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王隐帝 第11章 二舅老爷(3)

    原来，这中年官员姓邵名新安，前些日子，刚刚转官为福建路提举市舶司。

    当初，邵新安和杜春风的先祖同在北宋为官，两人相交莫逆，很自然的，邵杜两家就有了通家之谊。

    后来，靖康之难，金兵攻陷汴京，北宋灭亡，两家便结伴携家南逃。

    逃亡期间，他们又追随康王赵构，渡江南下，来到杭州，直至康王称帝，建立南宋，是为高宗。

    由于他们本就是北宋官员，加之康王南渡期间，又一直追随左右，也算是从龙之臣，因此，南宋朝庭甫一建立，他们便双双都在朝中占了一席之地。

    邵杜两家在北宋时期本就是通家之好，又共同经历了渡江南逃，互扶互持，两家的友谊更是加深了不少，甚至用坚如磐石去描述也不为过。

    所以，到了邵新安的父亲和杜春风的祖父这一代，两家仍是交情深厚，无话不谈。

    但是，到了高宗中期，奸相秦桧弄权，朝政腐败。杜春风的祖父自视清高，不愿与之为伍，遂携家小，雇一叶轻舟，溯钱塘江而上，到了衢州府西安县湘思村，见此地山清水秀，民风淳朴，便搭三间茅屋，隐居于此。

    杜春风的祖父隐居伊始，宦囊尚算殷实，每日里舞文弄墨之余，便是悉心教导独子杜青云习读四书五经，日子倒是过的轻快悠闲。

    其实，杜青云的祖父自己虽是逃离朝庭，远遁乡村，但累世为官的家庭背景，令他的内心深处也不愿自己的后代从此便作一乡野农夫，沦为平民。

    所以，等到杜青云长到16岁，束冠后，便命他时常北下临安，求学问道，交朋访友，为将来出仕作准备。

    而杜青云每每游学至临安，便耽搁在邵新安的府中，有时一住就是一两个月。

    邵府的二公子邵新安与杜青云同岁，俩人又恰巧脾气相投，便日日厮混在一起，上至朝庭大事，下至民间疾苦，无话不谈，且常常生出英雄所见略同之感，遂互相惺惺相惜，一时引为知己。

    邵新安有一妹妹，名唤邵桂枝，小他们二岁，由于邵杜两家历来是通家之好，所以杜青云在卲府中行走并没有太过于避讳，因此，他与卲新安谈天论地之际，常引得邵桂枝过来旁听。时日一久，俩人竟情愫暗生，互相心有所属。

    一晃，这样惬意的时光又过了几年，杜青云和邵桂枝眼看都到了成家的年龄，杜青云遂向为父禀报，言称欲迎娶邵家小姐。

    对此，杜父自是乐见其成，而邵父这些年来时常见着杜青云，内心也是颇觉这年轻人不错，亦是赞成这门亲事。

    眼看这对有情人即将缔结连理，大家都发自内心的纷纷恭贺他们，没想到，半路却是杀出了个程咬金。

    消息传到邵桂枝母亲的耳里，她却出乎意料的表示完全不同意这门亲事。

    此时，压抑人性的理学尚未兴起，社会环境还不像后面的明清两朝，大小事务均由家中男人一言而决，女性只能被动的服从。相反，家中婚丧嫁娶这类后院的大事小情，女性家长的发言权反而要略微大些。

    为了此事，杜青云和邵桂枝双双跪在邵母的面前，苦苦哀求。杜父也找了不少当年的好友去邵府求情。无奈，邵母就是不松口，一副神来挡神佛来杀佛的态度。

    到了最后，邵桂枝的父亲也忍耐不住，亲自去做邵母的工作，没想到，邵母干脆祭出了杀手锏，扬言，一旦邵桂枝嫁给了杜春风，她便一根绳索，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如此状况下，邵父为图家宅安宁，也开始改弦更张，放出风声，说请高人看了八字，杜邵俩人八字不合，否了这桩婚事。

    这可苦了杜春风和邵桂枝这对鸳鸯，最后，俩人私下一商量，干脆收拾了些细软，离家出走，径直私奔去了。

    当邵母收到女儿和杜春风私奔的消息后，大发雷霆，状如疯魔，她令府中的管事执役打起火把，连夜乘船赶往湘思村，意欲把女儿绑回家来。

    可惜的是，杜卲俩人并不在湘思村，而是直接人间蒸发，去了外地。

    得到真相的邵母便直接病倒在床，茶饭不思，形如枯槁。

    数月后，邵母又得到回报，杜青云已携同怀了身孕的邵桂枝回到了湘思村，她更是大喊一声“孽缘啊”！便气绝身亡。

    据说，邵母死时，双眼圆睁，死不暝目。

    关于邵母为何如此在意杜青云与邵桂枝之间的婚事，邵府有很多种传说，但有一个版本，普遍被大家认为最接近真相。

    尤其是卲母临终前的那一句“孽缘”更是让这个版本增加了不少可信度。

    这个版本的核心就是杜青云与邵桂枝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传说的源头是邵母房中的管事嬷嬷，她信誓旦旦的说，早年间，杜青云的父亲时常来邵府串门，有一次，他和邵桂枝的父亲双双吃醉了酒，同宿在书房。

    但是，子夜时分，杜父起来如厕，事毕后，不知是有意还是误入，反正是闯进了邵母的房间，直至凌晨才衣冠不整的摸回了书房。

    更凑巧的是，十个月后，邵桂枝呱呱坠地，来到人间。

    当然，这个传说在邵府并没有流传太久。

    首先，那个散布消息的管事嬤嬷直接被邵父杖毙。

    之后，明面里，再也没有人公开议论这件事情。

    暗地里嘛，那只有天知道了。

    到了最后，这件事情就成了邵府最大的一个谜案。

    实际上，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的是，经过这些事后，邵杜两家的关系一下子降到了冰点，再也回不到当年通家之好的其乐融融中去了。

    在耿耿于怀的邵家人中，只有邵新安不相信这些子虚无有的谣传，他认为自己的母亲反对这桩婚事，无非是母亲察觉到杜家已是不可抑止的滑向了败落，她只是不愿意自己心爱的女儿嫁过去受苦而已。

    但是，邵新安毕竟只是府中的二公子，在邵府中，他其实作不了多大的主，最多，也就是隔段时间托人捎信给妹妹妹夫，祝他们幸福而已。

    更何况，也就是杜青云和邵桂枝私奔的一两年后，邵府也面临了一场极大的劫难。

    在一次朝会上，邵父无意中得罪了皇帝，被当场贬官，携家带口远窜蜀国。

    从此山高水长，蜀道艰险。

    邵府的人自顾不暇，再也无人顾及到邵桂枝这个忤逆不孝的女儿了。

    就连邵父后来也病死在了蜀国的任上。

    邵府一众年轻男儿中，惟有邵新安，机敏灵活，善于钻营，终于在三年前走通了门路，被招入临安任职，深得宁宗皇帝欢心，更是在不久前皇恩浩荡，转官福建路提举市舶司。

    这是一个剜心挖肺，催人泪下的故事。

    当然，这是在当事者的眼里。

    而对于没有亲身经历，无关紧要的人来说，只不过是一个略微感人的话本小说而已。

    所以，杜春风看着讲完故事，以袖掩面，唏嘘不已的邵新安，心里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感慨。

    但是，无论如何，他最起码知道了这具一穷二白的身体有个当大官的二舅。

    这是件好事。

    谁也不会否认。

    所以，为了获得二舅老爷的好感，杜春风也是哭丧着脸，勉强挤出了几滴泪水，陪着二舅老爷共同缅怀了一下过去的岁月。

    许久，邵新安平复了一下情绪，说道：“春风，我想去你家看看。”

    杜春风说道：“看什么？”

    邵新安说道：“去看看你的父母。”

    杜春风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不用去，你见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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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