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之后,满脸挂着不信的郑鸿逵登上了海权号,瞧着货仓里满满当当堆砌整齐的“稀罕货”,他张大了嘴巴总算明白肖白图那句“吃不下”是什么意思了。
看管货仓的小伙子周飞火,仿佛为了显摆一般,把面前的箱子一样样地打开。二尺见方的玻璃镜子,有着漂亮云纹的大马士革军刀,各种雕花的玻璃器皿,还有那些闻着香气扑鼻的叫不上名字的方块。不认识的姑且不算,郑鸿逵只是大略地打量了一下镜子与兵器,根据他此前十几年的海商经验,立刻判定,根本就吃不下!
这一批货少说直奔百万两银子了!郑家家资上千万是不错,可那是算上固定资产。又要养兵又要造船的,手头真正的流动资金一、二百万顶天了。真要咬牙吃下去这批货,那今年往日本的生丝、茶叶、瓷器贸易就得停下来。
别看生丝、茶叶、瓷器之类的,相比起镜子、兵器利润小,可那是必需品贸易。每年都会有固定的收益。镜子、大马士革这些纯粹是奢侈品,相对来说市场本来就小,而且暂时还不知道销路如何。选后者而不选前者,那绝对是舍本逐末,傻子才这么干!
心里头盘算着,郑鸿逵围着货箱子开始转悠,一会儿摸摸镜子,一会儿抄起军刀耍耍。
“正宗的大马士革宝刀,吹毛利刃,郑大人要是不信,可以试试。”客服经理徐晓涛说着一招手,立刻有大鼻子拎过来一卷铁丝。待大鼻子布置好,郑鸿逵手起刀落,嚓的一声,铁丝应声而断,再看刃口,丝毫无变化!
“好刀!”郑鸿逵衷心地赞了一句。
能不好么?这刀可是正宗的日本铁匠打造的。化工专家林有德还往钢铁里头掺了铂……也亏着还没摸索出配比,否则根本用不着用药水画出云纹。澳洲特有的优质铁矿,掺入稀有金属,直接出大马士革钢都有可能!可即便如此,有了日本铁匠的反复锻造,这刀的质量是直线上升。
“郑大人再往这边看,这是我们澳洲新出的香皂、肥皂,哦,这个是花露水……”
这次海权号上的贸易品极大地丰富了起来。从日常用的香皂、肥皂、牙膏、花露水,到铁锹、锄头、剪刀、指甲刀,种类五花八门,郑鸿逵没一会儿就看花了眼。
等这一圈转悠完,郑鸿逵低声跟周遭的俩账房商量了半天,才皱着眉头说:“货色是不错……只是两成还是太少了,三成如何?”显然,锦衣卫都指挥使方才跟俩账房商量了半天郑家吞进的能力。
肖白图与徐晓涛对视一眼,随即说:“既然郑大人如此爽快,那我们也痛快点……依着郑大人的,三成就三成,咱们这就签合同?”
“签吧!”可能想着美妙的钱景,郑鸿逵这几天一直纠结的眉头,总算舒展开来。
当然,签合同的时候又闹出不少事儿。依着郑鸿逵,所谓的合同,就是白纸黑字写明买卖双方,货品数目、价格,交割日期也就算完事了。可一瞧面前的合同,蝌蚪大的小字足足写了厚厚一打。耐着性子看了半晌,愣是被里头的现代词汇绕得头晕眼花。
旁边肖白图与徐晓涛俩人生怕对方不明白,逐字逐句地解释各个条款的内容。听了半晌,郑鸿逵不耐烦了:“恁地小人之心,我郑家还会亏了尔等银子不成?”
徐晓涛乐了:“郑大人此言差矣,我们什么都写清楚了,这是方便彼此。就说这条……”徐晓涛随手一指,把去掉某条条款之后,穿越众能钻的空子细数了六七种可能。直把郑鸿逵哄得一愣一愣的。
徐晓涛前脚说完,郑鸿逵立刻收了惫懒的模样,侧耳仔细听着各个条款的内容。等肖白图与徐晓涛解释完了,这家伙还抱着合同跑到墙角跟俩账房商量了半天。
只是从俩账房丧气的脸上能感觉到,显然我们的郑指挥使对他们俩很不满意。肖白图与徐晓涛俩人一阵偷笑,合同经过了370年发展,早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们俩现代人都瞧不出毛病,那俩明朝账房就能瞧出破绽?说起来荆华与申晨俩丫头还真黑啊,穿越众这头全是权力,郑家全是义务,临了穿越众还享有对该合同的最终解释权……放在现代,绝对是不平等条约!
哪个部门经理要是签了这种合同,就等着接法院的传票吧。可我们的郑指挥使显然不是穿越者,所以这家伙没发现一丁点破绽之后,反而显得很高兴。不但痛痛快快地签了合同,还在当天就把七成的首付款运到了香港。
背后郑鸿逵还对俩参与谈判的账房说了这么一番话:“那些澳洲佬虽然有些小人之心,不过倒还算坦荡……以后再谈买卖,契约文书之类的仿照此书!”说着,扬了扬那堪比论语厚的合同书。
合同敲定,皆大欢喜。肖白图与徐晓涛俩人还特意在海权号上举办了一个小型的庆功会。不得不说,这顿饭吃得让郑鸿逵满肚子疑惑。稀奇古怪的食物也就罢了……最让他疑惑的是,怎么四月份的广州还能弄到冰……而且这冰还很好吃!
不管怎么说,这顿新鲜饭让郑鸿逵吃得胃口大开。合同敲定,肖白图与徐晓涛俩人再没了那副剑拔弩张的架势,荤段子一个接一个,专挑郑鸿逵爱听的说。等到郑鸿逵醉醺醺离开的时候,颇有些如沐春风的架势。
只是这家伙临走前问了一句话:“你们那“摩托”什么艇的卖么?还有那大炮,我看着都不错,只要开个价,我们郑家绝不还口。”
肖白图挠了挠头:“摩托艇就算了,这玩意我们自己都造不出来……这火炮嘛。郑大人等一下。”说着,肖白图拉着徐晓涛往后走了几步,低声问:“老徐,军工小组那帮人是不是在捣腾后装炮呢?”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嘶,你小子不是真打算卖火炮吧?”
“怕什么?”肖白图笑了:“拿破仑再好也是前装滑膛炮。而且火帽技术郑家绝对研究不出来,即便卖给他们又怎么样?没炮弹就是一堆废铜。”
徐晓涛琢磨了一下,好像是这么回事儿:“只是,好像我们自己都不够用吧?”
“没事儿。先跟郑家达成个口头协议,什么时候咱们富余了,什么时候卖给他们。”
说着,肖白图笑呵呵走过去,说:“郑大人,我们商量了一下,这火炮嘛……能卖。”
原本已经没抱希望的郑鸿逵一口气没喘匀,剧烈地咳嗽起来。半晌,扯着嗓子问:“你说什么?能卖?多少钱?甭管多少钱,先给我来二十门耍耍!”
“郑大人别着急啊。这火炮可不好造,别说二十门了,现在富余的一门都没有。这样,我先跟你达成个口头协议。等回去之后给造火炮那帮人商量下,看看给您造几门……”
不等肖白图说完,郑鸿逵一个熊抱过来,裂开大嘴乐了:“哎呀,肖老弟,你太够朋友啦!我那大侄子就先住你们澳洲,可劲住。啥时候你看着烦了啥时候送回来。”
肖白图:“……”
所以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郑家海商出身,讲究个唯利是图。穿越众真要卖给对方大炮,什么郑家大公子,哪有火炮重要?郑家现在正在大元岛跟荷兰人闹别扭呢,有了这火炮,揍荷兰人还不轻松许多?大公子?这有什么的,俺大哥好几个儿子呢,不差这一个!
不管怎么说,解决了郑家这个大麻烦,大家伙无不松了口气。这意味着暂时可以无顾虑地继续在广州招募移民了。
只是精神上轻松下来,肖白图与徐晓涛俩人整个人依旧忙活不休——既然东南沿海与日本大区经销商都出来了,那大明各地的经销商也得弄出来不是?现在东西越来越多,穿越众哪有功夫开拓市场?索性一并放手交给经销商算了。
于是乎,只休息了一天,第三天早晨,惠春楼又被包场了。门口竖着彩旗,雇了一帮舞龙耍狮子的,敲敲打打好不热闹。从三楼顺下来一道巨大的横幅:中南商贸有限公司首届招商既夏季订货会。
整个一楼、二楼,全部清场。桌子椅子全都挪了出去,换成了各式各样的柜子,精美的镜子、漂亮的军刀、各种日常用品等等陈列其上。肖白图这家伙还特意跑到广州城最著名的青楼,花费重金雇佣了一帮明朝姑娘。
只要一进门,便会有姑娘笑着引路。眼睛里瞧的,除了精美的货品便是莺莺燕燕,耳朵里听的除了丝竹之声便是哝哝细语。
每到一个展台,便会有姑娘细声细气地介绍这东西的来历,用途。
有些自诩的道德君子,一瞧这场面,当即叫骂着伤风败俗。这时候,总会有俩彪悍的大鼻子,架着这家伙就走。丢出门,就会有广州城的衙役、捕快上来质询:“何故来此捣乱?尔等可是受了他人指使?来呀,押回衙门再说!”
当然,大多数人对这种新鲜的展览会还是喜闻乐见的。不花钱享受着,这好事儿上哪儿找去?理所应当的,香皂、肥皂展台聚集的围观者最多。
俩姑娘用白嫩嫩的玉手,或者沾上油渍而后用香皂清洗,或者将一块脏了的帕子用肥皂清洗。露出白嫩嫩的小半截胳膊,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这次招商订货会无疑取得了巨大的成功!看热闹的不少,真打算订货的富商也不少。原本肖白图与徐晓涛俩人研究着,将大明分成几个大区,可按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恐怕得细分到府一级,才能让大家伙都满意。
看着火爆的场面,肖白图不由得感叹:“早知道,老子第一次来就这么搞了。”
“做梦!”徐晓涛不屑地说:“第一次的时候,咱们有这么大产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