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九天 第四章 杀生再杀生（下）

    文明望着雾气愈聚愈浓说道：“雾大难散，我们当尽快走出朝天林。若不出所料，林外必有埋伏，不如我先出去一探……”

    文化望着受伤不轻却镇定自若的儿子心里感到欣慰，点头同意，靠天靠地靠父母，哪有真好汉？望子成龙不该只是放在金屋玉殿给予丰衣足食，也不该只是令其劳碌朝夕剥夺所有时间。当放手江湖中任其遨游，遇阻推一把，行歪扶一把，败时劝一句，成时提一句，如此而已。

    “这是一个三从四德之悲哀时代。”

    文化想起了自行兵解的江临仙，头痛欲裂，想不通，便不再想，但他一直那样做。?　?　道路逐渐变宽，草木却更盛，是树林边缘能很好受到阳光照耀的缘故，长势丰茂，郁郁葱葱，层次分明的油油绿色，看起来赏心悦目，虽是深秋季节，竟也能得见如此景色。本该因鸟兽众多而热闹非常的树林却死寂无声，已是傍晚时分，夕阳西下染红了树林里久久不能散去的雾。?　??有一少年嘴里叼着草根哼着小曲蹦跳着走出树林，悠然自乐。有一女子挎篮而来步履匆忙，灰色粗布包住头发却也颇有韵味，绣花鞋简单却精致，显然是家境贫穷的女子自己缝制。

    记起老头说过“天下苦，最苦不过女子”的少年望着走来的女子感慨万千，上前施礼说：“在下文明，从雍州到青州寻亲，路过此地恰遇姑娘，敢问姑娘何处来，此行要何处去？”?　??那姑娘不好抬头温声细语道了句：“老爹林里砍柴未归，特地前去送些饭食。”?　??少年搓搓粗糙的双手，不怀好意地看着身段和姿色都不俗的女子说：“姑娘一人在此不觉害怕么？看姑娘窈窕可爱，此地又少有人烟，若遇着采花折柳的登徒子，岂不毁了一世清白。况且朝天林里野兽出没，伤人性命十几，姑娘柔弱，被虎狮害了岂不悲哀。”?　??女子却甚为得意的说道：“此地少有人烟，登徒子大都不会再此守株待兔，朝天林野兽虽多，可我也曾从林里走过几百遭，与那虎狮也有几分相识了呢。”说完绕过少年就走。?　?　少年伸手拉住女子手腕坏笑道：“姑娘看我可像是在此荒无人烟地守株待兔的登徒子？”?　??挣脱不开的女子花容失色，脸色鲜红，张嘴说不出话，吓得呆住。?　??然后少年感到尴尬松开女子脉搏跳动与常人一般的手腕说道：“在下跟姑娘开玩笑，多有唐突，望姑娘不要见谅。”?　??女子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看着脸蛋红透的少年嗤嗤笑道：“少侠风趣得着实吓人，小女子着实不曾见过如此阵仗，望少侠不可再惊吓小女子。”?　??少年挠头说了句不敢。?　??在擎亭山看惯野兽眼神狡黠的少年捕捉到女子不经意的锋芒目光，半真半假的不知所措，低头不语。?　??早已看破少年不过是有力无气的五品境界的女子打量着不算俊俏也不算丑陋的少年，想到了那年初见他时也不过如此，一个幽默风趣的江湖游侠而已。?　??他曾说：“庙堂高，江湖远。高的爬不上去就上不去，可江湖再远，累了停停歇歇再走总会走到令自己满意的地方，有人勤学一生不曾入品，有人生就力大无穷入五品，有人撒汗百年不能出品入圣，有人机遇不断半甲子出品入仙境，天赋与勤奋而已。我感觉自己没啥天赋，然后也不怎么拼命，七品而已，已是心满意足。人说江湖浪大，小鱼小虾一个浪来就死得不计其数。照我看简单就好，心不必杀戮，手不必执铁，执一良人手便好。依我意洒脱即行，朝时舞两剑，夕时弄一刀，卧一茅屋床便好。有人持一剑，那剑便是他的江湖，有人挎一刀，那刀便是他的江湖，有人守一地，那地便是他的江湖，有人著一袍，那袍便是他的江湖。于是懂得，一茅屋便是一个人的江湖，一良人便也是一个人的江湖。”?　??然后，姓花的女子深刻记得他满脸羞红如女子，却是一咬牙抓住自己小手，本来脸羞红若熟透的苹果女子将要低头，却被这个七品莽夫用力一抓手，疼得扬起头，眼含珍珠，无奈地望向那个因紧张不知怜香惜玉的男子。女子终于滴下忍不住的泪水，男子以为女子感动落泪紧紧抱住自己后半生要追求的江湖。要是让女子自己解释，女子情愿说左眼疼痛泪，右眼感动珠。?　??然后那男子被从小养大身为孤儿的女子的义父派人围杀，女子悲极入魔道性极嗜杀，那一夜江湖有一个百人门派名叫树钟被灭门，有人在大堂地上用钗入石三寸留下狂草七字:誓杀千人祭我夫。花姓女子在五年时间用男子送她的钗破喉三百，只等着杀够千人后守那人墓前以终老……?　??女子回过神来，刚才少年攥着自己手臂用力如当年那男子，不禁想起当年，收回思绪的女子此刻竟不想杀人了。?　??少年咳嗽一声打破宁静说道姑娘自便，在下有事先行。女子欠身弯腰抬手回了个请，少年哼歌行远。?　??少年哼起：“?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一个掏心肺，一个捧心肝。莫使红颜成白面，更别让热血都凉干。”?　??女子竟悲凄至极，杀气侧漏，魔性又起，右手起时树竟弯头向女子。?　?　少年大惊，看着眼睛血红的女子，已躬身准备或战或走。当女子苍白的脸对向少年的一刹那，少年仙人纵已是百米外，女子仰头朝天悲凄哭叫，令人心寒！女子对面两个一人不能环抱住的老树竟连根拔起，两树横停在女子额头前，女子起手变指向前，两树转头追少年。少年大惊再使仙人纵，两树却飞快前行，丝毫没有被甩掉的迹象，捋了一下凌乱头发的女子闲庭碎步远远地跟在后头……?　?　树林里等待的文化闻声而来立马先行，不明状况的陈别鹤也立即狂奔追文化。?　??望见来势汹汹的两树文化手掌抚住一树头，树头纹丝不动不能再向前。望见奔来的陈别鹤，文明大喊“鹤哥出剑！”?　??不曾畏惧的陈别鹤剑起剑气盛，文明躲过剑气再向前跃，扛住迎来的陈别鹤，奋力再跃。背后的树爆炸破灭，支离破碎，木屑势头更劲能杀人！?　??文化轻轻一推，老树倒飞回去，跳跃而来如娇兔的女子摇摇头笑道：“叛徒……”

    远远看到文化的女子轻笑一声：“青州刺史就这么值钱？长得也不算俊俏呐……”?　??女子袖中出一钗穿树而过直指文化喉咙，文化手指指出，与钗针锋相对。

    钗回女子头上，恰到好处。文化皱眉道“：破喉杀手花千钗？”

    那女子嘻嘻一笑，施施然侧身弯腰叠手行礼说道：“三百条人命凶手，在逃罪犯花千钗给文刺史行礼。”

    这声音如蝇鸣，分明是小家碧玉的小姐，哪像是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文化冷笑道：“敢问老夫这头颅被许了多少钱？”

    女子手指摩擦着乌黑的头发望着该杀的人说：“值一万两黄金呢！小女子见财起意，望大人不要怪罪。那人说若我能杀了你，必起大乱，届时再送我上百颗头颅。真是极好的，既能杀人又有钱拿还能再杀人，当真是天下美事。为此，小女子为表谢意特地把你这颗头颅降了一千两黄金好造刀剑，再望大人不要怪小女子降了大人头颅的价。”?　??文化却笑，说道：“姑娘通情达理，为人处世有进有退，实是一智者。”

    女子说道：“不敢当智者二字，小聪明倒还有一些，要不然那四个笨蛋也不会死得这么干净不是？”

    文化点头说了句多谢。

    女子却哼着少年哼过的歌：“?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一个掏心肺，一个捧心肝。莫使红颜成白面，更别让热血都凉干。?”

    独自一人走远。随时准备出剑的陈别鹤问道：“为何？”

    文化说：“今天那女魔头不想杀人，我们去刀剑山庄。”?　??心里翻腾的文明叹了句江湖险恶，头痛不已。?　??文化望着脸色难看的孩子没有出声，这个不信鬼神的老头此时竟在心里默默祈祷。

    文明走来问了句上刀剑山庄干什么，文化闭着眼睛叹了口气说道“再杀生！”

    文明点头说好，不知道父亲到底有多少恩怨的他不想多想，更不想多问，他现在只是思考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间……?????????????????????????????????不该说话的陈别鹤惊讶万分，不由自主说出“朝天林死人不够，刀剑山庄走一程，杀生再杀生。”

    三天前，陈别鹤不曾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如此快意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