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嫔因刚生了皇子没有随驾去江都,隋帝给小皇子赐名“杲”,萧嫔便留在了西都。隋帝巡幸江都要好几个月才能回来。萧嫔恢复的差不多了,闲来无事便带杨杲在御花园中走走。只是萧嫔自产子后性格变得异常敏感,时而啼哭时而恼怒,身边的宫人也常受连累被罚。
这天萧嫔又在御花园中散步,无意中听到几个宫女聊天,说隋帝巡幸江都是如何壮观,皇后娘娘如何恩宠无比,萧嫔一听就从心里冒起了一股无名火,想到自己生了皇子,隋帝就来看过一次,然后就带着后宫去了江都,自己一个人是如何哀怨可怜,越想越多,越想越生气,眼泪又不停的流了下来。
贴身侍女们一看,忙来劝道:“娘娘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为何哭泣?”
萧嫔一边抹眼泪一边说道:“你听那些宫女刚才说的,陛下对皇后娘娘如此恩宠,为何对我母子冷漠至此,难道杲儿不是陛下的皇子吗?”
侍女们忙安慰道:“陛下出巡正在娘娘做月子的时候,等娘娘调养好了身子,以后也定会带娘娘出巡的。”
萧嫔说道:“以后都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再说,那龙舟那么大,我在船上坐月子又不是不可以,这出巡几个月,回来后又不知道陛下会不会宠幸上她人,到时候我和杲儿就更没人管了。”
侍女们宽慰道:“不会的,娘娘是皇后娘娘的人,九嫔之首,说不定以后还会晋妃位,正所谓‘母凭子贵’嘛。”
萧嫔一听“母凭子贵”几个字就想起当日萧皇后来看她时说过这个话,便心中不舒服,微怒道:“什么‘母凭子贵’?你们也相信这种鬼话!说不定有些人见我生了儿子,便心中嫉妒,拿这话来诓我,暗地里还不知道使了什么坏才让陛下不来看我。我生产那日苦苦哀求见陛下一面,她就是不准,心中不是嫉妒是什么?”
侍女们见萧嫔言语之中涉及皇后娘娘,便不敢言语,萧嫔一看更是气恼,骂道:“软骨头!你们都怕她,那你们去告密啊!我死了,你们也同罪!”
侍女们战战兢兢的说道:“娘娘勿怪,奴婢们虽不敢说,但心中是向着娘娘的,毕竟娘娘才是奴婢们的靠山。”
萧嫔心中稍微好受了一些,说道:“光说得好听,也不见你们给我出点什么主意,如今我需要把陛下吸引住,才能让杲儿以后的日子好过些。”
其中一个年龄大些的侍女说道:“说到吸引陛下倒是有一个人厉害的人,娘娘不妨去她那里试试,看看能不能让她指点娘娘些路数,这个人曾经让皇后娘娘都吃过不少苦头。”
萧嫔一下来了兴趣是,说道:“快说,是谁,若成功了,重重有赏!”
那侍女悄悄在萧嫔身边说道:“云氏,废太子的昭训,听说她会房中密术,所以废太子在位时才被她迷住,后来陛下也宠幸过她多次,还从皇后娘娘手下救过她,这才保住了自己性命。”
萧嫔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希望,问道:“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侍女回答道:“奴婢的远房姐姐曾经伺候过云氏,加上奴婢听来的一些传言,自然知道她不少事情。”
萧嫔问道:“你那远房姐姐是何人?现在何处?”
那侍女回答道:“她叫月红,早已不在人世了。”
萧嫔说道:“那云氏现在又在哪里?”
那侍女回答道:“如今还羁押在东都。”
萧嫔微微笑道:“好!你说的这些我会去查证的,如果没有骗我,我就重赏你,若是有半句假话,别怪我心狠手辣!”
不久,萧嫔请旨回东都祭祖,在东都停留了一月方才回转洛阳。守卫废太子东宫的侍卫没注意,每日来送饭菜的侍女停留的时间比以往长了,更不会想到那侍女居然是一位娘娘冒充的。不久隋帝也南巡回京,去看了一次萧嫔母子,也不知道萧嫔用了什么法术,隋帝竟然对她那里流连忘返,每隔几日就要去找萧嫔。消息传到萧皇后耳中,萧皇后也有些疑惑,只好交代高植多加留意。
杨素又进爵了,这回隋帝封了他楚国公,食邑两千五百户,而且是在一些朝臣弹劾杨素奢靡懒政的情况下进的爵。接过圣旨,杨素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周围人纷纷道贺,他只摆摆手,退朝时谁也不理的离开了乾阳殿,回到家就大病一场。家人请来郎中看病,杨素就是不理,也不吃药,只说自己都一大把年纪了,也到了该走的时候。隋帝派来御医探视,杨素只说自己病入膏肓,无需再浪费良药。杨素的长子杨玄感在病榻前伺候,哭问杨素为何不服药,杨素有气无力的说道:“我杨家位极人臣,是陛下谢为父辅佐之功,但现在杨家已是功高震主、树大招风之势,陛下心存忌惮恐对我杨家不利,赏无可赏之时就是我杨家覆灭之日,这是帝王心术,为父没有怨言。如今为父一心求死,不为别的,就是为了以我一人性命换我杨家子孙安稳。陛下天纵奇才,必然知为父心意。你是大哥,以后杨家的重担就在你身上了。你记住为父走后,你要约束家人,谨言慎行,天大的委屈也要忍耐,这才能保全我杨家,切记!切记!”
杨玄感心想杨家故旧遍布朝野,连军中将领都多是杨家的人,隋帝应有所忌惮不会对付杨家,他心中虽不认同父亲的观点,但此时也只能点头称是,杨素交代完了挥挥手,说道:“去吧,不必为为父太过伤心,生死有命,以后就看你们的了。”
当晚杨素在自己奢华的府邸病逝,消息传到宫中,隋帝正欲去萧嫔处,停了一下,说道:“先去皇后那里喝杯茶吧。”
隋帝到了大业殿,萧皇后正在玉兰树下自斟自饮,见隋帝来了,也未起身相迎,只又拿了个酒杯倒满,放在隋帝面前。隋帝说道:“朕本想到皇后这里讨杯茶喝,皇后却给了朕一杯酒。”
萧皇后喝了一口说道:“都说酒越老越香,为何人越老却越惹人讨厌?”
隋帝没有开口,轻轻抿了一下酒杯。萧皇后笑了笑,说道:“陛下酒量似乎减了不少。是因为少了楚国公陪陛下喝酒吗?”楚国公就是杨素。
隋帝放下酒杯,对高植说道:“还是给朕一杯茶吧。”然后对萧皇后说道:“楚国公死得其所,寿终正寝,也算不枉此生了。”
萧皇后说道:“听说楚国公病重期间不愿吃药,求死之心如此决绝,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隋帝说道:“他自有他的想法,皇后也不必思虑过多。”
萧皇后笑道:“我倒是对楚国公的死不会太过挂怀,他戎马一生早不在意生死,杀人如麻我也知道。只是看到身边又少一个熟人,有些感伤罢了。慢慢的陛下就会发现,身边的老人越来越少,不管是敌是友,但少了熟人总不会让人太舒服。”
这时高植端来了茶杯,隋帝敲着杯沿,说道:“是啊,我们身边的老人是越来越少了。所以朕要抓紧时间做一些事情,趁着朕还没有老,大隋处于鼎盛之时,朕要平突厥、灭吐谷浑、征高丽,争取十年之内以举国之力安定四海。这些老人应该为我大隋身先士卒,不能成为绊脚石。”
萧皇后喝了一口酒说道:“陛下自有陛下的宏图大业,我也不说什么,只是这些老臣的家人……”
隋帝说道:“朕自会善待。”说完起身离去,竟是没有喝一口茶。隋帝在杨素死后对其风光大葬,追赠他为光禄大夫、太尉公及弘农、河东、绛郡、临汾、文城、河内、汲郡、长平、上党、西河等十郡太守,并钦定谥号“景武”,可谓哀荣备至,他的儿子杨玄感也承袭了楚国公爵位。
杨素离世没多久,突然传来太子病重的消息。自隋帝营造洛阳后,东都由太子留守。几个月前太子曾到洛阳小住,还时常进宫向隋帝和萧皇后问安。可一回到东都后就生了病,现在还病重了。萧皇后得知消息后心急如焚,马上奔赴东都探视。隋帝是一国之君不能轻动,只好在洛阳等消息。
太子府中萧皇后梨花带雨,坐在太子病榻前询问御医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御医都说想尽了办法都找不到病因,眼看着太子一天天病重却束手无策。这个时候太子已经奄奄一息了,萧皇后摸着他的头哭道:“昭儿,你是天神下凡,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太子撑着一口气,说道:“母后不要伤心,儿臣就要去了,求母后一件事,放过御医们,他们已经尽力了。”
萧皇后说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为他人着想!好!母后答应你,不会怪罪他们。”
太子继续说道:“儿臣本想做个好太子,将来为父皇分忧,现在看来怕是不行了。儿臣不孝,不能为父皇、母后养老,儿臣只愿父皇、母后伉俪情深,来世再报答你们的养育之恩。”说完便咽了气,享年不过二十三岁。
萧皇后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的洛阳,太子的身后事自有礼部和太子家人处置。萧皇后只知道自己如行尸走肉般回到大业殿,隋帝什么也没说,只把她搂在怀中很久,很久。
萧皇后哭着说:“我们的昭儿没了!我们的昭儿没了!”
隋帝强忍着眼泪,安慰道:“昭儿身负天命,他定是回天上去了。你要节哀,昭儿是个好孩子,他不会愿意看到自己的母后伤心难过的。”
萧皇后只不停的哭,隋帝又说道:“你放心,朕已经下旨册封昭儿的三个孩子为亲王,朕还要为他建庙,你万勿伤了心神。”
一连数日萧皇后都茶不思饭不想,隋帝每日来看望,都见她两眼无神盯着窗外。杨昭是萧皇后三个儿子中她花时间精力最多的,如今正当青年就突然薨逝,对萧皇后打击颇大,过了几个月才缓过劲来。这天高植陪着萧皇后到御花园散心,忽然听到前方假山后面很热闹,几个嫔妃你一言我一语吹捧着,一会说杨杲可爱,一会说萧嫔仪态万方,原来都是陪着萧嫔来游玩的。萧嫔兴致很高,说道:“我这孩儿聪明乖巧,不比其他皇子差。”几个人就符合着,甚至说道了元德太子当年也不过如此,“元德”是隋帝封给杨昭的谥号。萧嫔有些不喜,说道:“怎么提元德太子?我儿子可是不会那么短命的!”
萧皇后一听甚为愤怒,立即从假山后走了出来,萧嫔哪里知道背后正好是皇后,自知犯错,忙跪下问安。萧皇后见众人惶恐不安,又想到杨昭一向仁德,以他的性子必会为她们求情,便忍住了性子,说道:“元德太子岂容你等妄加非议!”说完拂袖而去。
回宫的路上,高植说道:“娘娘,奴婢听到一个消息,据说陛下有意近日晋封萧嫔为妃,以前娘娘也提过此事,您看……”
萧皇后一皱眉,想到自己以前确实说过此事,但现在她却完全不想了,于是说道:“太子新丧,后宫不宜晋封。”
高植说道:“若是陛下有晋封旨意,怕是有些难办。而且元德太子薨逝后,若萧嫔有了非分之想,怕是会对娘娘不利。”
萧皇后在杨昭病逝后也想过太子人选,但是次子杨暕骄纵好色,萧皇后不认为他是太子之位合适的人选,而杨昭虽然有三个儿子,但都年幼,还不能担当太子重任,所以她想等,等这三个皇孙长大了再选定太子。现在高植提醒萧皇后,萧嫔可能对太子之位也会有想法,毕竟她也生了儿子,虽然庶出皇子夺得太子之位这种可能性很低,但是萧皇后却冒不起任何风险,她想了想向高植问道:“对了,我想起来让你盯着萧嫔,可有什么发现?”
高植说道:“这正是我想向娘娘禀报的,这萧嫔不知道在哪里学了房中秘术,陛下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前段时间还好些,最近陛下又频繁去萧嫔那里,娘娘不得不防啊。”高植说的前段时间自然指太子刚刚薨逝那会儿。
萧皇后惊道:“房中秘术?萧嫔怎么会的?莫非……”她想起一个人,一张熟悉的面孔,怎么会?云氏不是关押在东都吗?怎么可能会和萧嫔联系在一起?
高植也说道:“会此术者不多,娘娘是否想到一个人?”
萧皇后点点头,说道:“秘密派人去东都查,看看云氏是否和萧嫔有过来往。”
高植领命说道:“是!但是眼下晋封妃位怕是件急事。”
萧皇后想了想,说道:“昭儿的病连御医都查不出来,此事蹊跷,你帮我找个巫女来,看看是不是废太子的鬼魂在作祟!”
高植心领神会,说道:“娘娘说的是,一定是这样的。”
萧皇后又说道:“另外,上次陛下巡幸江都,对前陈皇室颇有照拂之意,本宫记得前陈的四公主和六公主上次入宫后一直被本宫压着未用,这回该用得上她们了,你亲自去告诉她们应该怎么做,然后尽快安排她们为陛下侍寝吧。”
萧皇后有条不紊的安排着一切,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