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钓鱼翁已经钓了七八只红尾鲤鱼,有大有小,在鱼兜里扑腾,好不热闹。老者自言自语道:差不多够吃了。站起身来把鱼竿收好,又把鱼兜从河边提起转身对忘谷忧道:“忘先生,现在龙门全都是这位姑娘和另一位朋友的画像,洛阳附近到处都贴满了,出动了不少羽林军到处搜寻,且随我走。”
冷心这才看发现这个钓鱼老者其实并不算老,方才他戴了一个大阧笠,专心致志钓鱼,是以冷心并未见着其面目,只觉钓鱼的都该是老翁,现在钓鱼翁把脸转过来,只见其面目沧桑,皮肤犹如砂石,脸上有几道触目惊心的刀疤,甚是吓人,一双眼睛精光爆涨,年岁约四十多。冷心心知这人必是练家子,右手不觉捏紧水寒剑暗暗提防。不过她很好奇这个钓鱼翁怎么会认识忘谷忧。冷心拉了一把忘谷忧问道:“花脸人,你认识他?”
忘谷忧笑道:“冷姑娘不必担心,这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管家,他知我们从这里经过所以在此等候我们。”
钓鱼翁这才对冷心道:“久闻水寒剑大名,今日一见不料主人却是如此年轻,姑娘好生厉害,江湖人才辈出啊。”
冷心见他是忘谷忧的朋友,心道:“大花脸武功高的出奇,他身边的人一定也不是简单人。”当下客气道:“在前辈面前不敢当。”
忘谷忧笑道:“好了,我们走了半日,眼下天色已晚,还是先到了住处再说。”又对冷心道:“你看那鱼兜里的红尾鲤鱼,这是特意为你准备的,你新伤不久,身子受损,吃些鲤鱼汤补补身子也好。”
冷心闻言一双美目微微泛红,轻轻点头对忘谷忧道:“大花脸,谢谢你。”
忘谷忧不言只是微笑,一旁的钓鱼翁却是哈哈大笑起来,提着鱼兜大步流星向前走去。
冷心有些害羞低着头与忘谷忧一起,二人紧紧跟在钓鱼翁身后。
这钓鱼翁姓张,全名叫张全,十六年前就是住在这一片。年轻的时候,他本是一个普通人双亲都是在这龙门伊河边打渔为生,他自幼就受父母感染,从懂事起就开始帮着父母在这伊河边营生,父母在船上撒网捕鱼,他就在河边垂杆行钓,但一家人都是老实本分人,经常被其他渔民排挤,所以一天下来也只能有几条鱼的收获勉强维持生计,一家三口也不争强斗狠,日子虽然清苦,但是其乐融融。
有一日,听说黄河里涨水,水里尽是大鱼翻腾,很多渔民都纷纷赶往黄河,张全的父母为了多捕几条大鱼也泛舟而去,却没想到这一去就去到了鬼门关,黄河泛滥那是滔天大水,巨浪冲天,一只小小的渔船如何能在里面弄浪。
张全就在伊河边钓鱼,等着父母回来,不过那一天他一条鱼都没有钓上,索性就收了鱼竿坐在河边等待父母归来。他一直等,等到太阳西沉,天边只剩下道道红霞,伊河尽头终于出现了几个小黑点,张全有些兴奋,站起来眼巴巴盯着,希望能看见父母提着大鱼对他笑,黑点由远而进,逐渐变大,最后到了张全,为首的一个中年渔民告诉张全,他的父母因为太靠近河心被一个大浪卷走,尸体也被冲走不知道是喂鱼还是冲到哪儿去了。
张全听了这句话脑子里一下就懵了,就像被扣在洪钟里敲撞一样,嗡嗡作响。张全眼含泪水挨着挨着问每个回来的渔民,得到的都是同样一句话,他失魂的跌坐在地上,死死盯着前方,盼着父母归来。又等了一会,太阳也终于带走最后一丝光亮,沉入地底,张全的心也跟着沉到谷底。
他“哇”的一声扒在河边沙地上大哭起来,不知哭了多久,浑浑噩噩睡去了。第二天太阳将张全照醒,他一醒来就盯着前方,盼着父母归来,他甚至央求渔民带他去黄河找父母,但渔民哪里肯去,张全就跪在地上哭,有的见其可怜,就端碗鱼汤给他喝。
如此几天,张全终于慢慢接受父母死去的现实,从此就只剩他一个人在世上,他也不再哭,就只是坐在河边望着伊河发呆。有一天他正坐在河边发呆,忽然来了个白发老头,这老头也没理他,就坐在他身边垂钓,奇怪的是那鱼钩上没有鱼饵,这个老头将鱼钩抛下水,就闭眼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做甚,不一会只听水面卟一声响,一只红尾大鲤鱼在半空中翻腾。
初时张全并未留意,但老头如此反复几次都有鱼上钩,张全就觉得奇怪,在旁边观察起来,张全当时虽神志不太清醒,不过他年轻人眼尖,他注意到每次老头把鱼钩抛下水后手都在微微抖动,但水面却不会泛起一丝痕迹。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察觉。
张全就一直盯着,没多久这个老头就钓了十多只大鲤鱼,老头拿起鱼兜,乐开了花,满脸皱纹都因为笑容捏在一起。白发老头笑了一声,忽然从鱼兜里抛出一只鲤鱼到张全面前,然后自顾自走了。
张全把鲤鱼装在自己鱼兜里收好,拿起鱼竿也学着老头的样子钓鱼,但他手微微一动水里就起圈圈,别说钓鱼,就是水草都没钩上一根。一天很快过去了,张全当晚就着那只鱼吃下填肚。
第二天他早早的又来到河边等着那白发老头出现,没多久老头果然慢腾腾走来,和往常一样很快钓了十多只,送了只大鱼给张全又走了。就这样几天过后,白发老头又钓了不少鱼,不过这次他没再给一条而是把鱼兜里的鱼全都给张全。张全有些诧异,呆了片刻忽然道:“老先生是不是以后不会来了。”白发老头道:“这些鱼你都拿去吧,也算我俩之间的缘分。”
张全一听双腿一软普通跪下道:“老先生,我不要这些鱼,我想学你钓鱼。”白发老头闻言面色一惊,盯着张全看了半晌,良久叹气道:“你这年轻人倒也聪明,要学我钓鱼很容易,只是不知对你是好是坏,罢了罢了,男儿膝下有黄金,你且站起,随我来。”老头讲完转身就走,老头看似走的很慢,却眨眼就在几丈外,张全赶忙提着鱼兜拿起鱼竿小跑才勉强不至于落下太远。
跟着老头走了许久,来到龙门附近一座山中,这里树林茂密,落英缤纷,倒是宁静的去处。老头走到一座茅草屋前停下,茅草屋前有条小水渠,老人指着水渠让张全把鲤鱼倒进其中,便回到屋里开始闭眼打坐,张全见老人打坐,不敢打扰在茅屋附近转了几圈,发现有米有灶台,茅屋后边还种着些小菜,自己动手採了些小菜在水渠里洗净,有点了些米,砍了些柴火开始烧水做饭。
张全从小就懂事,父母忙时,全是他一手经办吃食,不等多久,一顿香喷喷的饭菜就端在桌上,老头这时也醒过来,随意吃了几口便站在屋外出神,张全许久没有好好吃顿米食,此时大口海吃,待吃完收拾好,老头把张全叫到屋外,对他道,“从今天开始我就教你如何钓鱼。”
茅草屋外有一颗大树,光是树枝就是脖子粗,老头伸手捏住树枝,还未使力只听得“啪”的一声,树枝应声而断,张全看的目瞪口呆,心想这老头究竟是什么人,这么大的力气,脖子粗的树说断就断。更让他惊恐的事还在后边,老头将树枝向张全抛来,双手隔空对着树枝上划下刮,左点右刺,耳边传来“嗤嗤”声不断作响,张全无法看清老头的动作,待树枝撞上他时,他早都呆了。老头道:“这树枝上是一副图,你现在闭着眼睛将用手将上边的图摸出来,然后告诉我是什么,要是你耍心眼睁眼偷看,现在就可以走。”
张全不敢忤逆老头,只得闭眼摸寻,除了吃饭睡觉,张全就是摸树枝,如此过了几天,张全终于摸出来,他将图画在地上,乃是几个小人做着奇怪的动作,和树枝一比较,相差无几,老头眼里稍有笑意道:“这图你记在心中了吗?”张全忙点头,老头将地上的图毁去,拿着树枝右手轻轻一擦,树枝变的小了一圈,树枝上的图也被刮掉,老头双手如电,变化无穷,又在树枝上画了一幅图,仍在扔给张全,让他摸出。
就这样,每一次张全摸出来,都把图记在心里,老头又会画新的图给张全,只不过树枝变得越来越小,图也越来越复杂,张全却摸得越来越快。过了半年光景,脖子大的树枝竟然变得只有筷子般大小。
这天老头忽然对张全道:“学无止境,老夫还可将它变成针一般大小,不过这筷子大小对你来说已是尽头,这些图想必你也记住,以后要多加练习,学成之日也不可未恶否则老夫教你的,老夫会亲自收回来。”
张全忙跪在地上低头道:“谨记老先生教诲。”等了半晌,没听见老头搭声,抬起头看,眼前空空如也,哪还有老头的踪影。张全心想跟着老头学了东西,连他名字都不知道,连忙又跪在地上对着老头可能离去的方向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才站起来。张全拿起那跟筷子,摸了片刻,这次没有图,只是一个字,是个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