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是包不住火的。”尹绮琴指着三人,目露凶光,“你!你!你!早晚都得死。”
“小琴,你就一定要这样同他说话吗?”夏萧然看着尹绮琴疯疯癫癫的样子,实在痛心疾首,上前劝道:“与他为敌,你当真开心?”
“当然开心。”尹绮琴目光更加冷森,像刀子一样划过凌栖迟的脸颊,“他生记不得我,死,总该记得我了吧?”
“我倒要看看你有本事封住我的嘴一时,能封了了一世吗?”尹绮琴从地上爬起来,慢悠悠拍了拍身上的灰,踱步到凌栖迟面前,“我可是煜王正妃,王爷能关得了我一辈子?还是敢杀我灭口?”
这两条显然都不可能,不论哪一条,都会引起尹氏和皇帝的注意。
凌栖迟略沉吟片刻,对身后的部下勾了勾手,“王妃病重,不得擅自外出。”
得令,几个府兵上前,将尹绮琴的手反压在后面,退开几步。
尹绮琴不怒反笑,鄙夷地睨着凌栖迟,“怎么?你竟只想到这么个拙劣的借口?”
身旁的烟微一个激灵,挽着他胳膊的手微微弯曲,领会了凌栖迟的意思,“三哥,即使对外宣称她染了瘟疫,也顶多能争取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不管尹氏还是皇帝,必然会心生疑虑,想办法见她。”
“一个月!足够了。”凌栖迟举起手指,笃定道,像在对烟微说,又像在对自己说。
不远处的尹绮琴脑袋嗡嗡作响,身子一个踉跄。
虽然不明确两人的意思,可她心中生出一个奇怪的念头,隐约觉得一个月以后,大厦将倾……
她愣愣地僵在原地,突然觉得再说什么都是无力的。
尹绮琴抬头遥望着长安城的方向,山峦叠翠之后,隐约看得到金碧辉煌的皇城。
高耸入云的西华楼,被云雾遮着,竟有一种摇摇欲坠之感。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尹绮琴其实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可仍忍不住问道。
两人都没有回答她,又都不约而同地牵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明白了。”尹绮琴呆滞地自问自答。
“你这些年不易,本王给你机会活下去。”凌栖迟语气一软,却又比命令的语气更加强势。
“你,要怎样?”尹绮琴咽了咽口水,狰狞的神色也跟着淡下来。
这些年的遭遇,让她太知道活着的重要性,哪怕是苟延残喘呢?
见她松口,烟微压抑在心底的情绪,瞬间涌上来,渴盼地凝望着她,“告诉我们孩子的下落。”
“孩子?”尹绮琴柳眉一皱,脱口而出,“什么孩子?”
烟微还想要劝解的话全部凝在嘴边,情不自禁地靠近尹绮琴,在她脸上细细打量一番,生怕她听不到,特地俯在她身边又重复道:“告诉我孩子的下落,定保你无恙。”
尹绮琴看看眼前焦躁的人,不解地将目光转向凌栖迟,却也是一副眉头深锁的样子。
倏忽,凌栖迟抽出佩剑,剑锋瞬间割破尹绮琴的颈项,毫厘之差,便是血流如注,“人在哪?”
“什么人?”尹绮琴盯着剑刃上的血,面色煞白,一阵瑟缩,身体抖动的频率透过剑刃传到凌栖迟的虎口。
他上下打量着眼前异常惊惧的人,眉梢锁得更深,剑却缓缓收了回来。
他牵过烟微,揽在怀里,轻抚着她微微颤抖的后背,小心翼翼道:“不是她。”
若真是尹绮琴,她不会问‘什么人’,而是会说‘不知道在哪’。
生死一瞬间的表现,骗不了人。
可是如果不是尹氏,枫儿又在哪呢?
带着这样的疑问,两人一路无言,回到了煜王府。
处理完尹氏的事情,又封锁消息后,已至深夜。
凌栖迟拖着疲惫的身子,将自己整个人没入浴池里,头扎进去,又抬起来,再在扎进去……
反反复复,希望温热的水能让自己头脑清醒些。
枫儿呢?枫儿呢?
他不断地问自己,可是脑海里却连个嫌疑人的样子也没有。
此时,氤氲的雾气中,缓缓走出一个人。
“我来吧。”烟微走到凌栖迟身边,取过手中的澡巾,无声地帮他擦着后背。
“抱歉。”凌栖迟反手握住她。
烟微顺势从身后勾着凌栖迟的肩膀,倚在他背上,俯在耳边道:“三哥,不要再和我说这两个字了,我不喜欢。”
“好,不说了。”不知为何,凌栖迟听到这话,心中一暖,轻声道:“那枫儿……”
“有人抓了枫儿,必然有他的目的,时机到了,必然会现身的。”烟微侧过脸,凝视这凌栖迟日渐深邃的轮廓,心疼极了。
她伸手抚平凌栖迟眉心的褶皱,“三哥仅管大胆做自己的事,不要忧心这些了,微儿……不急。”
“那么你做好准备了吗?”凌栖迟握着烟微的手中不自觉微微弯曲,沉声道:“此事,极有可能万劫不复。”
“你可还记得当初去枫城时,我说过的话?”烟微顿了顿,在凌栖迟的耳边轻声却又笃定,“愿与王爷共赴生死。”
说着,她的唇已忍不住覆上凌栖迟的嘴角,软绵的吻细细密密地印上凌栖迟的眉梢、脸颊、唇角,每过一处,凝在上面的愁思与疲惫便了少一分。
烟微有力的心跳贴在他的背上,凌栖迟身子一僵,手臂用力,身后的人便跌进了浴池里。
夜间,睡衣本就轻薄,跌进水里,顷刻被侵透了。
白皙的肌肤在湿透的纱衣里,若隐若现,玲珑的身线在袅袅雾气中,有一种朦胧的美。
烟微下意识护住身体,凌栖迟却突然扑过来,把人抵到浴池的边沿,锁在两臂之间。
娇小的身子被坚实有力的身躯压制着,属于凌栖迟特有的清香扑入烟微鼻间。
烟微余光偷瞄了一眼那双盈、满笑意的桃花眼,和上挑着的浓眉,耳根蓦地红了一片。
“干……干什么?”
“在枫儿回来之前,给他准备个礼物。”
“什……什么礼物?”
“嗯?”凌栖迟歪着头,作状想了想,不怀好意地笑道:“这就要看夫人的意思了,我也不知道他喜欢弟弟还是妹妹?”
“啊?”她恍然反应过来,手掌一抵,恰好摁在凌栖迟的胸膛上,坚实有力的心跳,让她如触电般,立刻收回手。
凌栖迟顺势压得更近了,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叫烟微脸上的红霞更加艳烈。
烟微忽然灵机一动,蹲下身子,没入水中,如鱼一般飞速的游开了。
烟微是南方人,水性要比凌栖迟好得多,在这一方水池里,可谓游刃有余。
凌栖迟来回追了几次,烟微就像鱼儿一样,从他手中溜走。
他
喘着粗气,可怜巴巴道:“陪夫人玩了这么一会儿,夫人也该奖励奖励为夫吧。”
说着,脸就凑了过去。
烟微一手捂住他的脸,扬着下巴道:“你想生孩子,煜王府不是有一大堆妻妾吗?还有鸳儿、柳儿、熙儿,还有……”
烟微竟把这些人的名字记得一个不拉,凌栖迟在心里暗骂了夏萧然百遍,就差没立刻冲过去揍他了。
“还有明曦明晨,还有羽梁送香囊的姑娘,还有梁家千金……”烟微还在掰着手指数,不亦乐乎。
凌栖迟却头疼欲裂,拱拱手,求饶道:“夫人饶命,那些都是逢场作戏,嗯,逢场作戏。”
“咦?”烟微满脸狐疑地看着凌栖迟,“真的?你在仔细想想,今天都给交代清楚了。”
为了表示尊重,凌栖迟就真的作势捏着下巴,凝想起来,可是越想脸色越沉,渐渐地,笑意全无。
“你刚刚说谁?”凌栖迟正色道。
烟微看着他变化的脸色,心知不是开玩笑,于是又一本正经地将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
边一字一句地说,边观察着凌栖迟的面色。
倏忽,他眼中一亮,深深盯着烟微,“我们好像忽略了一个人,会不会是他?”
“梁千金?不,梁……梁天成。”
提到这个名字,烟微不觉心中一凛,当日去梁府谈判时,她就觉得此人十分怪异,说的话都是话中有话。
若说他劫走了枫儿,倒不觉得意外。
只是若真是此人,那就证明此人一直在背后盯着煜王府,却迟迟没有暴露,真叫人毛骨悚然。
另外,他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烟微疑惑地看着凌栖迟,可眼前人也并没有比她好多少,拧着眉,许久不语。
这个念头,也是突然闪入凌栖迟脑海的。
当年父皇当朝,梁天成此人就一手遮天;皇兄当朝后,他又能独善其身。
此人的老奸巨猾可见一斑,在背地里做什么手脚,也不是不可能。
“他到底想干什么呢?”凌栖迟自言自语道。
“会不会……”烟微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支支吾吾道:“会不会又要……逼你娶梁家千金了?”
盗取军机令一事又浮现在眼前,当时若不是梁天成鼎力相助,凌栖迟与墨烟微早已殒命。
这等恩情早晚必是要报的,更何况烟微曾留下手书,愿意将煜王侧妃之位让给梁家千金。
若梁天成要求煜王府履行诺言,凌栖迟没有拒绝的理由。
在进一步想,若枫儿真的在梁天成手上,软硬兼施,更是无从拒绝。
可是,梁天成为何此时想要嫁女呢?
“看来,我们得去梁府走一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