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新安奇道:“为何?”
杜春风没有回答,只是垂头,作潸然泪下状。
“他的爹娘都已不在了。”
倒是边上的有顺叔给出了答案。
邵新安说道:“不在?去哪里了?”
有顺叔说道:“死了。”
邵新安愣了愣,瞪了有顺叔一眼,斥道:“胡说。”
这一瞪眼,一斥责,官威大盛,惊的有顺叔又是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
杜春风装模作样地擦擦眼眶,说道:“爹娘三年前就双双去世了。”
邵新安方才信了,他闭目想了想,说道:“可有什么冤情?”
“贫病交加,回天无力。不过,不过说起冤情,.......,这个,......。那个。”
杜春风吞吞吐吐,欲言又止,似在盘算着如何措词。
“春风,有话尽管和二舅说,二舅自会与你做主。”
邵新安说道,突然,他一指跪在地上的有顺叔,“难道是和这刁民有关?”
“不,不,不”,杜春风连连摆手,“与有顺叔无关。不过,这件事将来我自己会解决。”
“哦!那此事暂且就先搁下。那个有顺,甭跪着了,起来吧!“
邵新安摸摸八字胡,沉吟了片刻,又说道:”这么说,春风你如今是孤身一人了?那可愿随二舅去泉州市舶司任上?”
这可是个好事!
杜春风心里一动,肚子里的花花肠子开始活跃起来。
南宋时期,海贸空前繁盛,专门监管海贸的市舶司便显得炙手可热,这也就解释了邵新安的官船上为何有兵丁随侍。
福建路市舶司驻地在泉州府,其时,那里可是舟楫云集,蕃商遍地,说的轻巧一些,就是不小心摔一跤,弄不好也能捡到钱。自己去了那里,凭着来自后世的见识,又加上有市舶司的一把手,提举大人在背后撑腰,闯出一片天应该不会太难吧?
想到这里,杜春风立即有样学样,毫不犹豫的跪了下去,“嘭嘭嘭”磕了三个响头,嘴里乖巧的说道:“外甥春风见过二舅。”
这三个响头,就算是正式认亲了。
对于这个,古人那是极为看重的。
“好,好,好,春风请起。”邵新安哈哈大笑,俯下身子,亲手搀起了杜春风。
邵新安没有理由不乐,他口干舌燥的说了那么多,不就是等这三个响头嘛!
如此一来,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将杜春风带在身边,好生提点,将来若是有个一丝半点的出息,也就算是对的住自己的妹妹妹夫了。
“对了,二舅,之前您拿了有顺叔上来问话,为的是何事啊?”
对于这场从天而降的认亲奇缘,杜春风心里一直装着些许疑惑。
”其实也没啥事,只是当时你们那货船与我的官船拢在了一起,妨碍了官船的进出,我便叫手下人去撑开一些。没想到一阵大风吹过,将你们放在船舱里的通关文牒吹了起来,那手下偏又是我邵府的老人,熟知府上旧事。他捡起一看,看到上面登着衢州府西安县湘思村字样,便多了个心眼,禀报与我,这后面就有了你我甥舅相认的缘分。嗯!怎么说呢?春风,这就是天意啊!天意不可违,今后你就安心跟着二舅好了。哈哈哈!“
邵新安仰天大笑,颇为自得。
古人多迷信,就算是饱读圣贤书的士大夫,嘴里虽然说着”敬鬼神而远之“,但内心里对一些机缘巧合,命中注定之类的说法却还是颇为认可的。
就如眼前的邵新安,新官上任之际,又意外的甥舅相逢,他便认为是吉星高照,鸿运当头,自是开心不已。
这样也可以?
杜春风只好无奈的摇摇头,不过一想,自己灵魂附体重生的事都能发生,那么,再发生点甥舅偶遇的奇缘,其实也就没什么可以大惊小怪的了。
既然是天意使然,命运的安排,那我杜春风就去泉州府走一走,努力挣下一片江山来。
打定了主意,杜春风便不再犹豫,说道:“外甥一切全凭二舅做主。”
“不成,我不要你跟我们在一起。”
正在杜春风憧憬着美好未来的时候,突然,一个稚嫩的声音从船舱的里间传了出来。
紧接着,舱门吱呀打开,走出一个男孩,后面还跟着位少女。
那男孩约摸十一二岁年纪,个头不高不矮,一张圆脸胖乎乎的,只是眼神有些阴郁,不太像这个年纪的人应该有的。
“浩儿,不得胡闹。”邵新安瞪了那男孩一眼。
男孩似乎并不怕,说道:“爹,你为何要让仇人跟着咱们?“
看来,这男孩是二舅家的公子,也就是自己的表弟,就是不明白,他小小年纪,怎么会认定自己是他们家的仇人?
杜春风心里暗忖。
果然,邵新安脸上隐隐有怒气浮起,说道:”浩儿,休得放肆!这是你表哥杜春风,哪来的什么仇人?快快过来见过表哥。“
谁知,那叫浩儿的却并不买账,梗着脖子,说道:”我没有这个表哥。“
邵新安火起,只觉自己的脸面瞬间被这个逆子丢了个干干净净,随手挥出,一记清脆的巴掌便扇到了浩儿的脸上。
”啪!“
一声脆响。
船舱里的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空气似乎凝固。
”爹,你是非不分,这个人的父亲害死了我的祖母,难道他不是我的仇人吗?你竟然还要收留他?“
奇怪的是,那浩儿没有象一般的小孩那样哇哇大哭起来,而仅仅是捂着脸,用仇恨的眼神盯着杜春风,理直气壮地指责着自己的父亲。
”你,你这个逆子!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
邵新安气极,说话也有点语无伦次起来。
“这件事在家中本来就不是什么秘密,长长短短的一直有人在讲起,而且,刚才你们的话,我在里间听的清清楚楚,还能错了不成?”
那浩儿年纪虽小,说话却是有条有理。
邵新安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显然被气的不轻,他朝那个少女看了看,说道:“灵儿,且带了你弟弟进去,记住了,此事不可随意胡说。”
那叫灵儿的答应了一声,便来拉浩儿。
这次,那浩儿却也听话,随了那少女就欲离开。
众人齐齐松了口气,心想,小孩子的心性,闹一闹也就过去了,无须放在心上。
岂料,那浩儿在即将走出船舱时,突然转过身来,语出惊人。
他说道:“父亲,如你一意要收留这个仇人,孩儿便投河自尽,孩儿说到做到。将来,你就留着他做你的孩儿吧!”
说完,头也不回的便走了。
顿时,杜春风心中一万只草泥马飘过。
小屁孩啊!我杜春风与你无缘无仇,又何苦如此要死要活的来要挟我?
虽是如此想着,但杜春风心中却是明白,这泉州府大约是去不了。
“咳!咳!春风啊!你这表弟也是个苦命人,你那舅母生她时因为难产当时便撒手西去了,这可怜的孩子幼年时又大病过一场,差点保不住,所以性格有些,有些难缠。加之这些年,舅父为谋个好差事,一直在外奔波,没怎么管教,你,你就多多担待担待。”
果然,邵新安立在那里,尴尬了一阵子,最后还是隐晦的说了一番话。
这个时候,杜春风自然明白,接下来,他就必须扮演那个识大体顾大局的人了。
虽然泉州府暂时去不了,但这个当官的二舅却是实打实的,人在江湖飘,说不上那天就求上人家了。当务之急,便是要给二舅留下个好印象。
于是他恭恭敬敬的回道:“二舅,其实我在湘思村挺好的,有顺叔对我挺照顾的,你就放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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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