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九天 第六章 如今别鹤

    树木参差相竞高，繁叶乱枝藏虎豹。?　?　世间大路万万条，客人惜命且绕道。?　??人间大小诸多道，舞刀弄剑肖小笑。?　??长枪大戟虽华丽，却只杀生不归鞘。?　??朝天林东有一碑刻着不留姓名的文字，前四句显然是告诫来往客人绕道而行免伤性命。至于后四句，似是失意文人的反战之作。

    看字迹当是一人书写，前后内容根本不搭，看来作者也没多少墨水，怪不得不敢留名。?　??往回走的陈别鹤再遇朝天林，虽是正中午大雾却也没有消散的意思，雾霭朦胧不便行路。?　??望见碑上文字确实万分讶异，陈别鹤记得自己那个师父曾给自己讲过兵学曾说到：“天下兴苦是兵执兵器杀伐，而兵有兵器去苦练杀人术，或兵携兵器赴死被杀。至此，兵士家眷哭，打铁制兵器的匠人只看火炉，帝王将相却在画江山版图。百姓苦，最苦是女子！父兄弟卿死尽，老母哭死作土。花木兰奔市中，是为家有老父。武媚娘坐朝廷，却不将士子屠。吕太后持大柄，仍望那相公墓。长枪大戟指天指地指头颅，却不指归时鞘。战争不过是取天下人，取天下粮，取天下钱，取天下铁，取天下木，集结于沙场，毁于一旦！毁于一旦！毁于一旦！毁于一旦！毁于一旦！?大将军为不再打仗而打仗，小兵士为不再离乡而离乡。金戈铁马收头颅，著剑为犁耕垄亩。此时此世方为不糊涂，此情此景才能百姓护。战争虽糊涂，但人生在世哪有真自在，不过沙场上求生时糊涂也杀人。?”

    说至此，老人不在言语，深深叹息一声。老人言中有长枪大戟归鞘之类的话，听起来是胡说八道，枪戟这类的兵器哪有鞘可归？?　??陈别鹤只当那老头疯言疯语不曾多加思考，如今又见便心生蒂结，不解不快，不喜欢多动脑子的陈别鹤头竟然疼痛起来，全身无力瑟瑟发抖。

    握着腰间长剑，晃了晃疼痛的脑袋，似醉酒的汉子一般，摇晃着身体进入朝天林。?　??微风起，有鸟鸣兽叫，有树动花摇，有叶落归根。

    朝天林人迹罕至，林道虽然没有碎石漫沙铺就的山路难走，可横扯在道上的树根藤蔓落叶碎花也给前进带来了不小的困难。

    浑身无力的陈别鹤不指望拿剑斩断那些挡路的东西，索性拿剑拄地前行。林间的树枝是最好不要碰的，即使是无毒的树也可能被林里的毒虫花蛇光顾过，可不能保证那些树枝的纯净。

    本来就不太安静的树林深处却更加热闹，鸟飞得异常快，时不时有野兔窜过，强撑着的陈别鹤早已右手按剑抦，早已冰冷的汗水顺着剑鞘而下。

    当剑鞘尖处的汗水将滴落的一刹那，长剑突然带鞘飞了出去，深深地插入几十米外的地上，颤抖不止。?　??当方圆一里的鸟兽跑尽时，一片树叶飘荡着落下，一切安静下来，知道自己身陷困境的陈别鹤低着头听着自己心跳声，眼角余光确是时时刻刻打量着四周，背影如弓。?　??猛然一只黄身黑色条纹的大虎腾空跳来，那虎指爪尽露，獠牙尖锐，满眼杀机，凶悍无比。陈别鹤不去看远处的剑，攥紧拳头，想要徒手搏虎。

    此刻陈别鹤不害怕是假的，鸟兽散尽决不只是猛虎的威势所致，就长剑无故飞走就可以知道必有高手在此，能以气制人，最低也是一个一品高手，再高些，陈别鹤不敢想，也想不出来。若来者要杀自己，自己必定九死一生。

    死，谁不畏死？

    已是人死士的陈别鹤也怕死，一死便留下三个遗憾。童时为玩伴的女子还未曾再见，求一句话不得。

    刚刚遇到的主子文刺史，尚未报知遇之恩，是为不忠。武道一途深远非常，仙人境界更是令人向往，却不能。?　??扑来的猛虎打断陈别鹤的思绪，那猛虎四爪并露，雪白的利爪不知道撕碎过多少性命。

    陈别鹤立马向左滚开，身上沾几片枯叶狼狈不堪。猛虎四肢着地随着惯性向前滑动数米，尘土与枯叶飞扬！滚向一旁的陈别鹤此时嘴唇苍白，两鬓汗珠滴落如豆，站不起来。?　??练气高手的优势在于此，不动声色间能运气压制对手，制造一个强大的气场给对方以巨大的无形压力，慢慢消耗对方气力，最后力竭等死。

    陈别鹤显然撑不了多久，此时不过是困兽之斗而已，说来可笑，一个人在一只虎面前做困兽之斗，分明颠倒了嘛。

    那虎似乎没有为未能一击得手而愤怒反而觉得有趣，摇摇头，晃晃尾巴，甩了一下口里流出的涎，用爪子扒了扒地，准备再攻。?　??陈别鹤自知已无力杀虎，却也不曾想过束手等死。猛虎呼啸又来，速度比先前更快，陈别鹤这次没有躲，不要命的向那虎奔去，距离三尺时，陈别鹤挥出右手，顿时猛虎怒吼一声，巨头乱摆，落地上打滚，两前爪胡乱抓脸。

    早已趁势躲开的陈别鹤飞快爬过来用早已攥在左手棱角分明的石头一下划开老虎腹部，热血带泡沫，深红近紫。

    望着离死不远的老虎，陈别鹤松了口气，拍拍刚才在地上抓土的手，仰面躺在地上，放松全身，这回真的是等死了……?　??躺在地上等死的陈别鹤却出人意料的没有立马死掉，等死的滋味搁谁身上都不好受，不知道那没现身的高手心里到底是怎样个想法，杀不杀给句话啊！

    难道要像捉住老鼠的猫那样，先把猎物把玩**一番？然后弄死，起码现身让人死的瞑目也好。?　??突然，陈别鹤感到腿上有东西蠕动，长条之状，是蛇！

    陈别鹤艰难抬头看到往自己上半身爬来的黑斑红条的蛇，那蛇两个毒牙锐利异常，却也是洁白发亮。

    蛇腹与人腹亲密接触，那蛇昂起上半身，以居高临下的姿态注视着今天的猎物，蛇口吐信，似乎在耀武扬威。那蛇贪涎满吻，似乎急不可待想要将猎物下肚。

    黑斑大蛇猛然发动前身肌肉，头部迅速俯下张开大嘴想要吞掉那个运气太差的人的头颅，闭眼认命的陈别鹤先是听到一丝蜂鸣，而后是真真切切的利器穿肉捣骨的声音，陈别鹤感到那声音比发生自己身上还要真切。

    那个前一刻还耀武扬威的蛇被一支短剑钉在树干上，目光凶狠的长蛇疯狂的扭动着身体，蛇身时而盘旋时而镫直不停地帅动，血滴在蛇尾的摇摆下乱飞，不巧恰好有一滴落在陈别鹤的脸颊上。

    陈别鹤睁开眼睛，往左手侧望去，有一人伏于树丫上，似壁虎。?　??那人两鬓是黄色长发，白色毛衣外是黑色牛皮马甲?，黑色瘦裤下是一双黄色短靴，这装扮，挺标新立异。那人脸上很是静白，不留胡须，勾人的丹凤眼微眯着，满脸含笑，好一个温婉潇洒的俊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