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水流觞 卷一 洛水木芍 第二十七章 福祸相依

    老头走了以后，张全就成了这间茅草屋的主人，他花了功夫将茅草屋重新改造了一番，变成了三间房的木屋，从此他就在木屋里潜心学习图上的东西。

    张全初时不明白这些图到底有什么用，但他觉得老头是一个有神通的人，既然是老头留下的就一定是好东西，每日张全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照着图上的动作学习，好在屋后有小菜，水渠里也有鱼能吃，时间一长他慢慢察觉这图上的奥秘，按照脑子里记下来的图，练着练着竟感觉自己体内有气乱窜，全身经脉里竟感觉疼痛无比，张全大惊休息了几日，体内的气息仿佛平稳消失。

    张全心想既然没事，就又开始练，过了几日，那股气息又窜了出来，而且比以前更加凶猛，只是身体不像第一次那么疼痛，他开始试着缓缓引导这股气息，让气息不在乱窜，如此一来他又花了好些日子终于找准门道，能控制这道气，让这股气息平静下来能存于丹田，运行时能游走于全身上下。

    又这样过了几个月，张全已经能完全控制这道气息，老头给他的图也练得七七八八，张全开始想，我为何不试试去钓鱼，他在木屋里找到鱼竿来到水渠边，把空鱼钩抛进水中，闭上眼睛开始感受水里的动静，张全默默运气缓缓将真气注入鱼竿，沿着鱼线游走到鱼钩上，他虽是闭上眼睛，却能感知水里的情况，哪里有鱼过来碰撞鱼钩，哪有有几条鱼在鱼钩附近游来游去，甚至鱼的大小他都感受的一清二楚，就像亲眼所见，只是他还是想不通，怎么把鱼钩送进鱼嘴，就这样，张全每日就在水渠边钓鱼。

    隔了几日，张全又去水渠边，由于之前水渠里的只出不进，已经没有几条，张全将鱼钩抛入水中，闭上眼静静感知。

    一只半大的鲤鱼游过来，在鱼钩附近转了一圈又游走，张全心里突然有些交集，手一抖，一股稍强的真气沿着鱼线注入水中，那鲤鱼仿佛受到吸引，又重新游了回来，在鱼钩面前吞吐着鱼嘴，张全有些激动，手不自然又是一抖，一股真气又激荡出去，竟然将鱼钩也荡出去，刚好荡进那吞吐的鱼嘴里，张全感知的一清二楚，一收杆，一只半大的鲤鱼被鱼钩钩在半空中活蹦乱跳哩。

    张全惊喜不定，又故技重施，用这种方法把水渠里的鱼全都钓了上来，其实也只剩三只，那天张全十分喜悦，破天荒的吃了三条鲤鱼来犒劳自己。

    第二天，张全再也不能满足于山里的生活，他既然学会了如此方法，钓鱼简直犹如探囊取物，想钓多少就有多少，于是他带上鱼兜，拿上鱼竿，来到伊河边，重操旧业，他决心将在老头学到的钓鱼技术发扬光大。

    回到伊河边时，张全心里也是一番感叹，他站在遇见老头的地方沉思良久，心里也安安感激老头让他重获新生。可是他并不知道，这也是他人生中另一个灾难的开始。

    以前认识的渔民都认出张全来，他们本以为这个张全不是掉进河里自杀，就是被饿死，没想到还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不过有些渔民稍念旧情，见张全长得人高马大，怜其父母双亡，便邀请他来帮着打鱼，混口饭吃。

    张全对这些人一一笑过，谢绝了他们的好意，拿出自己的鱼竿就抛进水中，闭上眼静静等待。旁人见他用鱼钩钓鱼，都认为张全神智不正常，疯癫，嘲笑了两句就各自散了。

    张全这一钓就钓了一天，等到其他渔船归来，他已经钓了半箩筐鲤鱼，全都是巴掌大小。其余渔民很是惊讶，都觉得不可思议，空鱼钩还能钓鱼，而且比自己撒网捕的鱼都还多。有的渔民出船一天只收获几只小虾，便来询问张全能否低价卖给他们几只。张全淡淡一笑，将箩筐的鲤鱼全都低价卖出，用换来的钱第一次去了龙门里酒楼喝了一杯，他对自己的手艺很满意，有些骄傲。

    人就是这样，越容易得到就是越不满足，人心不足蛇吞象，福兮祸所依，贪念过大带来的总是灾祸。张全就是这样，他凭借着自己出神入化的钓鱼手段闯出了名堂，在龙门一带已是有名气之人，伊河上所有的渔民都不在撒网捕鱼，而是每天晚上去张全那里用低价就能买到，这样下去了一段时间，张全野心开始膨胀，他已经不满足于小小伊河，他要去黄河垂钓。黄河上的渔民早已听说张全的名声，又见张全施展了几次钓鱼手段，便纷纷找到张全，毕竟花低价买入鱼，可比去巨浪滔天的黄河上捕鱼安全的多。

    黄河边有一人，叫周到，这周到早年凭借自己胆大心狠硬是在黄河上闯出了名堂，后来又拜师有“黄河水伯”之称的丁有能为师，这丁有能可不简单，据说其武功了得，更在朝廷进奏院里做官办事。周到更是打着他师傅丁有能的招牌垄断了这黄河边的渔业。

    这天周到听说黄河边来了个叫张全的年轻人，钓鱼神乎其神，自己手下的渔民都不愿上河捕鱼，都来张全这边低价收买。周到大怒，心道再这样下去，把我的渔民卷跑，师傅怪罪下来，我只得自己跳进黄河喂鱼了。

    他来到黄河边，找到张全，招呼手下人一拥而上把张全鱼竿扔了，还暴打一顿。张全毕竟胆小，见对方凶神恶煞，没敢还手。但第二天张全又来黄河边钓鱼又被周到撞到，和上次一样，暴打一顿，如此反复几天，张全终于忍不住，在抓扯中不小心一拳打中周到丹田，张全当时在暴怒中，这一拳直接带上了内力，真气涌贯入周到丹田之中，这周全虽然习武，可因为生性**，好酒色，也只是些拳脚功夫。是以这一拳竟然将周到打的下半身瘫痪。众手下慌了神，急忙把周到抬回去，并且派人去告知丁有能。

    经过这件事以后，黄河边安静了几天，也没有再敢来找张全的麻烦，张全也乐的个清静，每日开开心心垂钓。有天傍晚，黄河边突然来了个中年汉子，身形瘦高，一双三角眼里精光闪烁。这个汉子走到张全身边，一掌按住张全的肩膀冷冷道：“是你自己自废武功，跳进黄河，还是我帮你？”

    张全奇道：“你这个人好生怪样，我与你素不相识，为何要我跳河，况且我也没有武功。”说完就想起身站起，肩膀出忽然传来一股怪力，张全疼痛无比，但是他无论怎么用劲都动弹不了，疼痛难忍间，他一着急，丹田处的真气便爆发出来，向肩膀出涌去，但是更奇怪，真气涌到肩膀处竟然消失不见，反而越来越疼。

    那汉子冷笑：“年轻人这么不诚实，看来需得好好管教。”一把捏住张全肩膀手中一使劲，将张全捏了起来举在身前。张全在空中惊恐叫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这样对我？”

    那汉子皮笑肉不笑道：“你可记得前些天被你打瘫痪的人，你好生了不得，你记住了，我叫丁有能，人称黄河河伯，这河都是姓丁的。”讲话间左手就要一拳击去张全丹田，让他爆气而死。

    张全情急之下身子居然乱抖动起来，身上掉出一根筷子。那汉子觉得奇怪，捡起筷子观察良久，忽地叹气道：“难怪，难怪，既是神仙门人，我本不该为难，不过你打我徒弟一拳，我便代他还你一掌，之后各安天命，但不要再回到洛阳这一带，否则定杀不饶。”丁有能将张全放在身前，对着张全后背就是一掌，张全只觉背心一痛，悠悠飞出几丈远，眼一黑昏死过去。

    再次醒来已是在一所竹屋里，旁边坐着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正在给自己把脉，男人见张全醒来，眼睛里闪烁出喜悦之情，大声喊道：“夫人，夫人快端药来。”

    不多会门外走进个美妇人，美妇人眼角含笑，对男人道：“辰哥，你都过了而立之年，怎么还和小忧一样闹腾。”又对张全道：“你昏睡了二十多日，终于醒来了，来先把药喝了。”美妇人把手中的药递给男人，男人伸手把张全上半身抬起，将要缓缓倒入张全嘴里。

    这时门外又进来一个二十来岁的蓝衣公子，俊朗磊落，嘴角含笑，一进来就拍掌大笑：“姐夫真是太厉害，能从阎王爷手里把人抢回来，姐姐嫁给你真是好福气。”

    男子嘿嘿傻笑，美妇人俏脸一红，伸手轻拍了一下蓝衣公子脑袋笑道：“你这个弟弟老是没头没脑瞎胡闹，别吓着病人。”

    原来这蓝衣公子正是忘谷忧，美妇人和辰哥正是他姐姐和姐夫，两夫妇于二十多天前路经黄河，无意之间遇上将死的张全，就将他带回青竹谷治疗，也该是张全命大，这辰哥医术冠绝天下，妙手回春竟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又过了几日，张全能下床行走，他感恩于辰哥两夫妇，又对丁有能感到恐惧，对一时间不知去哪里，不如就留在这里也好，当即告诉两夫妇自己想法，表示愿意留在谷中以报答救命之恩。两夫妇本就是医者心善，见张全如此就留他下来，就这样，张全在谷中生活下来，平日里白天跟随辰哥采药，晚上忘谷忧便教他识字念书。

    这样的生活平淡过了一年，直到某天晚上睡梦中的张全忽然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张全跑到堂屋一看，只见忘谷忧卷缩在地上，面色青红不定，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打湿。辰哥面有怒气，美妇人满眼都是担忧之意，一双美目早已泛红滴泪。

    沉默半晌，辰哥忽然道：“这孩子需得送走，不能再留在谷中。”

    美妇人道：“送走，他这样能走哪里去？”

    辰哥叹口气道：“夫人，我知你心意，你心里也明白，忧弟留下只会带来灾难。”

    美妇人扑在忘谷忧身上大哭：“小忧，姐姐对不起你，希望你日后一定要好好的隐藏自己，别去造孽，否则姐姐会来带你走。”一旁的辰哥也是隐隐有泪，张全完全不知所措，滞若呆鸡站在一边盯着地上的忘谷忧。美妇人双眼流着泪水摸着忘谷忧的脸，眼里充满了疼惜与不舍，还一会站起身来，抹了抹眼，捂着嘴走开了。

    辰哥摸出一本书对张全严肃道：“你带着忧弟今晚就走，等他醒来就把这书交给他，忧弟聪明过人，他知道该怎么做，以后你要好好照顾他，看着他，别让他惹事，更不许参与江湖事。”

    张全闻言跪下对着辰哥磕了三个头，眼含泪水道：“你们是我的大恩人，从今起，我的命就是公子的。”这时美妇人回来，手里多了一个包袱，张全起身接过包袱，不再多言，背着忘谷忧就向谷外走去。

    院子外月牙如钩，流水叮咚，竹林哗动，屋里美妇人趴在辰哥身上嘤嘤哭泣，良久停下，相对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