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和正激动之情填溢胸膺,叫道:“这……可太好了,他老人家在哪?”
老头道:“坤元卷上。”
戴和正闻言便急伸手取出信封,双手激动的微微发抖,左看右看,要找出师叔祖的身影来。
老头笑道:“你师叔祖舍却肉身,只寄以神魂,你怎能看出什么来?”
戴和正心想坤元卷乃是当世奇宝,有紫鳞寄魂雷杖之鉴在前,倒也不奇,问道:“前辈有办法救回师叔祖么?”
老头道:“办法总是有的,炼血殿荼毒了虚机子的肉身,咱们就找炼血殿补回来。”
戴和正道:“怎么?咱们要上炼血殿吗?”他想炼血殿防守极尽严密,这老头修为再高,要闯上血池山,也是九死一生之举。
老头笑道:“你师叔祖的肉身早被血小魔头炼化的一干二净了。现在去炼血殿管什么用。所谓父债子偿,这次咱们掉个个儿,叫子债父偿。”
戴和正道:“什么,血老魔还活着?”
老头道:“死的不能再死了,但是他遗留下一道精纯的本源血气,正好给你师叔祖用上,嘿嘿。”
戴和正不明其理,却听老头道:“其中机宜,说来话长,不忙细表,你师叔祖在坤元卷中孕养这许久,恢复的也够了的,本来糟老头子此来,就是想你讨要坤元卷,助你师叔祖滴血重生。可眼下又有一件大难题。”
戴和正听他说的凝重,问道:“什么难题?”
老头道:“一十七颗舍利子蕴含浩瀚佛力,足可以让寻常先天后期高手破境,成就地仙。如有人据有此宝而不加以炼化,那必定有更大图谋,眼下另有几条线索叠加,着实启人疑窦,须得详查。糟老头子可拿不定主意了。”
戴和正心道,前辈高人拿不定主意,我见识浅薄,更没见解了。
老头又续道:“所以糟老头子要请教一下你师叔祖。”
戴和正一怔,老头见他模样,笑道:“你打开信封瞧一瞧,上面怎么说?”
戴和正依言取出信封中那一方白纸,只见十余个大字:“与我乖徒孙同去祭村要紧。”当初这纸上明明只有“凭善而尽,遇恶则清”八字,怎地又变了,心念一转,便知定是师叔祖神魂所致,难怪当时在清薇行宫中,掌门阅信之后说了一段没头没脑,费人索解的话来,就轻巧地放自己离去。
戴和正当即恭恭敬敬向手中信封拜倒,嗫嚅结巴,只想问明当日药神谷之变,烟儿是否助桀为恶,又觉直言相询,未免不妥,如何婉转迂回,急切间却没计较。
老头看破他心思,道:“暂时也不忙打听那些前账旧事,你师叔祖憋这几个字已经很不容易了。你一个人去,糟老头子也不大放心。”
戴和正应诺,但手里的坤元卷却像一个烫手的山芋,放置哪里都觉得不妥贴,对师叔祖未免失于敬重。老头笑道:“不用拘束成这样,原来怎么对付,现在还怎么对付。此去危险难料,糟老头子传你一手法术,配合坤元卷,多些保命的希望。”
戴和正拜谢,收起坤元卷,如往昔一样,揣在怀里,老头随即向戴和正传授保命法术。
天下间,诸如四两拨千斤此类卸力之法不少,其中精妙粗糙之别不论,但若遇到修为远胜之敌,沛然不能抵御之力,终究拨之不动,何谈卸去。老头所传授之手法,也并非奇特,原理亦不深奥,其独到之处乃有坤元卷为媒,将来犯的真气劲道,暂收并蓄,再寻机导入地下。此法习练有成,可抵御数倍于己的真气冲撞重击,委实算得上保命的妙招。
老头又以神识细细查探了戴和正脉中遗留血砂手掌力,炼血殿自先贤创出血砂手以来,极少有人熬的过半个月之期,岑商掌中下了近月的分量,已经是十分瞧得起戴和正了,老头粗略一算,到祭村之时,戴和正身上血砂手之力即告罄,再不会发作。
老头传了招数,检视了血砂手之力,让戴和正一人练习,自去和九素说话去了,商量起日后说书的买卖,谈的不亦乐乎,兴起处眉开眼笑,抓耳挠腮。
戴和正陡然听闻师叔祖一命尚存,心中庆幸欣喜,更胜于老少二人,尤其想到血绯烟既没害了师叔祖性命,万事皆可从长计议,师叔祖看样子和蔼可亲,日后慢慢求恳,若有什么处罚,自己一力承担,总不至死,只需血绯烟有意,复合便大有盼头,想到此处忍不住露出笑意。烟儿她,该会答应吧?
三日之期转眼即过,九素叫上老头和戴和正,要去无相寺,只听老头哈哈一笑,道:“不了,女娃娃自去找萧如瑟,糟老头子和这小子另作一路。”
九素奇道:“老前辈,你不是说要和我家主人商量,带我合伙做说书的好生意吗?怎么?你反悔了么?”
戴和正心想,坤元卷上明明定计同去祭村,难道又有变数?老头道:“就是为了这笔大生意,才不得不如此,修罗仙子眼高于顶,什么宝物奇珍也不放在眼里,糟老头子又两袖清风,穷的叮当响,拿什么换你?最后老头子想了个办法来了。”
九素问道:“什么办法?咱们说在前头,硬抢可不行,毕竟那是我家主人。”
老头笑道:“硬抢糟老头子也不见得抢得过她。修罗仙子何等高傲,如果舍利子好拿好抢,那何必万里迢迢来找萧如瑟,她自己一个人抢了送到无相寺,岂不是更好。”
九素点了点头,只听老头又道:“既然困难重重,糟老头子就等他们即将力穷之时,再现身相助,到那时候,再提出来咱们合伙搭伴大买卖之事,不怕她不答应。”
九素闻言恍然大悟,不由竖起大拇指,赞道:“人老奸,马老滑,姜还是老的辣。”
戴和正推己及人,修罗仙子和盲僧爱怨纠结,多年之后再聚首,指不定要打要骂,外人在场,确实不大讨喜。
三人兵分两路,老头和戴和正当先前往魔域,九素则与盲僧同行。戴和正来时苦痛惨淡,心头灰仆仆地罩着乌云,世间万物都没了颜色,去时却觉一片艳阳高照,景色宜人。
十余日之后,那老头和戴和正到了祭村附近,找一处不远不近的山头侯着,到了晚间,正是众村民进入山洞中做礼拜的时候,戴和正见识过一次,并不为奇,那老头初时疑惑,继而想通了什么,像见到不可思议之事一般,颇为吃惊。
戴和正心想,这老头性格与师叔祖一般,滑稽随和,泰山崩于前也是一笑以对,能让他这样吃惊,显然非同小可,想问又不敢问。等到祭礼过后,从山洞里掠出一道身影,扑棱棱化作一只飞鸟,往东而去。
老头道:“走,跟上去。”也不等答应,一股柔和若水的真气裹住戴和正,跟在那飞鸟身后。戴和正借着微弱月光看清,是一只夜枭。
夜枭暗里视物如白昼,老头没有忌惮,直赶到其后数十丈近处,尾随而行,那夜枭却未发现丁点儿异状,只顾飞。戴和正不禁赞叹,单单这份遮掩耳目,隐藏气息之能,就能让老头的遁法跻身天下顶尖之列。
夜枭短途急行奇速,缺乏长力,这只夜枭精却飞了整整一夜而不歇,直到东方发白,才落了下来,化作人形,一阵急掠,钻入密林,左拐右拐,身形隐没在一处幻阵里。
戴和正打量四周,草木欣欣,绿意盎然,仿佛到了东胜山脉之中,心里一动,难道这是大掩山脉。老头遁法不散,跟着夜枭精,在幻阵附近处停下,静静等待。
过不一会,只见夜枭精藏身的法阵中,一道淡淡的白色烟霞氤氲而起,随即化为细缕,往远处飘聚。
戴和正顺白光的飘向眺望,一座高峰披带五色烟雾,不禁惊呼出口:“不老山?”
老头叹道:“这番这个人情送的也忒大了些。”
修罗仙子大费周章,又指挥手下连夜奔赴,戴和正不用细想也知,这白光和舍利子大有关联,不由道:“怎么舍利子在万毒门?”
普渡禅院的舍利子蕴涵浩瀚佛力不假,可万毒门素来以毒修行,使毒用毒只是表象,其功法本质在于以毒素做引,纳毒入体,刺激窍穴经脉,再以真气或炼化或逼出,以达到壮大真元体魄和神魂之目的,在修行界里自成一家。此中高手,断无可能改弦更张,转修佛力之理。
老头道:“看来如此。左右是闲等,糟老头子说书的买卖顺便也开个张,可惜少了伶牙俐齿的小丫头,就不收你钱了。那缕缕白色霞光是信仰之力。糟老头子这几天想来想去,怀疑有人以舍利子结成阵法,施展《佛光聚念术》,想不到修罗仙子早二十载就想到此着,还悟出聚念成形的手段,真是不得了,不得了。”
戴和正问道:“请前辈恕在下无知,这《佛光引念术》是什么功法?”
老头道:“嘿嘿,那也不算你无知。这原本是一门佛家禁术,就是普渡禅院的老和尚,谅来也没几个听过的。修罗仙子或许也是从三墟幻境中,找到一些典籍,从而得知这门邪术。”戴和正心想,这功法名字光明正大得很,怎么又会是禁术?
老头道:“当年佛教西来,信者寡而见疑者众,法难广播,香火不盛。便有巧智之士,想出窃取他教信仰之力的旁门邪术,迅速提升修为神通,以惑愚民。据前人记载,此术需以舍利子为阵眼,搭建引念法阵,化他教信仰之力为佛光,以作己用,乃是十足十的旁门左道。不仅遭各派所忌,佛门中的高僧大德,也持斥绝之见,是以方兴未艾,便逐渐消亡。想不到此术竟又重现世间,不知源自何处?”
戴和正恍然大悟,修罗仙子在祭村里聚集村民祭拜作礼,收集信仰念力,再以聚念成形的手段,将这股信仰念力移往各处释放,观其所往,以此分辨《佛光引念术》所在。可是万万没料到,这邪术邪阵竟在不老山万毒门中,戴和正想起血池山之行,虽然这时有三名顶尖的先天高手作伴,要说夺取舍利子,恐怕也是痴心妄想。老头先前说舍利子不好拿不好抢,哪知难到这样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