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愍皇后传之传国玉玺 第76章 第九十一章 繁华如梦

    隋帝登基不久开始大规模调整官员和将领，凡和废太子、蜀王、汉王有关系的一律不用，或是免官或是沦为闲职，然后因为当初答应过五大姓的条件，一大批门阀世族的子弟被启用，其中就包括和隋帝私交甚好的宇文化及。宇文化及在隋帝为太子时做过他的侍卫官和太子仆，是太子近臣。隋帝继位便提拔他做了太仆少卿，总管皇室车马和天下畜牧。

    隋帝在任用世家子弟的同时，为了减少门阀对大隋的影响又恢复了文帝废除的国子监、太学和州县学，从寒门中擢举人才，更进一步形成科举制度，给天下读书人开辟出一条仕途。然后隋帝大兴儒家，推崇孔子，封其后人为绍圣侯。在营建东都洛阳时隋帝专门建观文殿和修文殿二殿藏书，并西都大兴原有的嘉则殿和秘书省藏书共有三十七万卷，囊括收集了天下图书，远盛前朝。

    大业二年东都洛阳初步建成，杨素役使民夫两百万，紧锣密鼓的建成了这座大城。洛阳南对伊阙，北倚邙山，东逾瀍河、洛水纵贯其间，分外郭城、宫城、皇堀、东城、含嘉仓城、园壁城和耀仪堀，规模宏大，布局有序。然后建通济渠，以大运河贯穿南北，并配离宫四十余所。洛阳的建成使帝国西控突厥、东抚齐鲁、北慑辽东、南接淮扬，在政治、军事和经济上加强了对全国的控制，把帝国南北紧密的联结起来，从此洛阳和大兴成为东西二都。而洛阳皇宫称紫微宫，前朝大殿为乾阳殿，皇后寝宫正殿为大业殿，其余宫室无数。紫微宫大气磅礴，壮丽华美，开后世宫殿之先河，堪称典范。

    隋帝又在东都西郊建造了皇家花园西苑，集天下奇花异草、仙木灵石于内，并有显仁宫、仪鸾殿等宫殿。显仁宫更是联结运河，宫前可停靠龙舟，坐船而下可直到江都。西苑周围二百里，苑内掘人工湖，名积翠池，周围十余里，池中有蓬莱、方丈、瀛洲三山，三山各相距三百步，高出水面十余丈。在山上山下建筑回廊和各式楼台殿阁。积翠池的北岸有龙鳞渠，迂回曲折流入池里。沿龙鳞渠建筑了长春、永乐、清暑等十六院，每院由一位四品夫人管理。在各个院内，一年四季花木常新，秋冬草木凋谢以后，则剪锦彩装点成鲜花、树叶。锦彩遇雨水就会退色，所以随时要调换新花，这样才能保持春夏秋冬都有供玩赏的景物。

    隋帝携文武百官、皇室宗亲还有从河北、江南等地征召而来的豪门望族迁入洛阳。新的都城、新的宫殿、新的景色风光，让洛阳城充满了活力。权贵们每日互邀，在新居饮酒作乐通宵达旦，民间也坊市繁华，青楼酒阁林立，一时盛世奢靡之风远超文帝朝。隋帝心情大好，每日携皇后及嫔妃夜宴，萧玉儿这时因怀了龙胎，被封为顺仪，位列九嫔之首，也常陪侍隋帝和萧皇后。而云氏早被隋帝忘到了九霄云外，依旧幽禁在西都。

    七夕节快到了，隋帝对萧皇后说这一天是有情人相会的日子，想和她到西苑过个热闹的节日。萧皇后刚入住洛阳，还没来得及去西苑游玩，于是答应了隋帝。这天晚上半月悬空，后宫数千宫人提着灯笼汇成一条灯河，浩浩荡荡的从紫微宫出发前往西苑。隋帝携手萧皇后共同登上一高大的辇乘，宇文化及护卫在侧，众嫔妾和权贵宗亲随行。

    萧皇后见到夜色中的灯河绵延不绝，也被这美景感染，甚为高兴。隋帝牵着萧皇后的手说道：“朕能有今日，皇后居功至伟，朕说过，要带皇后看遍天下风景，走完大好河山，今日就从这新都洛阳开始吧！”

    萧皇后说道：“妾身只求与陛下不离不弃，盛世繁华也好，兵荒乱世也罢，只要是和陛下在一起，妾身便无怨言。”

    隋帝拉过萧皇后靠在身边，说道：“朕的皇后是上天所赐，你我夫妻注定会白头偕老，一生一世不离不弃。那么多的艰难困境我们都走过来了，如今我们也该共享大隋盛世。朕要将大隋最好的都给你，方不辜负皇后的一片深情。”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前方队伍响起丝竹之声，原来是乐师开始演奏。又见一宽大平板被数十力士抗在肩上平缓前行，三名舞姬登上平板随着乐声舞蹈。原来竟是为了不让隋帝和独孤皇后沿途寂寞，专门制作的行进舞台。几曲歌舞后，突然从队伍两边跑过数匹骏马，每匹马上坐着一衣着艳丽的女子，飘带随风飞舞煞是好看。这些女子身手不凡，在飞驰的马上作出种种动作，或是倒立，或是在马上翻腾，看得大家眼花缭乱，连隋帝和独孤皇后都鼓掌叫好。

    就这样一路热热闹闹的来到西苑，隋帝牵着萧皇后下辇游园，一路上见到无数嘉木奇石，珍禽异兽，御河蜿蜒流淌，映着灯火泛着微光。苑中宽敞处还点起了篝火，隋帝传谕众人可尽情游玩，每堆篝火前都有人唱歌跳舞。萧皇后觉得有趣，一路尽兴游玩，只是她有些好奇，这苑中到处都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于是问道：“为何西苑中到处都有檀香香味？”

    隋帝说道：“朕知道你喜爱檀香，所以这些篝火都是拿檀香木烧的，香味四散开，自然在苑中到处都能闻到。”

    萧皇后咋舌道：“以檀香木烧篝火，这得用掉多少木材，烧掉多杀银两啊？”

    隋帝说道：“就算烧光天下檀香，只要能博皇后一笑，朕也心甘。”

    萧皇后说道：“陛下做了这许多，妾身知道陛下的心意，以后还是节省些好。”

    隋帝笑而不语，又拉着萧皇后往显仁宫方向走去。显仁宫前河道宽阔，可以放河灯，二人来到水边共同祈福，放了一并蒂莲河灯，宫中只为帝后特制此灯。这灯为两盏，但底部相连，顺水漂流亦不会分开。萧皇后心中欢喜，说道：“陛下，以后每年七夕我们都来放这并蒂河灯好吗？”

    隋帝说道：“只要皇后愿意，朕必每年陪皇后来此游玩放灯。”

    萧皇后望着隋帝的脸，眼前的男人比二十年前显得成熟刚毅，眉宇间悄悄多了几条皱纹。她还记得那个时候晋王少年风姿，眼神明亮，英俊不凡，如今也快年近不惑了。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隋帝的脸，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陛下脸上都添了几丝皱纹。”

    隋帝看着萧皇后那张花容月貌的脸和当初并无太大差别，笑道：“朕自然是老了，但皇后驻颜有术，二十几年几乎没有变过，朕每每看到，总会赞叹。”

    萧皇后笑道：“陛下正值壮年，不过是几条皱纹，哪里称得上‘老’，陛下未老，妾身又怎敢老去。”

    二人正说着话，突然一艘金碧辉煌的龙舟缓缓沿御河驶来，停靠在仁寿宫前。此龙舟异常高大，竟有四层，达四、五十尺，长也有两百尺。龙舟灯火通明，照在雕栏玉砌的船身上闪着金光。隋帝牵着萧皇后步入龙舟，船上一内侍率众人接驾，然后为观看龙舟的隋帝和萧皇后禀报龙舟的情况，这龙舟下层是宫人们住的地方，中间有两层共一百二十个房间，都用金玉装饰，可以住朝臣权贵，龙舟最上层是隋帝住的，配有正殿、内殿、东西朝堂。

    隋帝和萧皇后来到龙舟最上面一层，正殿外空旷处灯火辉煌，凭栏远眺，御河两岸热闹非凡。龙舟后面又跟随着诸多小一些的舟船，说小其实是相对隋帝的龙舟而言，很多船都两三层，堪称水上宫殿。龙舟队伍缓缓在西苑御河中行驶，河两岸的人见到龙舟划过纷纷叩首山呼万岁。不一会儿，龙舟驶入御湖，水面宽广，船只如众星拱月般围绕龙舟散列。一艘有着巨大舞台的三层画船停在龙舟前，丝竹声起，几十名舞姬在台上随乐起舞，隋帝和萧皇后坐在龙舟船首观看，宫人们奉上精致酒食，周围船上的达官显贵纷纷举杯朝拜。隋帝兴致高昂，对萧皇后说道：“皇后，你看这船队如何？”

    萧皇后有些犹豫的说道：“船队以龙船为首，巍峨华美，气势不凡，尽显大隋巧匠之技，只是……这船队规模庞大，怕是花费不少。”

    隋帝哈哈大笑，说道：“我大隋国富民安，造几艘大船算不得什么。这些船还只是一部分，朕为皇后还专门造了一艘翔螭舟，也是四层，规制比朕这龙舟只小一点，但装饰用料都是一样的。还有浮景船九艘，每艘豢养不同的花鸟虫鱼，今天这些船都没用上，等下次皇后就见到了。”

    萧皇后眉间闪过一丝不安，心想这么多大船还只是一部分，那全部排到这御湖上，怕是湖面都显得拥挤，于是问道：“陛下突然造这许多大船做什么？”

    隋帝问道：“皇后知道这西苑之水通往哪里吗？”

    萧皇后说道：“西苑引运河之水，联结黄河、淮水，可南下到达江都。”

    隋帝说道：“不错，从这西苑出发，朕的龙舟可直抵江南。朕就是要天下人明白，朕虽坐镇东都，但千里之外的江南也可转瞬即至。朕在江南驻守了十年，知道江南富庶，但也易生乱。这次朕造龙舟船队，就是要越大越好，这样其一可以鼓舞民心，彰显大隋国力之强盛，其二可以威慑四方，只要龙舟到的了的地方，大隋战船、兵船便能势不可挡，江南各路有异心的势力就不敢轻举妄动。所以朕造这些大船，比打一场仗要划算得多。”

    萧皇后这才明白隋帝的用意，点点头道：“江南是前陈旧国，暗藏不少势力，百越之地部族繁多，治理起来确实不易。”

    隋帝说道：“现在这些船已经基本造好了，朕有意在下月八月十五带领百官南巡江都，皇后可愿意陪朕一同前往？”

    萧皇后正要回答，隋帝突然用手指堵住她的嘴，说道：“这是朕做皇帝，你做皇后以来我们第一次出巡，不准不去。”

    萧皇后无奈的笑了笑，不再多说什么。

    此时，画船上传来一阵歌声，歌曰：

    “夏潭荫修竹，高岸坐长枫。

    日落沧江静，云散远山空。

    鹭飞林外白，莲开水上红。

    逍遥有余兴，怅望情不终。”

    萧皇后听到最后一句，反复品味，叹道：“逍遥有余兴，怅望情不终！写得好！也不知是何人所做。”

    隋帝笑而不答，只说道：“朕闲暇时写了一首时，就挂在仪鸾殿中，皇后素爱读书，不妨品鉴一番。”

    萧皇后笑道：“陛下文采斐然，不输当世大家，待会儿去了仪鸾殿定当拜读。”隋帝和萧皇后随即摆驾仪鸾殿。萧皇后很喜欢这座宫殿，倒不是因为宫中极尽奢华，连殿前门廊都是用斗大的夜明珠照明，而是因为隋帝说此处相传原有凤凰降临，于是隋帝命人修筑了仪鸾殿，而且此殿专属皇后所用。殿中书房挂着隋帝御笔所题《春江花月夜》一首：

    “暮江平不动，春花满正开。

    流波将月去，潮水带星来。”

    萧皇后看到这首诗就觉得如同身临其境，大江之畔，春花烂漫，观潮起潮落，见月去星来。于是萧皇后命人泡上一壶好茶，选了一本好书，半躺在这首诗下读书。隋帝早朝归来，见萧皇后手中拿着书却睡着了，不觉有些好笑，便不让人唤醒萧皇后，自己轻手轻脚的来到她面前，正想端详萧皇后甜美的睡姿，突然内侍来报，说萧嫔刚刚临盆，诞下一皇子。此时萧皇后也醒来，见隋帝欣喜，于是说道：“本来她要临盆了妾身想让她留在紫薇宫，可她昨夜非想伴驾来西苑，妾身也就由着她了。幸好母子平安，陛下去看看萧嫔吧，她诞下皇子也算有功，待她日后身子养好了晋个妃位，定然会欢喜的。妾身有些乏累，晚些再去看她。”

    隋帝连声说好，于是赶着去看萧嫔。萧皇后想再睡一下，可怎么也睡不着，她本可以和隋帝一同去看望萧嫔的，但是她总觉得心中有些烦乱，便不想去。想想萧嫔自怀了龙种以后，常说身子不适，便时常不到她那里问安，连两人说话也少了很多。萧皇后心想，多半是女人怀孕期间脾气古怪了点，她又年轻没生过孩子，也就由着她。可昨夜她陪隋帝游玩西苑时，高植来报，说萧嫔可能快临盆了，非吵着要见隋帝一面。那时萧皇后游性正浓，和隋帝也很久没有如此放松过，她不愿这个时候有人打扰，再说萧嫔临盆时间也是不定，于是萧皇后告诉高植安抚萧嫔，让稳婆守在她那里，待临盆后再报隋帝。

    萧皇后独自心烦意乱一阵后，想到自己毕竟是后宫之主，诸皇子公主的嫡母，又是萧嫔的姑姑，还是去看看比较妥当，于是命人带着赏赐的礼物去到萧嫔的住处。萧嫔正躺在床上抱着孩子，见萧皇后来了，略欠了欠身，正想说什么，萧皇后忙说道：“本宫知道你在月子里，一切礼数就免了。孩子可还好？”

    萧嫔头也不抬，只看着孩子说道：“皇子无恙，谢娘娘关心。”

    萧皇后早知道生得是个男孩，也未走近榻前，说道：“昨夜你说要临盆了，请陛下来看你，本宫并未准允，你可怪本宫？”

    萧嫔说道：“妾身不敢。”

    萧皇后说道：“本宫知道你不敢，但是敢不敢是一回事，会不会是另一回事，你说呢？”

    萧嫔说道：“妾身是娘娘召入宫的，自然一切听娘娘的。”

    萧皇后见她说话言语不多，显然不想多说，于是对侍女说道：“把孩子抱来本宫看看。”

    侍女领命去抱孩子，不知何故萧嫔竟有些抗拒，抓住孩子襁褓犹豫了一下才松的手，萧皇后看在眼里，抱起睡得正香的孩子，见粉嫩可爱，于是说道：“这孩子长得乖巧，你好生抚养，日后母凭子贵，也不枉你进宫一场。”她本想告诉萧嫔已经向隋帝进言日后封她为妃，但是话到嘴边又没说。

    萧皇后见萧嫔也不说话，自己在那里也无趣，于是让人还回孩子，说道：“好了，你刚生产完也需静养，有什么需要尽管让人告诉本宫。”说完转身离去。

    萧嫔抱着孩子，突然留下眼泪，自言自语说道：“母凭子贵？你连陛下都不让我见，还说什么母凭子贵，只怕防我都来不及！”

    很快到了八月十五，隋帝带着百官、后宫、诸邦使节并无数随从，率禁军从西苑显仁宫出发开始第一次巡幸江都。隋帝、皇后分乘巨大的龙舟和翔螭舟行驶在大运河上，黄篾舫、朱鸟航、苍螭航、玄武航、青凫舸、凌波舸、五楼、三楼、二楼船等各色船只，总计五千二百余艘大小舟船随行，首尾相接二百余里，两岸骑兵护卫，旌旗蔽野。夜晚时，数千艘船点亮灯火，如繁星闪耀，银河天降。隋帝常到翔螭舟上陪萧皇后，或是吃饭或是观灯，有时虽只喝了一杯茶，但也让萧皇后能会心一笑。只是她总觉得这样的日子如同梦中一般，奢侈得不太真实，繁华如梦，她愿这梦永不醒来。

    隋帝每到一地，白天巡视、召见地方官员，夜晚设宴，丝竹之声飘扬数里。各地凡五百里内州县负责食物补给，官员们纷纷献上珍馐佳肴以取悦隋帝。同时，为了结交权贵，很多地方官员趁此机会，私下又偷偷贿赂朝廷官员，连杨素作为百官之首都收了不少好处，很多美貌的姬妾也悄悄送到了船队之中。一天御宴，隋帝一高兴，加封杨素为尚书令、太子太师。杨素十分欢喜，众官员也纷纷道贺，这尚书令多年空置，一般都是不封的，地位在左仆射之上，杨素能被加封到这个位置已经可以说是位极人臣了，杨素自然欣喜若狂。回到自己宽大的船舱，杨素正在美滋滋的时候，突然他的弟弟杨约前来，忧心忡忡的对杨素说道：“兄长今日加封尚书令和太子太师，就是高熲受宠的时候都没有如此高的地位。兄长想过没有，若再封官，就封无可封了！”

    杨素一拍脑门，惊得一声冷汗，酒都吓醒了，说道：“贤弟言之有理！自古以来官做得越大危险就越大，是为兄大意了，这可如何是好？”

    杨约说道：“兄长虽对陛下有辅佐之功，朝政也多采纳兄长之策，但陛下绝不会让皇权受到影响。如今兄长位极人臣，只有退让才能保平安啊。”

    杨素问道：“如何退让？”

    杨约悄悄说道：“汉时萧何也是位极人臣，为消除高祖戒心，萧何以自污之法强买民田民宅激起民怨，才让高祖放心，兄长何不效仿萧何广置家产，奢靡懒政，让陛下认为兄长只贪图享乐，才可自保。”

    杨素无奈的说道：“只好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