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荒之中,西南境内,山原相间,绵延百里的空虚山中住着一对相貌平庸、生活平淡的农夫。
夫妻二人常年以耕田打猎为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子过得娴适安逸。虽然恩爱有佳,邻近不惑之年却膝下始终无一儿半女,让夫妇二人颇为遗憾。
这一日破晓时分,一阵爽朗的笑声打破了春日清晨的宁静。夫妻二人从睡梦中惊醒,农夫披衣而起打开房门向外走去,口中还在嘀咕着。
“真是奇了怪了,这片深山少有人迹,怎么会有孩子的笑声,是不是幻听了!?”
农夫环顾四周,不见人影,正打算转身回去再补个回笼觉,恰在转身之际,身后再次传来咯咯咯的爽朗笑声。
农夫这次听得很清楚,确实是小孩子的声音,连忙转身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水井旁边,多了一个黄色的包裹,那个声音就是从包裹里传出来的。
农夫快步走到水井旁边,只见一个粉嫩白胖的婴儿躺在襁褓之中,正笑嘻嘻的打量着自己。
老农欣喜若狂,连忙将婴儿从地上捡起,小心翼翼的抱在怀中,“老伴儿,老伴儿......快过来......!”
“老头子......什么事啊......都一把年纪了,遇事还这么不淡定......!”
一位身形消瘦、容颜略显苍老的中年妇人一边整理着衣衫,一边嘀咕着,慢悠悠的向老伴儿走来。
“老伴儿......快看看......这是什么!?”
农夫说话间三步并作两步走,快步走到农妇身前,兴冲冲的给她看襁褓中的婴儿。
“孩子!?......这荒山野岭的怎么会有孩子!?......你是在哪里发现的!?”
农妇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老伴儿,虽说心中震惊,眼角却流露着一丝浓浓的怜爱神色。
说着接过老伴儿手中的孩子,怜爱的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孩子。
“老头子,你快四处看看,说不定这孩子的娘亲就在附近......我先把这孩子抱进去,早晨天冷,当心把这孩子冻着!”
“好!好!......”农夫连连称是,随即四处张望寻找一番。
正午时分,农夫拖着疲惫的身躯,慢悠悠的走进家门,看着将婴儿抱在怀中满脸喜色的老伴,无奈的说道。
“我找遍了整个山头,连半个鬼影都没看到。......这片山头除了咱们俩,半个人影都没有,今天怎么会突然来了个孩子,真是怪事!?”
“说不定是哪个做母亲的,遇到了什么难事,暂且将孩子放在咱们这里,让咱代为抚养也说不定!?”农妇看着怀中的婴儿随口说道。
“代为抚养!?......天底下有哪个母亲愿意狠心抛弃尚在襁褓的婴儿!?
依我说,兴许是咱们半生无子,老天爷垂怜,特意送给咱们一个孩子的!”农夫一时兴起,随意开玩笑说道。
旁边的老伴儿瞬间神色大变,“老头子,你说得对,这里方圆百里荒无人烟,除了老天爷,还有谁会把一个刚出世的活生生的孩子放在咱们面前。
一定是咱们日夜祈福的诚心打动了老天爷,快跪下感谢老天爷......!”
且不论老伴儿说的真假,看到陪伴自己多年的老伴儿抱着孩子虔诚的跪在地上,神色郑重,农夫也跟着跪在地上,二人一同三拜九叩跪谢天地。
“不管是老天爷赐给我们的,还是别人有心放在这里的,总之这孩子跟咱们有缘。反正咱们也没有孩子,他既然来了,咱们姑且就先养着。......”
中年妇女欣慰的看着自己的老伴儿,微微点头算是认可了他的决定。
“老头子,我刚刚看过了,是个男娃,先给他取个名字吧!”
农夫背负双手,紧锁眉头沉吟思索。良久之后,喜上眉梢,一拍大手。
“既然这个孩子是老天爷送到这里的,不如咱们就叫他天赐吧!就算有朝一日,这孩子的生母找到这里,这个名字也不影响!”
“好!天赐,天赐......!”
农妇兴奋的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反复的念叨着这个名字,心中的喜悦难以言喻。
夫妇二人老来得子喜不自禁,对此视如己出。
小天赐在养父母的悉心呵护、百般疼爱、耐心教导下一天天长大,而这对老夫妻也在一天天变老。
白日里天赐跟着老爹上山打猎,晚上回来三人围坐一旁,共享丰盛的晚餐,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在天赐的帮衬下,原本那间孤独破旧的小茅屋变成了三间崭新坚固的木屋阁楼。
日落月升,春去秋来四季轮转,弹指间十七载岁月匆匆而过。
一个月明星稀的秋夜,老农夫妇双双在睡梦中溘然长逝。
第二日清晨,发现爹娘双双辞世的天赐,悲痛欲绝、痛不欲生,怀着万分沉痛的心情,徒手刨出两个土坑,将爹娘葬在了木屋侧面的小松岗上。
忙完了这一切之后,身心俱疲、心力交瘁的天赐靠在爹娘的墓碑前泪如泉涌,强烈的思念一股脑涌上心头,往事历历在目,不知不觉中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眼泪是荡涤伤痛的清泉,时间是治疗悲恸的良药,世间再为刻骨铭心、无法磨灭的过往,在时空的洗涤下,终将归于平淡。
黄昏时分,突然传来了稚嫩的犬吠声,天赐从睡梦中惊醒,眼角的泪痕不知何时已经风干。
只见离自己七尺开外的荒草从中卧着一只身形幼小、通体灰色、四肢毛色发黄、胸前一抹雪白的小狗。
两只三角耳微微下折,一双水润的小圆眼正怯生生的盯着自己,样子看起来颇为滑稽。
天赐看到这只小狗后,心中莫名的闪现一丝喜色,随即又被浓浓的哀伤淹没。
“小家伙!你怎么孤零零的在这里!?......你的爹娘呢!?......是爹娘不见了还是自己走丢了!?”
似乎是刚出娘胎不久,还听不懂人的语言,小狗一脸迷茫的看着天赐,眼神儿中流露出和善的神色。
“趁天还没黑,你早点回家去吧!不然你的爹娘找不到你该着急了......!”
天赐俯下身,用手轻轻抚了抚小狗短小的绒毛,低声说道。感受到小家伙因为胆怯微微颤抖的身子,天赐微微摸了摸它的头,转身离去。
没走出几步,听到身后些微的动静,天赐转身回看,只见刚刚的小灰狗怯生生的跟在自己身后。
“爹娘在,人生尚有来处。爹娘去,人生只剩归途。从此......我的人生只剩归途!你还是自己回去吧!”
话音刚落,身形高挑的天赐迈着矫健的步伐大步向前走去,没过多久感觉到身后的异样,天赐再次回头。
只见刚才的小狗正一蹦一跳的向自己走来,或许是因为身子幼小的缘故,想赶上天赐的脚步,小家伙走的颇为吃力。
“罢了!你喜欢跟就跟着吧!”
天赐站在原地,看着小家伙一蹦一跳的走到自己身前,俯身双手扶起小狗的前肢,让它立在地上,细细的打量着这只长相喜人的小狗。
“既然你不愿意回家,你这小身板出去,保不定就被这山中的其他猎物吃掉。
我只想继承爹娘的遗志,在这深山荒野中过着与世无争、无忧无虑的日子,淡然老去。......你喜欢跟着,咱俩从此刻起就相依为命吧!”
天赐摇晃着小狗的俩前肢,笑容满面的说道。
“嗯......既然要相依为命,得先给你取个独一无二、超凡脱俗的名字才是!让我先想想......!”
天赐放下小狗,起身冥思苦想,不经意间看到了满天的云霞,灵机一动。
“有了,就叫你流云吧!取行云流水、来去无踪、无影无形之意。流云......咱们回家!”
天赐冲着小灰狗自言自语一番,一伸手抱起流云大步向前走去。
有了流云的陪伴,平淡无奇的生活多了一抹色彩,一个人的日子不至于那般清冷乏味。
每当天赐出去打猎之时,流云总会如影随形的跟在身后,迎着朝阳一同上山,在晚霞的映衬下满载而归,共享丰盛的晚餐。
夜晚,流云便乖巧的卧在天赐的窗外自行担起守夜之责,时不时的朝着远山轻吠几声。
秋去冬来,身材娇小的流云不知不觉中长大了一点儿,身上的体毛也变长了许多,样子看起来更为活泼喜人。
深冬之夜,天空突降大雪,清晨漫山遍野一片雪白,温度也骤然寒冷了许多。天赐推开房门,放眼望去只见三尺余厚的积雪覆盖了附近所有的山头、草木,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天赐站在门外抬头看着翩跹而下的飞雪,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下雪,也是流云第一次见到雪......。
看到主人站在门外,小流云也伸个懒腰,蹦蹦跳跳的从自己的小木屋中跑出来,不停的摇着尾巴,用那小巧玲珑的脑袋蹭着天赐的脚踝。
天赐照常俯身,摸摸它柔滑的小脑袋,微微一笑,“你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么美的雪花吧!......行了,去玩吧!”
似乎是听懂了主人的话,小流云脑袋一甩,快速窜到了雪地之中,短小的四肢瞬间被柔软的积雪淹没。小流云难掩兴奋,尽情的在雪地中翻腾乱跑,身后留下一片杂乱密集的梅花印。
看着漫天飞雪翩跹而下,流云尽情嬉雪,俊朗的面容上泛起一丝淡然安逸神色。
天赐朝着远处的小松岗高声说道,“爹,娘!你们放心的走吧!没有你们的陪伴,孩儿并不孤单,依然会过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