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嘎~
西院门开,考生们毫不在意木栓发出的怪叫,一个个望眼欲穿的盯着。
夫子手捧榜单,在一双双渴望的目光中,来到台上。这种事明明每年都做,今年却又找回了久违的感觉。
呼~
夫子的目光从左至右扫了过去,展开还透着墨香的榜单,朗声说道:“今日入门考生,武试榜首者,阎逵。”
“恭喜小侯爷。”
“小侯爷实至名归。”
道贺声中,阎逵笑容灿烂,目光四顾,与陈游德眼神相交时,火光四溅。
夫子让众人安静,又宣布了武试的第二,第三名。
然后就到了阎逵与陈游德对赌的重头戏了,两人都竖起了耳朵,却各怀心思。
“今日入门考试,文试榜首,韩毅。”
“哈哈,不是你!”陈游德当下就尖叫出声,然后被夫子瞪了一眼,撇撇嘴缩了回去。不管怎么说,反正是先声夺人了,一会也有说道。
但他却不知道,阎逵听见文试榜首不是他时,整个人都呆滞了。
“文试第二,阎逵。”
“恭喜小侯爷。”
“小侯爷文武双全,今后潜龙榜榜首的位置,舍你其谁啊?”
“陈公子,可还记得赌约?”
阎逵在今年入门学生中的声望达到了顶峰,有些事就已经不需要他亲自开口,自然会有人代劳。
但陈游德被人推出来后还没来得及争辩,阎逵却猛的两手一按,“别吵!”
其声如炸雷,全场顿时安静。
阎逵四顾寻到韩毅,分开众人上前问道:“文试七题,你答了几道?”
“七道。”
“全都对?”阎逵不可置信,问出这话时,却是看向了台上的夫子。
“胜败乃兵家常事,胜不骄败不馁。”夫子也看了韩毅的试卷,那答案,确实无可挑剔。不过看阎逵表情激动,倒是没有直接说全对,免得刺激到他。
阎逵眼角跳动了两下,他从小就没有输过……至少在同龄人之中,他从来没有输过。
从小被父亲耳提面命,他也严格要求自己,他对于人生的第一个小目标,就是进入潜龙阁,并雄霸榜首。
所以他从小就冬练三九,夏练三伏。
而且得益于他父亲乃是镇北侯的身份,他对于行军布阵,也不是停留在纸上谈兵的程度。
文试考题中,大多人都只能答对两题,但他却能保证答对三题。
而且除了溲种法不知是何以外,其余三题,他就算不能全对,每题也言之有物。
他好像魔怔了一样,回头过来,盯着韩毅又重复问道:“你全对?”
韩毅笑道:“将苑有云:为将而不通天文,不知奇门,不晓阴阳,不看阵图,不明兵势,是庸才也。”
这下,阎逵连嘴角都开始跳动起来,分开众人的双手微微握紧,捏得被他握痛的两人连声求饶。
“小侯爷,痛痛痛……”
“松手!松手!”
“不二兄……”
这话出口,那就跟打脸似的,啪啪响啊。
所以韩毅转口道:“阎兄,我是因为自幼体弱,受不得风寒,所以才有更多的时间去看书,你……”
“不用说了!”阎逵扬手道:“输就是输,但小爷会赢回来。”
“好啊,我等你。”韩毅笑着祸水东引,“现在你是不是应该先把赌约的彩头收了?”
陈游德闻言尖声道:“姓韩的!我和他对赌谁能文试夺魁,管你什么事?”
“哦?我怎么记得不是这样呢?”韩毅目光扫视过去,“各位师兄可都是见证,当时赌什么来着?”
众人正要起哄,阎逵道:“是赌的文试夺魁,但榜首被你拿了。”
韩毅无语苦笑,真是个一根筋啊……
插曲高一段落,夫子接着在宣布文试第三,这倒是在韩毅的预料之中,文试第三,无名。
绝大多数考生都不知道无名是谁,光听夫子宣布,还以为是吴姓,但等夫子将整个榜单贴出来后,众人才对这个无名,生出了些许好奇。
但紧接着,夫子又宣布,今年入门考核中,不论文试武试,凡三甲者,即刻前往草寮,听阁主训话。
这一下,众考生的注意力又被转移了。
文试武试三甲,当为六人,但现在却只有五人,阎逵一人就占了两个名额。
嘶~在绝大多数人看起来,阎逵这是要一飞冲天啊,其余四人都只不过是陪衬而已。
但韩毅……或许还可以在加上一个刘志文,但只有韩毅一人才真正的明白,潜龙阁主段长书真正要见的,是敖百鳞。
而且不是召见,是拜见!
夫子宣布完,这就招齐文试武试三甲五人,连带送五人前来的随行之人,往草寮走去。
众考生纷纷道贺,重点关注也在阎逵身上。
等一行人走远后,众考生才分为两波,权贵子弟们在师兄的带领下,前往落脚之处。寒门学子则在榜单上寻找自己的名字。
榜上有名者,喜极而泣。榜上无名者,暗自神伤。
……
一行人到了草寮,夫子先行通报,获准后,引五人入内。
“学生韩愈(阎逵),拜见阁主。”五人叩首,野人少年仍是被敖百鳞施法控制,拜得心不甘情不愿,虽有苦难言,但也没让谁看出来。
“起来吧。”
段长书心不在此,简单激励了几句,表露出要收徒,让五人好生表现后,就挨个将人打发离开。
阎逵和另外两人自是大喜过望,激动得手都不知道该往那放,规规矩矩就离开了草寮。
段长书看着韩毅欲言又止。
韩毅道:“学生去请真人进来,先让家仆退下。”
段长书吐出口浊气,“去吧。”
韩毅躬身退出门口,让车夫先去落脚处打点,等车夫走远后,才对着敖百鳞拜下道:“恭请真人移步。”
敖百鳞竖起左手,食指内曲还了一礼,这才移步进了院落。
段长书在草寮中也坐不住,见外面在无外人,直接迎出了门口,执弟子礼拜道:“学生段长书,拜见……”
“你我并无师徒之缘,平辈论交即可。”
不等段长书施礼,敖百鳞抬手一拂,段长书就拜不下去了。
虽然一早就在段长书口中得到了答案,但此时亲眼看见段长书如此恭敬,韩毅心中依然是震撼得很。
神仙,这世上居然真有神仙!
段长书拜不下去,又恭敬道:“学生不敢,学生与师……与真人虽无师徒之名,但授艺之恩,没齿难忘。”
敖百鳞笑道:“你现在可真没剩下几颗牙齿。”
段长书陪笑道:“学生凡人之躯,让真人见笑了,真人快里面请,请上坐。”
“请。”敖百鳞竖掌曲起食指还礼,走了两步又回头道:“你我之事,还是不要让太多人知道的好。”
“真人宽心,学生早年落魄,幸得真人提点方有今日成就。真人于我,恩同再造,莫说早有约法三章,就是没……”
段长书说着一顿,这才回过神来,“此子韩毅,心思缜密,是从旁枝末节上,猜出了真人的身份。”
敖百鳞眉头一挑,颇有兴致的哦了一声。
韩毅忙道:“学生今日抱恙,一直卧病在床。”
敖百鳞笑道:“那就继续修养。”
“学生告退。”韩毅叩拜下去,双眼盯着地面转动了两圈,最后带着一丝不确定的疑惑,伏着身子退出草寮。
“你这新收的学生倒是不错。”敖百鳞走进草寮,倒也没坐到主位上,而是随意盘腿坐下。
“学生汗颜。”段长书跟在后面,却是连坐也没坐,就这么站着回道:“遇见真人时,学生已过不惑之年,心知终身筑基无望,也想过将御气诀传予后人。花甲之后,每见儿孙绕膝,这种念头便越发严重。最后不得不闭门谢客,算是自欺欺人罢了。”
“君子和小人最大的区别,就是前者可能会有想法,但后者一定会付诸行动。”敖百鳞道:“贫道今日拜访,也是有一事相求。”
“真人这可是折煞学生了。”
“莫要在自称学生,你我并无师徒之缘,过分强求,反是祸端。”
“是,学……长书谨记真人教诲,不知真人回山,所为何事?”
敖百鳞抬手一招,野人少年就自己飞到了他的跟前,他摸着野人少年的头顶,野人少年却扭头想要咬他的手,不过被他拍了一巴掌后,就老实了。
“贫道想送他进潜龙阁。”
“这……”
段长书愕然,要让野人少年进潜龙阁,简单。
但王朝更替,今天的潜龙阁早已经变了味道。
早在六十年前,大炎王朝的高祖还是前朝重臣,就选址于此,建潜龙阁。
秘密招收有天赋的孤儿,传授文化武功,暗中培养势力。
十余年后,这些孤儿或走上仕途,或入伍参军,从底层做起,渗透进前朝的每个角落。
是他们,使大炎王朝的太祖,能够权倾朝野。是他们,为当今天子,大炎王朝的开国君王,铺好了康庄大道。
是他们,使得群雄割据互起兵戈的百年乱世,走向天下一统的局面。
现如今,潜龙阁虽然还是大炎王朝最好的晋升通道,但最好的时机,已经过了。
不,不对。
真人乃神仙也,怎会在意世俗名利?
“真人放心,长书定当竭尽全力,因材施教。”段长书脑中念头急转,这便拉住野人少年,细细检查起来。
野人少年虽然也有挣扎,但并躲不开段长书的擒拿。
根骨……尚可,但暗伤极多,筋脉堵塞,调养起来肯定要大费周折,而且还不一定能调养得好。
更麻烦的是……他早已过了强健筋骨的最好年龄,就算最后调养好,他在这方面也难有什么建树。
不是武技,莫非生有七窍玲珑心?
段长书正琢磨着,就听敖百鳞道:“此子灵智初开,未受教化,你先教他识文断字,在传他兵法战阵即可。”
段长书恍然,暗骂自己愚笨。当年得真人指点一套吐呐练气之法,现如今还能开三石硬弓。
野人少年既然和真人有缘,又那用得着自己教这些凡俗武技?
段长书放下在野人少年身上拿捏的双手,诺诺称是,“有真人亲自授艺,倒是这小子的造化。”
敖百鳞不置可否,“只要教好了他,你也还有一场造化。”
段长书心头狂喜,忙道:“不知真人心中期许如何?”
“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敖百鳞言罢,又补充一句,“大劫将至,越快越好。”
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