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8.顽童
再说书僮刘文。
这小刘文遵从董述的吩咐,另选了一头健驴,从后园角门出去后,经陆府大门前的坊道一路向东疾驰。到了坊道尽头的大街旁,他驻足扭头朝北眺望,只见不远处的“广济堂”大门前,早已是人山人海。有抬了担架的,有背着扶着的,人头攒动、哭泣声喧嚣声此起彼伏,情形好不凄惨。见此情形,刘文明白他是很难不动身色地通过大门进到院内的。于是从驴背上溜下,牵了那驴从街旁的巷道,七弯八拐,好一会儿才来到“广济堂”西侧院门外。
他四下里瞧了瞧,见巷子两头并没什么人,这才上前叩门。
过了好久,才有人前来过来。一问是书僮刘文,门里的人忙不叠地把门开了一道缝,差不多是把他给硬拽进去的。这一来,弄得他撑在墙头的左手都给噌脱了一块皮。抬头一瞧,原来给他开门的是女佣二妞。刘文很是恼火。于是,他不禁朝二妞嘟哝了一句,甩开她就朝里走。他一边走,一边放眼瞧去。只见眼下偌大的一个的院子,有站着的,有在砖地上躺着的。那甬道旁、墙角边,竟差不多被四邻八乡来的重伤员和陪同的亲友倚着靠着的给占满了。而院子门前,竟还有人抬着、扶着陆续朝里涌来。院子一角,有一群药号的工友们正在立柱扎棚,看来是要弄一个简易的天棚遮蔽风雪。二妞最过来大骂道:
“赶杀场咋的?”。
469.二妞
小书僮扭头。
他皱起眉,恼了。他不明白,往常极好说话的二妞,今儿怎么如此恶,简直泼妇一个。因此,他真想放手跟她斗一斗。可转而一想,今儿身上背的事要紧,犯不着在这儿跟这没轻头的小娘们纠缠。这么一想,不禁一笑。他心里松了。他决定先去找人了解情况。于是拐了个弯,径往后院去。不料没走两步,就被从后面赶上来的二妞一把拽住。她一边“嘻嘻”笑着,一边顺手拧住他的耳朵。虽说这二妞如今比他矮了些许,到底长了他三、五岁,已是陆府的老人。刘文无奈,只得讨饶。等二妞放手回头,他趁二妞没防备,在她肥嘟嘟的屁股上踹了一脚,随后拔脚就朝后院跑。
不料那二妞也不好惹,高声骂了句“龟儿子”,一路尾随着他快步追来。
小书僮心里一紧。他本以为她是瞎乍呼两句就算了,不曾想她还真的追过来。他明白,眼下是不能乱往后院闯的。于是猛地顿住脚,做出与二妞拼命的架势。二妞才没把他放在眼里。只见她大踏步走过来,装着只是吓唬他的样子,不曾动手去逮他。等到身子快靠近他时,突然如老鹰抓小鸡似地,硬是把他摁在胁下。书僮刘文猝不及防,毫无还手之力,于是“呀”地一声惨嚎、赖到了墙角的砖地上。
二妞一惊、松了手。
此时,脚跟前平空移过来一大片暗影。
二妞扭头一瞧,不禁呆了。
470.煞风景
严引泰像一堵墙似的稳稳地堵她脚跟前。他低头瞧向她,面无表情,眼里又似乎透出一股赞赏的神色。
二妞明白,这不是赞赏,分明是在嘲讽。
原来,刚才“广济堂”大掌柜的严引泰正由一老妈子搀扶着,拐出了后院甬道。猛然瞧见这俩家伙扭在一起的情形,先是吓了一跳,随后禁不住皱起眉来。——他是个重规矩、做事一丝不苟的生意人。陆申随和好客,对下人相当宽厚,有时也把家人宠得没了规矩、常干出些出格的事儿来。他对此很不以为然,逮着机会,总要敲打敲打他们。还好他眼下有伤在身举步履维艰,否则非把她俩唤到跟前、踹上两脚。那二妞也够机伶的,抬头一瞧,见是恰好遇上了严引泰,知道该罢手了。于是一吐舌头、“嘻嘻”一笑,给大掌柜的鞠了个躬,翻身一溜烟走得无影无踪。小书僮脑袋被二妞摁到了她的胁下,自然瞧不见外面。突然间二妞一撒手,摔了个大八叉。他正要破口大骂,却冷不丁瞧见那老妈子站到了他身后,朝他直摆手。再扭过头来,正遇见严引泰盯着他的小脸“嘿嘿”冷笑。
“妈哎——”,他不禁脱口嚷了句,“噌”地一下从砖地上跳起,扭头就回走。可是已晚了。只听身后一个低沉的男人嗓门吼道,“回来!”只听“咚”的一声,刘文撞在了墙角上。瞧着眼前这吓得魂飞魄散的小子,那老妈子一边笑骂道,“你跑啥子么!”;一边朝他摆摆手,让他赶紧走人。严引泰不置可否。刘文此时哪敢再动弹,赶紧站直身子,给严引泰行了个礼,袖了双手、摆出一副恭听教诲的模样儿。只是两腿不争气,正不停地打哆嗦。严引泰其实是个极机警的人,早瞧出他的异态,心里是又好气、又好笑。于是“哼”了声,自顾朝甬道外走去。那老妈子赶紧把小书僮唤住,咬了句耳朵,尾随他而去。刘文如逢大赦一般松了口气。他正左顾右盼、要挑个时机溜之大吉。却不料严引泰边走边道,“你在忙些个甚?”小书僮道,“从家里来哩。家里——”严引泰回头道,“嗯!”
此时,院子里来来往往有好几个人,都朝这书僮瞧过来。刘文这才意识到,他是说漏嘴了,不该在当了众多陌生人的面说三道四。而且他刚才是昏了头,没意识到此行其实要找的人,就是眼前的“广济堂”大掌柜的。于是赶紧一溜小跑,凑到他跟前,朝他挤挤眼,表示有事要禀告。严引泰见状,把手朝一按,做了个回头再说的手势,然后拐了个弯,大步走到往常会客的屋子门前。他顿住脚。沉吟片刻,他这才抬手撩起厚重的棉门帘。
471.别出心裁
“来安啊,你可真忙!”
严引泰撩起厚重的棉门帘、低头进门,迎面就这是个很苍桑的、富有磁性的老人的声音冲他嚷道。
严引泰结结实实地愣了一愣。
他表字来安,不过因为很少有人这么称呼他,所以不免惊诧。就这一楞神,那厚重的棉门帘脱手擦过不久前刚伤的胁下,疼得他吱牙咧嘴。于是,他歪在一旁。幸好此时刘文就在后面跟着,赶紧将他扶住。此时,屋子西面山墙下的客床旁,站了一身材修长、脸庞俊秀的年青人,正举头津津有味地欣赏覆盖了整个东墙的一幅佛教壁画。从这年青人从踏进高高的门坎、进入“广济堂”店堂的那一刻起,便有些惊讶“广济堂”的不同凡响。等到穿过甬道、拐入这议事厅,面对这硕大的壁画,才真正感受到什么叫财大气粗、声势豪阔。他听得老人冲门外嚷嚷,不禁好奇地扭头瞧过来。这一来,恰巧瞧见严引泰差一点儿摔跟头,于是失声惊呼道:
“呀——”
472.曹老板
他身旁,有人腾然起身。
这客床上扶膝而起的人,是一个身材高大、面容很沧桑的老者。这老人,便是久未露面的“广济堂”的二老板曹德元。而他身旁那发声的年青人,是另一任姓股东的儿子任广、今儿代表他老爹来给曹德元拜年,给他临时拉来“广济堂”议事的。只见他一面颤巍巍地去摸床头的手仗,一面吩咐那年青人赶紧去扶严引泰。就在那人朝他走来时,严引泰已经重新站稳脚跟,忙不叠地给走上前来的年青人和远处的老人行礼如仪、道声新年发财之类祥如意的话儿。宾主一番寒喧后,纷纷落座。随后,老人把此行的目的合盘托出。
听完这一席话,严引泰暗暗叫苦、不禁拉长了脸。
原来,“广济堂”一向对公益事业很起劲。前一阵子积下的雪,终于在昨夜惹出祸来。今儿这一行人,今儿要在“广济堂”扎下营盘,商量着如何赈济长安城这次雪灾,尤其是给雪灾中受伤的灾民裹伤赊药、开设病房。这在“广济堂”,并非是从未有过的新鲜事儿。今儿的情形,与往常大不相同。不仅如今陆申还隐居在店里,对外人是唯恐避之不及。而这一层,又是暂时没法跟曹老板说道的。更麻烦得是这儿已经被人盯上,随时有被人乘乱袭击的风险。一旦大批灾民涌入,场面很容易失控,结果不堪设想。这曹老板一向好说话,也一向特立独行,还不晓得会再弄出啥新花样。更麻烦的是,一旦发起脾气也蛮吓人的、很难侍候。
你说严引泰难不难?
473.补过
倒是这曹氏,有得一说。
其人出身三代药商之家。他的府邸,就座落在药号西南与平康坊隔了条坊道的的宣阳坊。这个街坊,到处豪宅静舍,是长安城出了名的富贵之乡。其人虽然身为商贾,却似乎没沾染一丝生意人常有的俗气,平日只是粗茶乱服。又以好结交文人骚客自命,端的是风流倜傥、幽默滑稽。更好玩的是,这“广济堂”不比别人家,几个股东没一个是好揽事的主。因此,药号的大小事务,一般都由大掌柜的严引泰处置。股东们一年里难得碰一次头商议事儿,还往还往选在酒楼妓院或曹德元的乡间别业里。所以,你别看眼下这栋大屋子,装饰极奢华堂皇,似乎一眼就能瞧出主人的富贵身份。其实,它跟那几个富甲天下的股东实在没多大关系。曹氏平日喜欢住在长安城外终南山的乡间别业里,读经问佛之余爱好在床前墙壁涂鸦些山水人物,弄一弄字画收藏之类。眼前整个东墙的一幅佛教壁画,就是他请好友、当时官拜小小县尉、名声还不甚大的吴道子画的。如今,吴道子声名显赫,一画千金难求,他倒懒得再与这画疯子周旋了。
由此可见,其为人做事,是何等另类作派了。
今年在乡间过了初五,才在儿孙的催促下回城。不料正赶上前几日这数十年难得一遇的大雪。本想正好,有一段清清静静的新年可过。今儿半夜,一阵悲凉的哭声把他从梦中唤醒。到了早晨,有家人禀告,仅宣阳坊就有三个人家的茅草房,被这最后一场大雪压塌了。——这宣阳坊内的住户,在长安城还算富裕,屋子也建得不怎么坏。可想而知,京城还有郊外那么些穷困户的茅草房,会是怎么样一个情形。于是,他破天荒起了个大早,赶往长安县衙。那县衙的衙御也纷至沓来,领命下街坊了解灾。据县尉说,长安城至少有数千人家遭了灾。到了此时,他哪有心思泡在县衙,赶紧回家想办法赈灾才是。恰好刚到家,就遇上任广、今儿起了个大早来给曹德元拜年,给他临时拉来“广济堂”议事的。照曹德元的说法,这是老天对世间人的过失的一次惩戒。而他们赈灾,就是来给人的罪孽补赎的,以此祈祷上苍让大千世界回到安祥平和的好时光。
谁能说他有错呢。
474.冲突
今儿,他精神特好。愈是遇上旁人发怵的场面,他却愈发来劲。这大概也是其人可爱之处。这不,今儿老天惹了个大麻烦,弄得半个长安城人心惶惶。这往日出了名的甩手大老板,倒精神抖擞、颠颠地赶到店家,有意要当一回大掌柜来了。
这其实真的很要命。
他俩甫进“广济堂”,就吩咐人去找大掌柜的严引泰。而眼见严引泰迟迟不现身,这大老板有点儿急。于是自作主张、交代药工大开店门,准备腾出药号所有可住人的屋子接待伤员、做好医护和膳食庶务。随后才来到此地坐等严引泰前来商议相应事宜。眼下,屋里暖融融的,可谁都明白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凉意。半晌,严引泰那张冻了一会的脸,才回了暖。曹德元来到这儿之前,他已听说因为长安城连着几天、由其是昨夜一场大雪而闹了灾、死伤无数的传闻。有灾必赈,这是“广济堂”的老传统。因而,他早吩咐门房半开大门,提前开始营业了。为了对付可能出现的混乱场面殃及后院养病的陆申,他一面叮嘱有关人员提高警惕,一面派人通知药号在家过年的所有工友尽快赶回。做完这一切,瞧着天才麻麻亮,他来到后院陆申病榻前。瞧见他依然昏睡不醒,极为焦虑。而此时,李白已去了宝昌寺;董述也已回陆府等侯开了坊门后大张旗鼓地往宝昌寺移送所谓陆申的棺柩。本来,李白与董述等已商妥,考虑到老人目前的身体状况,暂时不迁徙到别处去。看来,还得预作准备、以免临时变动措手不及。于是,他一方面加派人手、严密看管后院院门,一方面回到大院里,给陆申准备了一辆牛车并做好了伪装,派可个老成伙计赶到了巷道南尽头的坊道旁并守在那里。
严引泰一时无语。
曹德元这一番越俎代庖,把整个计划打乱了。
而眼下这乱局还真不好办。
475.任家小子
曹大老板脸冷了。
严引泰本来秉性机伶,这一刻却显得笨嘴笨舌、不知如何措辞。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神来。看来,曹德元对昨夜今晨发生的事儿毫不知情,对严引泰声称近日偶感风寒且葳了腰的说法并没怀疑。几句寒喧罢,严引泰对他擅自决定腾出药号大院接待伤员,并没说一个不字,却赶紧诉起苦来。他说眼下刚过初八,药号大部分工友还呆在家里没回来,突然大开店门接待伤员、而且让伤员及其亲属住扎在药号,实在是困难重重。曹得原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以为他确实有难处。于是把手一摆,道:
“这好办,把我那家子的人全拨给你调度就是了。——”说着“嘿嘿”一笑道,“我那一大帮子老爷们、老娘们,全是熟手。那你可捡着大便宜哩”
那任广一直瞧着严引泰,弄不明白他是咋回事,接口道:
“咱也算一个。”
严引泰笑了。——说起这任广,不妨先交代几句。此人自小体弱多病,说话嗲声细气。一个男孩儿,却比女娃还显得文静矜持,更象一个闺中小女子。长到十一、二岁,突然对佛教很入迷,成天吵嚷着要出家为僧。任家广有家财,唯独子氏不旺、已是三代单传,哪里肯让这宝贝疙瘩做和尚。可又不能使这任广太委屈,最终达成妥协,让他暂且在家修行,待日后成亲生子再结佛缘。有一回任老先生带了任广去看曹德元,不料这一老一小却聊得津津有味、欲罢不能。说来也怪,这任广此后身子骨竟渐渐硬朗起来,也不再提出家的事。半年后,任家老爷子做主让娃儿把曹德元认做干爹。从此两家常来常往。曹德元出门也愿意带着任广。眼下,严引泰见这宝贝也来凑热闹,不由得慌了,忙道:
“别别别,”说着就给老爷子合掌作揖,道,“天寒地冻的,岂不难坏了那么些大菩萨。再说咱这庙小,请不起哩”
曹得原道:
“不要?”
严引泰道:
“不必。”
476.纠缠
严引泰话一出口,便感觉坏了。
果然,曹老爷子一听这话,不禁愣住了。到了这时,他才感到事情有点儿蹊跷。他想,严引泰一向蛮豁达大度的,那至于在赈灾这种大事临头时,却跟他为省几吊钱斤斤计较。再瞧他今儿虽然人坐在席间,却是一副心神不安、欲言又止的模样,明白他眼下肯定有难言之隐、说不定竟是别有所图。想到这儿,他不禁冷笑道:
“这么说来,严大掌柜的是不愿去赈这回的灾喽!”
严引泰一听坏了,垂头道:
“倒不是这话哩——”说罢,又赶紧补了句,“且容我好好安排一下,才不至于乱了套,把差事给办砸了!”
曹德元又瞅了他一眼,道:
“哦?”
这严引泰是多乖巧机伶的人,眼见今儿曹德元难得是一股势在必得、非把这灾赈出点名堂来的架势,他犯不着去掳这老虎尾巴。于是顺势下坡,就如何妥善安置大批伤员及其家属征求曹德元和任广的意见。这一老一少从来都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主,哪里主办过什么大事儿,一听这话都蒙了,忙不叠地声称一切由严引泰操持。严引泰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于是,他又问了一番曹德元从长安县衙打听来的消息。他表示要先评估一下长安城目前的整个灾情,再做全面的赈灾安排。两位大老爷听完严引泰这番老到的处置办法,都没异议。随后,严引泰站起身来,先吩咐伺侯在身旁的小书童刘文去找老账房先生,按先前布置的方案从容应对,然后来陪两位老板聊天;接着亲自下伙房通知大厨准备几个下酒菜款待贵客。到了厨房,他一口气才松了下了。不料接着一个趔撅、瘫坐到了在一旁柴堆上。
477.不依不饶
再说小书僮刘文。
这刘文没费多大劲,便从大院里的人堆里,把老账房先生拽过来去陪曹德元和任广。回头,他就一溜烟扎进厨房。此刻,严引泰一面垂头沉思,一面慢吞吞喝起早就着二妞给熬好、煨在七星灶上的疗伤汤药。瞧着左右并没有闲杂人等,小书凑到严引泰身旁,向他禀告了董老爷子要他来这儿的意图。就在这爷儿俩躲进厨房咬耳朵的当口,大院门旁爆起一串激烈的争吵声!
这会是怎么回事?
这爷儿不禁面面相觑。严引泰想了一下,决定暂时不现身,就在厨房观察一下动静。如果出现意外,就从此地打出去,可收出乎意料的效果。于是,他起身走到东窗前揭开一角的窗纸朝外看去。
478.风潮
院子里人潮汹涌。
原来,发生争吵的并非药号账房、伙计抑或郎中,却是俩县衙小吏与一群前来瞧病的病人家属。官府中人通场总要横一些,可这回却是数面对声势浩大、不依不饶的老百姓,只能节节后退。
就在此时,曹德元和任广闻声而来。
那俩县吏见状站住脚跟,朝他俩投来可怜巴巴的求援的目光。而随着曹德元几句苍老而劲厉的喝声,刚才还在围攻那俩县吏的病人家属,几乎不约而同地给他俩让出一个缺口、停止喧嚷。严引泰急了。他没法听到曹德元与那俩县吏在说啥,只见围观的病人家属听罢他们的一席话,不禁又开始骚动起来。于是,任广上前把那俩县吏中为首的老者拽到身旁,耳语了几句。那老者连连点头,把身旁的同伴衣袖一带,拔腿就走。眼看这俩人周围的病人家属迟疑不决的目光里就走出院门时,刚才苦巴巴聚在一旁的另一伙病人家属,趁此机会把守在重门旁的老伙计搡开、撞开门涌入内院。
这一来场面大乱。
479.趁火打劫
厨房里的气氛也突然紧张起来。刚才还在忙着各自事情的厨师、帮工和女佣们,纷纷朝严引泰这边聚来,手里拿了棍棒、铁叉等,随时准备跑到院子里去干预骚动。而小书僮更是小心垂伺在大掌柜的身旁,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误了大事。
可严引泰却笑了。他还是站在那儿没挪窝。显然,对眼前的情形,严引泰有他的考虑,至少还没到最后的关头。半晌,他调过头来,对小书僮刘文道,“小文儿,瞧出啥门道来了么?”“是哩——”小书僮眼盯着大院里的一举一动,“可疑的人倒是还没动静哩。”“哦,说说看。”“您老瞧,”小书僮刘文用一根麦笈指向龟缩在东南墙角的几个正冷着脸、观察着眼前骚动的场面的极剽悍的汉子道,“那恐怕才是咱们真正的对手哪!”严引泰扭头瞅了他一眼,笑骂道:
“没错哩,你个小鬼头!”
他重新把目光投向那几个汉子。此刻,只见其中一个打头的跟身旁的随从耳语几句。那家伙朝院里负责维持秩序的药号老伙计曾六瞧去,见他并没对自个这儿特别注意,于是“嘿”地一笑,悄悄往院子西北的院门移来。而另俩同伙则大模大样地穿过人群,跟在那几个病人家属后面,涌向内院。严引泰冷哼一声。他先是指派大厨领了一帮娘们守住厨房旁的院门,回头跟小书僮耳语几句。刘文应声出门、一溜烟掠出甬道。他来到曾六身旁嘀咕了几句,随后掠入内院。经过三弯两绕、赶在那群病人家属前,找到留在东厢房、代严引泰坐镇内院的青阿姑娘。听罢小书僮的禀告,青阿果断指挥把齐集西厢房的众人招来,分派了各自的活儿,随后翻身进了后院、从里把门给闩起。这边是各负其责。有的把朝内院涌来的病人家属安顿到客厅、东厢房歇息;有的竭力维持内院的秩2序;有的拿了几大捆柴草,堵住通往后院的甬道,在柴草堆上佯装打盹。小书僮瞧着这里安排就续,便扭头回走。他看起来走得慌张,只歪歪扭扭走了十来步,便一头撞在先前跟在那几个病人家属后面涌向内院的那几个汉子中为首的那人怀里。也合该这这汉子倒霉。为首的汉子一路颇为机警,就是没把朝他走来的娃儿放在心上。待到小书僮快撞到胁下,才顿住脚,却已来不及躲避了。只见他一个趔劂,差点儿摔了个大跟头。尽管如此,他还是被那汉子弹出有七、八尺远。
480.巧对
读者您或许要说,你是否写过头了?再怎么夸张,他一个极剽悍的汉子,还会吃刘文一个半大娃儿这么大的亏?
其实没错。这怨我之前没交代过。
原来,那陆调也是一位武道高手。这小小书僮跟了他好多年,包括练武功。他练的是童子功,也是下过狠心练的。因此啊,别瞧他小小年纪,小小个头,身上是有一把功夫的。平日不会显山露水,真到了紧要关头,还蛮可以是可以顶一个粗壮汉子使唤哩。更何况,他是有备而来,还存心是找那人麻烦来的。此时,就瞧出小书僮的机伶劲了。只见他愣在那里好一会儿,随后摸摸脑袋,“哇”的一声哭了,指着那人破口大骂。那汉子虽对小书僮颇为恼火,却因心里惦记着别的事,无意与他纠缠。于是自顾朝后院方向移动脚步。听到小书僮又哭又闹,不由得停住脚步。他的俩随从见状,赶紧翻身来逮小书僮。小书僮何等精怪,没等这俩喽罗上前,早一扭身子,斜度里掠了出去、直奔现已显空旷的前院。这俩喽罗中一个被他给惹火了,一个箭步掠了过去。这人腿功真的高妙。一来二去,眼看就要逮着小书僮了,却被一个老者生生截住。而那小书僮也站住了,还嘻嘻一笑。随后,他陡然一拐、挤入人群。就象一条小鱼儿,“嗖”的一声没入深水不见了。
那汉子不禁愣了一愣。
老人谦和地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