开，这座城堡就是死亡。

    这个来自美国的老人脸上露出智慧的微笑，他对着媒体的镜头挥了挥手，转身走进发着亮光的巨型鸡蛋。现场所有的照相机聚光灯闪烁对准老人的背影，记录下这个神秘的瞬间。

    第五个艺术志愿者。

    城堡就是我的家庭，我一直想要逃离的地方，逃离无休无止繁琐的家务，逃离失业在家终日酗酒的丈夫，只要离开，哪怕是去任何地方，我都会感觉幸福。我羡慕那些受过教育的知识女性，她们能够掌握自己的命运，能够选择自己的生活。我却不可以，只能去过父母安排的人生，从小到大都是父母决定我的未来，我没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男人，也没有勇气结束失败的婚姻，只能让现实这场生命的悲剧不断重复。这个世界有许多人和我一样的命运，我周围的女孩子长大以后就回嫁给一个陌生的男人，父母的意志将决定孩子未来的生活。婚姻就像是赌博，没有人知道是赢是输，却要用你的生命去做赌码，没有一个人能够反悔。我们走不出自己的城堡，传统的观念凝聚着强大的社会力量，个人的存在是那么渺小，只有屈服在现实的阴影里面，无论是暴力还是哭泣，眼泪并不能让不幸福的家庭解体，也不能换来周围同情的目光。这个社会很多人都有这样的家庭，夫妻组成婚姻并不是因为感情的需要，而是世俗的力量将两颗陌生的心紧紧黏贴在一起，彼此都在经受着伤害，每个人都在想尽一切办法挣脱。婚姻就是一座城堡，有多少人正在门口徘徊犹豫不决，有多少人正在寻找逃离的窗户，我们都被社会的甜言蜜语哄骗着走进婚姻的殿堂。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婚姻生活，当你发现自己已经迈出错误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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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步，却再也收不回脚来，周围到处都是旁观者的喝彩声，你听不出来这是真心的祝福，还是聪明的嘲笑。现在，我终于要有一座只属于自己的城堡，可以拥有完整的自由，我的生命终于可以新鲜的空气。这座玻璃城堡就是我新生活的开始。

    这个来自巴基斯坦的女人向媒体挥了挥手，转身走进发光的巨型鸡蛋。记者的照相机连续拍摄着女人的每一个动作，似乎是想要发现她生活里面隐藏的秘密，她的人生此时此刻光彩熠熠，不再是一个普通的街头妇女。

    第六个艺术志愿者。

    我喜欢任何新鲜的事物，喜欢刺激的生活，喜欢去冒险，每天都会泡在互联网上，结交一些新朋友。现实总是那么乏味，我不想每天都是按部就班的日子，想要过一种精彩的人生。我喜欢音乐，喜欢街舞，周末去大街上玩滑板是我生活之中的乐趣。父母与我是截然不同的两代人，他们无法理解我的想法，他们的意识里面还残留着许多上个世纪的观念，现在早已经过时了。我没有人生的压力，也不想让自己被社会的价值观进行洗脑，我只是需要按自己的意志规划我的未来。没有人可以代替我的人生，也没有人能够左右我的选择，青春就是享乐的天堂，我现在不会去想遥远的未来是什么颜色。将来我会有工作，也会有恋人，有家庭，有孩子，成为社会里面顺从的绵羊，然而这都是将来。我的梦想就是及时行乐，快乐就是我的城堡，我可以将城堡随时带在身边，与周围的每一个人分享我的快乐。我不关心政治，不关心什么资本主义社会，还是共产主义社会，反正现在已经是一个金钱社会，道理很简单，只要你活着就要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挣钱，花钱，每个人都在无数遍的重复之中迅速衰老，所以每个人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懂得享受人生。这个崭新的世纪很宽容，允许每个人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你完全可以特立独行的走出人群。我的偶像是贾斯汀比伯，我相信只要遇到机会，我会比他更成功。

    这个来自新西兰的少年侃侃而谈，面对媒体的镜头，就像是在youtube上面对自己的粉丝在说话，他充满自信。少年对着镜头挥了挥手，转身走进透明发光的巨型鸡蛋，就像是回到互联网里面自己的视频空间。

    第七个艺术志愿者。

    城堡就是每个人的梦。我小时候经常梦见自己在一座陌生的城堡里面，生活不再贫穷，没有饥饿的影子笼罩，可以享受面包和美酒。当我从梦里醒来以后，发现自己依然在肮脏拥挤的贫民窟里面，周围都是和我一样衣不蔽体的孩子，他们怯懦的眼神里面映照出这个世界的倒影，我看见自己瘦小的身体仿佛已经濒临死亡的边缘，父母每天都要辛苦的工作来养家糊口。贫富悬殊让人群朝着不同的方向行走，有钱人将自己的物质王国打扮得比天堂还要华美，没钱的人守着自己的一群孩子幻想着有份工作来维持生计，蚂蚁一样的穷人聚集在一起争夺着少得可怜的工作机会，就像是在争抢着自己的明天。穷人的孩子几乎不可能改变他们的社会地位，很少有家庭能够让自己的孩子接受教育，他们做早进入社会，如同父母一样在社会底层艰难谋生，这就像是轮回在贫民窟里面重复着一代人又一代人的生活。有钱的富人家庭不愿意自己承受生育之苦，就会来到贫民窟领养健康的孩子，这些幸运的孩子被选中以后，就会从此改变命运。这个世界从来都不完美，白领社会一样充满残酷的竞争，每个人都依靠智商生存，知识如同氧气一般每时每刻补充着大脑的能量。养父母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接受教育，进入有钱人的社会，但是，我不会忘记自己来自贫民窟，童年永远是我生命最初的城堡。我们每个人长大以后都要进入社会，然后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面建造一座玻璃城堡，盛放自己脆弱的这颗心，这座城堡没有人可以进入，因为无论是谁都打不开你记忆的这把锁。好好保护你这座用生命建造的玻璃城堡，一旦遇到暴风雨的冲击，就会顷刻粉碎。

    这个来自巴西的中年男人充满感伤，他用忧郁的眼神看了一眼媒体的镜头，挥一挥手，转身走进发光的巨型鸡蛋。照相机的闪光灯照亮他的背影，这个瞬间被无数双眼睛记住。

    第八个艺术志愿者。

    城堡就是我们的意识，我们的传统，我们生活的社会。我们永远都走不出现实的城堡，工作，朋友，家庭，亲人，就像是一块又一块砖堆砌成坚实的城堡之墙，我们在城堡里面幻想着外面的天空。可是，从出生到死亡，没有一个人能够走到城堡外面看看与周围的人不一样的世界，就像你不可能到太空之中去俯瞰地球每一扇窗户里面的生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都有自己的人生轨迹，不要去渴求不属于你的生活，你只能在自己的生活之中去实现生命价值。互联网的出现，就如同打开了潘多拉魔盒，将每个人心底的魔鬼释放出来，每个人都被永远无法满足的慾望牵着鼻子走，每个人都以为命运就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其实，并非如此，我们的生命都无法挣脱宇宙里面神秘力量的控制，你永远得到的都是应该属于你的那一部分。我反对全球一体化的时代让这个世界的差异越来越小，所有的国家都在流行拜金主义的浪潮，生活正在渐渐将每个人不知不觉变成购物狂，每个人都在用越来越多的知识垃圾填补着自己的大脑，就像是上班族的快餐没有任何营养，这个资讯爆炸的时代，我们无论是谁都在变成一个健忘的人。我们喜欢知识，崇拜知识，以为知识就是一把打开天堂之门的钥匙，这把钥匙也许给你打开的是地狱之门。人类最后的城堡就是自己的心，就像这座玻璃城堡，随时都有可能变得粉碎。

    这个来自刚果的中年女人向着媒体挥了挥手，像是在告别一种生活，然后转身走进发光的巨型鸡蛋。媒体记者的照相机拍摄着这个女人细微的动作，她的背影消失在玻璃城堡门口。

    （本章完）测试广告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