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余炀站在屋檐下望着这漫天的白雪皱了眉。
这已经是第三日了,雅山仙人们将他的城主府围困的第三日。
两个月前那些雅山仙人们来到望州捉妖,他本想着只要他们吩咐什么,他乖乖听话照做便成,只要在他们离开之前不惹着他们生气就行。
他们让他围城,他围了。让他跟着去捉妖,他也去了。那一路风驰电掣,差点要了他的老命。只是不知为何,还是得罪了那帮仙人。
说是若不是他泄露了机密给妖女,怎会中了妖女诡计,让他们长老的亲传徒弟元昌真人成了个瘫子。
元昌真人被接回了雅山,又来了个更厉害的从川仙人。虽这仙人还未登仙,却修为极高,据说,再有个十年他便可飞升了。
今日是小年,原本是要祭灶,可这般情形,杜家也没了什么心情忙活过年的事了。
杜余炀望着漫天飞雪,很是惆怅。
“杜城主果然心境高远,如今这般情形之下,还有心情赏雪。”
杜余炀闻声朝门口望去,只见从川仙人已经大步买入了院子,朝他走来,在离他还有两丈远的距离停下。
杜余炀赶紧弓着背,摆出一副恭敬的样子,作揖问好:“从川仙人。”
“杜城主苟同妖女害我徒儿性命,这个礼我可不敢受。”
“从川仙人,我真的没有……”
“没有什么?”从川声音骤冷,吓得杜余炀一哆嗦。
“没有……没有……从川仙人,我真的没有串通那妖女啊!”
“当日只有你与我一众雅山弟子进了山,若不是你,难道还能是我雅山出了内鬼?你这般污蔑我雅山弟子,是何居心?”从川冷呵到。
按照他们原本的计划,是将这杜余炀带入谷中杀了,待到他们活捉了妖女便称他死于妖女之手。而雅山便成了替他报仇的英雄,到时候顺理成章地替他暂管望州。
只是未曾想出了意外,元昌死于妖人之手,而其他一众弟子也并不知道他们的计划,将这杜余炀完完整整地带了回来。可入了城便不好再明目张胆地要他性命。
思及至此,从川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若是让他待着那妖女,定要将她碎尸万段。
“从川仙人,真的不是我……”
从川忽然露出一丝冷笑:“我知道。”
杜余炀乍听到他这样说,心中一喜,却又充满疑惑。
“只是杜城主,雅山想要这北方十五国,你作为此等大业的第一个牺牲者,应该感到荣幸才是,为何这般不知趣呢?”
杜余炀愣了许久才弄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吓得一屁股坐在雪地里,爬到从川面前一把抱住了从川的腿。
“仙人饶命……仙人饶命……这望州城是仙人的,只求仙人饶我和我家人性命。”
从川冷笑道:“说你不知趣,你还真不知趣,这样的机会别人求都求不来,你却不要。不过你该是知道,这选择的权利可不在你手中。你若是乖乖听话,我倒是可以饶你家人性命。可若是生了什么不该生的心思……”
杜余炀有些颓然地趴在地上,神情十分复杂。
突然“咚”的一声巨响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玄烛好不容易稳住身形,不至于让自己摔倒,但即使落地时压着厚厚的积雪,却也发出了巨大的声响,引得院子里众人都朝她看了过来。
“失误……失误……”玄烛讪笑到,回头狠狠地朝墙上瞪了一眼,但却没见着一个人影。
她很想骂人,这炙羽是推她推出兴致了?每次都趁她不注意把她推下来。
“你是何人?”从川横眉怒斥到。
杜余炀声音有些颤抖:“是她……她就是那妖女。”
从川一惊,随即冷哼到:“你倒是敢来。”
玄烛咧嘴笑道:“没别的优点,就是胆子大。”
“只怕你这胆子会送了你的性命。”
“那便看看今日丧命的到底是谁!”话音刚落,玄烛便提剑而起。
从川先是捻了个决,想束缚住玄烛,却发现丝毫不起作用。
早在今日出谷前,炙羽便在她身上下了符咒,一般修仙之人的道法皆近不了身。余下的武力,便要靠玄烛自己化解。
从川无奈,只能从乾坤袋中招出兵器,迎了上去。
从川招招凌厉狠辣,一有机会便朝着玄烛的命门而去。
而玄烛多以步法躲避,真正出招的机会较少,但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二人已经过了不下百招。从川却未曾讨到半点好处,反倒是玄烛几次击中他,虽不至于致命,却也在他身上留下了几道不深不浅的伤痕。
从川觉得这妖女古怪的很。
三个月前睿阳回门派禀报,只说这妖女毫无修为。不过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她便能与睿阳一战。如今自己与她对上,竟奇怪地无法运用道法,逼得他只能以武力抗之,却堪堪与她打成平手,甚至有落了下风的迹象。
“嘶!”又是一剑劈中从川,这回伤在了脸上。
“还不给我一起上!”从川再也顾不得什么道义。
任你再狡猾能如何,双拳难敌四手,不过是个没有修为的妖女,难道还能抵得过这里十几个日日修行的雅山弟子?
听到从川下令,十几个雅山弟子立即提剑而上。
玄烛轻笑一声,忽然身形一动,像只泥鳅一般游走于十几个雅山弟子中间。
这是《冯虚决》最后一篇,说的便是游走之法,只是之前因着没有合适的修行法子,玄烛一直未曾尝试。如今这十几个雅山弟子,正好合着修行之法助她参悟。
方才见从川长老与她过招都讨不到便宜,一种雅山弟子本来心中就没底。现下明明见着玄烛就在自己身边,却怎么也抓不住她,更是害怕。
这究竟是什么人?毫无修为却如鬼魅一般。
“做得不错。”玄烛耳边忽然想起炙羽清冷的声音,四周张望了一下,却仍是不见他的踪迹。
“没用的东西!”见玄烛似有一瞬间的走神,从川忽然抓起身边的一个弟子就朝玄烛砸去。
玄烛步履一变,轻巧地朝右侧躲开了。
只是那被抓的弟子狠狠地砸在一根石柱上,当即吐血身亡。
几百年的逃亡,玄烛见惯了生死,却也被眼前的场景惊骇到了。当血腥味弥漫开来,她忽然觉得有些恶心。
他们不是同门吗?这些弟子尊他一声长老,他即使不护着他们,却也万万不该下这般毒手!
果然,最冷不过人心。这便是所谓的修仙之人!
玄烛冷哼一声。
在场的雅山弟子见了这场景,心中亦是大骇,怯懦地慢慢退到了一旁,不敢再上前。生怕下一个丧命的就是自己。
“废物!”从川咒骂了一声,啐了口唾沫,立刻提剑朝玄烛刺了过去。
玄烛不再躲闪,硬接了这一招。
“我倒是忘了告诉你,我的剑上有毒。”玄烛冷笑一声,轻描淡写地说到。
从川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口红肿异常,有的甚至已经开始溃烂。
“解药呢?”从川收了剑,恶狠狠地问到。
“这毒一时半会儿不会发作,但十五日后便会要了你的性命。你若是在三日之内带领雅山众人乖乖退出望州,解药自然会奉上。若是不然……”
“我怎可信你!”
“你有得选吗?”
从川不语,只是死死地盯着一脸得意的玄烛,半晌后终是扬手示意,带领一众弟子离开了。
望着空荡荡的院子,杜余炀这才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赶紧爬起来朝玄烛作揖道:“谢仙子救命之恩,若不是仙子及时赶到。别说我这个城主之位,怕是连性命都保不住。”
“谁说你的城主之位保住了?”
“啊?”
“现在这个城主之位归我了。”
“啊?”
对于杜余炀来说,这个年关怕是过不去了。天寒地冻的日子,举家迁出望州,在望州西边的一个镇子里重新安了家。
但对于望州的百姓来说,终于盼走了雅山的仙人们,这个年可以好好过年了。
“雅山的仙人们怎么说走就走了,不捉妖了?”
“呸呸呸!敢情你还盼着他们继续留在这捉妖呢!还想不想过年了。”
“是是是……走了好!”
“听说换了城主?”
“好像是,杜城主一家都已经迁走不再望州了。”
“也不知道新城主是个啥样的人。”
“哎哟,这关你什么事儿啊!只要不乱加赋税,这城主几年一换的,跟咱有什么关系。要说有关系的,也只和那些个大户商贾有关,怕是又要备着厚礼去讨好新城主了。”
“那倒是。记得三年前杜城主刚来的时候,朱家可是搬空了半个家底孝敬杜城主。这次不知道朱家准备了多少见面礼来孝敬新城主。这朱家家主还真是舍得!”
“这你就不懂了。你只看着朱家搬空了半个家底孝敬杜城主,你又何曾见杜城主私底下给朱家行了多少方便。这三年朱家赚的,怕是比之前送的要多上好几十倍!”
“说的有理。”
“你啊……活该穷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