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争霸 012 妖人

    李克和李牧离开驿站，早有榷场的士卒牵来马匹，二人并马而行。

    忽然李克大笑，李牧忙问为何发笑，李克说：“那个什么阳数之卷你不会真的拿去烧火吧？”

    “烧不得吗？”

    ……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有人来报称东海公遣人来赎人。

    “算他识相。”李牧命放了人质，又有大批昨晚输得精光的赌客们前来哀求。

    “总要借机会让他们挪挪窝。”李牧的办法是捻阄，仍然让李克主持。

    李克换上了赵国士大夫官僚才能穿的红色长袭，往那一坐不怒自威，昨晚看过他的凶相的胡商和草场主们恭恭敬敬地排成一行。

    李牧叫人把昨晚赢来的草场地块刻在竹简上，一人抽得一根，听天由命不许反悔。当时有人抽的了好地就眉开眼笑，有人换到了贫瘠多石的草场就臊眉耷眼，敢怒不敢言。

    “你这招是不是经常玩呀，这帮家伙都习惯了？”李克问。

    “一年之中，总要让他们换一两回地盘，所幸牧人迁徙方便。”

    李克明白，这也是让他们之间产生矛盾，永远不能齐心。捻阄完毕，李牧装模作样说了几句诸部和谐，赵王圣明的屁话就宣布礼闭完事，就要拉上李克仍回内堂喝酒。

    “还是说正事吧。”

    “不如这样，大人随我去选马，顺便给你介绍楼烦的情况。”

    “也好。”

    榷场自有马场，坐落在北边山坡下，那里有几条溪流冒着白汽，原来是天然的温泉水，溪边浴马的队伍络绎不绝，客商们积存在这里的马匹和驿站用的驿马都养在此处，取其地利。见是场监大人来此，胡人马倌们牵来几匹健马让李牧挑选。

    “多走高山伤骏马，这种马是北地所产的稀有品种，马蹄小而不易开裂。”李牧介绍道。

    “这里可有楼烦人？”

    “没有，楼烦部现今比较弱小，族中青壮又多被征为兵士，现在他们聚居在北边山地。族里尽是老弱和女人孩子，所占山场经常为其他部落觊觎。”

    “我要带楼烦部出关，你没意见？”

    “楼烦部出关以后，我就有更多的草场可以支配，有什么意见？”

    “原来如此……”

    李牧挑了一匹灰马叫李克试骑，李克也不推辞，策马一圈，以小巧轻快的走马技巧赢得胡人喝彩。李牧称赞几句，就看见远处奔来一骑赵兵。

    “不好有变！”李牧打马迎去，李克跟上。

    “东海公发步骑两千，打着人面旗往榷场来了！”兵士禀报。

    “还有多远，现在在什么位置？”

    “东边大路二十里！”

    “传令整军迎战！”

    李克从旁边说：“二百对两千，你有把握吗？”

    “没有！”

    “没有你惹这么大的祸？”李克发现眼前马上这个人弄险成性，深合自己胃口。

    “我立即传书井陉口和雁门关告变，大人可北入楼烦稍待，赵军轻骑四日内即可赶来，此战若败，李牧定不幸免，就此告别。”说完，李牧马上一揖，呼啸一声打马而去。

    李克拨马转了一圈，催马朝相反的方向驰去。

    ……

    林胡部其实昨夜已经开拔，偃旗息鼓逼近目标。这三年来，李牧跋扈的作风让部落长老们受够了，他们决定就此发难，定要擒住此人送到邯郸赵王阙下，林胡部应该得到与其规模相称的地盘才是。为此林胡驰书诸部首领，要求联名向邯郸施加压力，赵国刚刚经过内战，量赵王一定会尽力安抚国内的部族力量，与北地的稳定相比区区一个李牧何足道哉。

    林胡首领东海公年届六旬，乘一辆熊皮包裹的戎车在族中力士的簇拥下亲临前锋。交钱赎人是为了麻痹李牧，东海公下令封锁要道，亲领精锐的千余部众直扑榷场，迎面遇上了从李牧那赎回来的族人。

    东海公见了伤者和两名死去的族人，气得在车上暴跳如雷。一干少壮武士群情激愤，挥舞着手里兵器，敲击盾牌不住地鼓噪，报仇之声此起彼伏。

    “先除掉李牧，再兵下邯郸找赵王问罪！”车旁一个青年部族勇士向东海公怂恿道。

    东海公拿厚实的大手掌揪住他头顶的发辫，拽到自己眼前低声说：“年轻的小马驹们没有耐心也不懂谋略，可是你必须长大了我的孩子！你没有见过赵人的军队，也没有见过邯郸的城楼！这次我们的要求是换掉李牧，既不能杀他，也不能冒犯赵国的大王！”

    东胡部的复仇之师一路扫荡周边小股牧民，把他们都裹协进队伍，等到达榷场正东面的宽阔旱地的时候，人马已经膨胀到三千。

    黑压压一片各色骑士中，林胡部的人面旗立在正中，代表该部最高首领已经到了。各色呐喊和骂阵声中，林胡人单叫李牧之名。

    等了一会，部众们失去了耐心，东海公从外围的牧民里选出一百摸进榷场驿站，投石问路。按信报，这里应该有李牧五十兵士。

    过了一刻，驿站方向悄然无声，之后东海公看到几个自己这方的人失魂落魄地从驿站方向退了回来。

    “找到李牧没有？”

    “没有，只有两个老神仙。”

    “……”

    “两个仙人正在下棋，把咱们的人都借去当了棋子……”

    “啊？！”东海公活了这么一把年纪，这种事还是头一次听说。

    “这两个仙人一人拿一柄怪剑往道边一站，我们就像中了巫师的咒语一样，任他们摆弄，下起了人棋。二仙长说借走的人入夜便还，让我们几个前来回报。”

    听到的人面面相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齐看向东海公。东海公一想这李牧处还真有高人保驾，平白无故百来人就叫这么给“借”走了，分明是在吓阻自己。但箭在弦上，也不好就此退兵，榷场这么大，难不成每条道口都有怪人把守？

    想到这里，东海公传下将令，让两个百人队分头绕道进入榷场，在官署门前汇合，自己领着中军在东口外料阵，至于驿站方向……就请部落巫师做法破除怪人的妖术。

    林胡本是山间猎户，信奉原始教义，巫师们地位崇高，在猎人们心中他们是山神的代言人，几乎能呼风唤雨。东海公祭出这一招，当时就稳定了人心。几个身披兽皮，头戴羽冠的巫师点燃篝火跳起了傩舞。

    午时过后，进入榷场的部众传回信来，说里边一切照常，但赵兵一却个也不见。

    林胡和牧民们听到这里，大声欢呼。

    “看来李牧听说我们前来，已经领着他的人逃了，我们进去吧，这几年欠我们的也该讨回来啦！”东海公身后，几个地位较高的中年部众建议道。

    “如何讨回来？”东海公声音低沉地问。

    “榷场里积下的皮货、钱币、盐、铁还有马匹和工匠……”

    “抢夺榷场，不但诸部会马上与我们翻脸，赵人也有理由灭了咱们，这是自寻死路！”

    几个人听到首领这么说，登时冷静下来。林胡虽然庞大，但还不是其他部落联合起来的对手。

    “我们就在这里，等待鲜虞、楼烦、和东胡诸部的人，对了还有匈奴在边墙里的大姓。等他们到来，咱们一齐暂管榷场，向邯郸请愿——李牧扰乱北地，丢失榷场，赵王也要斩了他！”

    东海公说服了部众，看向巫师们，只见巫师们终于做法完毕，拿铜刀割了一匹黑色马驹的膊子，对于林胡来讲，这就像是吃了定心丸，跟山神定下了约定。

    “好，先剁了两个妖人，拿来祭山！”东海公一拍戎车，下令道。

    额头抹上马血的部众在寒风里打着赤膊手持兵刃，甩开健步一拥而入，驿站方向仍然寂静无声。东海公大怒，暗道这么多人难道还拿下，如果再重演刚才的闹剧，岂不叫旁观的外人耻笑，威名赫赫的东海公竟然叫两个老人给拦住了？于是他挥军直入，在驿站门前终于见到了那两个妖人。

    公孙长朔和西门贵霜二老年轻时都是魏武卒中响当当的角色，屡经大战，见惯沙场。后来潜心修炼剑术又各有奇遇，得到两把神兵，这才奠定了他们大剑豪的地位。数十年来，二人在各自的剑道中求索精进，已经如鬼似魅，境界非常人可以猜度。东海公第一拨试探部队一到驿站就见两人正在对弈，他们画地为坪，足有十数丈见方的地面尽成“战场”，两人以剑力牵引石块为子，正战得不亦乐乎。牧人们不禁看得呆了，哪里有这样的神功呢？

    “来得正好，尚缺棋子。”西门贵霜转身一笑，催动手中辟闾，拥上来观棋的牧人们当时受制，几十人像遭了梦魇，朝他走去，目光集中在此老手中剑上，此剑就像能伸出无形的手抓住人的思想一般。

    离得远的牧人们一见如此邪门，拔腿就跑，却不料公孙长朔已经不知何时来到他们背后，此老笑道：“西门大先生好诈，你一下子有了这么多子力，莫不是叫老夫现在就认输？”

    巨阙剑方首无锷，古拙到没有剑的型制，却是天下剑道圣物。公孙长朔将此剑插入地面，逃跑的牧人们身上剧震，站立不住纷纷坐倒。

    “来来来，陪我们对弈一局，”公孙长朔从地上拔出剑来，牧人们以为见了神仙，跪倒在地大礼参拜，“你们两个回报东海公，如果天黑前我二人能分出胜负，就放他们回去。”

    ……

    东海公来到驿站前的时候，正看到两拨自己的人正在对峙，人群后立着两个古怪的老头，各持宝剑。林胡步卒们见先前进来的自己这方的人拦在路上，个个目光呆滞像是失了神，都迟疑不定，不敢下手。

    “两个妖人，还不受降，稍有迟疑万马踏做尘埃！”林胡其骑手骁将扬声喊道。

    公孙与西门二人听不懂胡语，但心里猜着八分，也不生气，只是对视一笑。受控的“棋子”们各发怪声，挥刀朝东海公的坐车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