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梦夏都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
“这就是我这几年呆过的地方。”
“你?”
坐在戒毒所外面的石阶上,方晓跟梦夏讲述了自己这几年的经历。
其实,方晓一直爱着林末,至今仍然爱,那晚在她家之所以对林末那么决绝是因为她有迫不得已的苦衷,这苦衷让她生不如死。
毕业后方晓回家照料病重的父亲,可巨额的医疗费让她不景气的家庭不堪重负,林末每个月寄给她的钱根本就是杯水车薪,这令她整日活在艰辛纠结之中,也不知怎么的,林峰知道了她的情况,特意找到她,趾高气扬的告诉她,如果她愿意跟着自己,林峰可以全面承担方晓父亲巨额的医疗费,方晓爱林末,她认定这辈子也只爱林末,当即一口回绝,林峰也不勉强,给方晓留下了联系方式,临走的时候回头很狡黠地说,“你早晚会跟我。”
林峰说的没错,方晓的确跟了林峰,起因是几天后她父亲的一次病危,要交大笔手术费,方晓筹措无门,只得纡尊降贵从了趁人之危的林峰。
在爱的人和生自己的人中,方晓选择了后者,选择了一辈子操劳不易、如今已是皱纹满布、疾病缠身的父亲。
毫无疑问,她别无选择,毫无疑问,她只能这么选择,或者说她不愿选择,是命运逼迫她这样选择。
但这刚刚是她厄运的开始。
和林峰在一起没多久她就发现,这个飞扬跋扈的富二代花天酒地、生活糜烂还不算,让方晓无法接受的是他竟然吸毒,兴奋之时强制方晓做那种事。
他吸毒竟然还逼迫方晓吸。
方晓不愿意做那种事他就拳打脚踢。
在这个魔鬼面前方晓彻底失去了灵魂。
回到家,梦夏思绪繁杂,这么久以来,原来她一直在误解方晓,误解方晓的狠心,误解方晓令林末堕入阿鼻地狱,谁能想到方晓的经历竟是如此令人扼腕,与方晓相比,林末感情上受的伤是不是也就微不足道了?
梦夏约林末见面的时候并没有把方晓的隐情讲给他听,她不想看着林末再次陷入痛苦,另一方面,她并不想把这件事复杂化,她也没有能力平衡左右,但她知道,关于方晓的事,刻意的隐瞒并不会长久。
这次见面,梦夏有另一个目的——帮林末安排住处,她知道林末把房子退还给安雅之后并无安身之所。
梦夏给林末安排的住所并非他处,而是梦夏的家。
“怎么样,这房子?”梦夏闪着明眸问林末。
林末放眼环视着,“真气派,这是谁的房子?”
梦夏一拍胸脯,“我的。”
林末狐疑地看着她,“你的?开什么玩笑。”
梦夏急了,“你这人怎么这样,我骗你干嘛!”
“你要是住这么好的房子,还用去地铁唱歌?”
“唱歌是我的爱好,不行么!”
见林末还是不信,她索性拉起林末的胳膊朝卧室奔去,“自己看吧。”
这下由不得林末不信,墙上、桌子上全是梦夏的自拍照。
“你真住这啊,”林末转过头,“看来地铁歌手真不少挣钱。”
“什么呀,”梦夏撇着嘴,“这是我姥姥留给我的房子。”
林末打趣,“那你姥姥肯定是个阔太太。”
“什么阔太太呀,是我的第二任外公送给她的。”
“你姥姥还结过两次婚?”
“那有什么呀,告诉你我姥姥长得可迷人了。”梦夏又拉着林末跑到另一个卧室,指着墙上的油墨画,“看见没有,这画上的女人就是我姥姥,漂亮吧?”
画中的女人倚坐在一张石墓方桌前,仪态尊容,气质大方,完全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再看那容颜,眉目如画,唇红齿白,双瞳如盈盈秋水清澈明亮而又饱含情感,实乃一代骄美人儿。
“那你姥姥她……”
梦夏眼里的骄傲终于暗淡下来,“我姥姥早已不在人世了。”
“对不起,我……”
“我从小就跟姥姥在一起生活,对于爸爸我几乎没有任何印象,妈妈的照片我也只是见过一眼,在哪见的我也记不起来了,我记得六岁那年问过我姥姥我爸爸妈妈去哪了,姥姥告诉我说他们去了很远的地方,等我长大了他们就回来了,因为当时太小,我当真以为我爸爸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后来长大了也就渐渐知道了姥姥的话只是说给小孩听的,等我十二岁那年以一个小大人的口吻再次问姥姥我爸爸妈妈是怎么死的的时候,我姥姥就突然重病卧床,一病不起,没多长时间姥姥也离开了我。”
“之后……”
“之后是好心的邻居们照顾了我几年,这家给我送点吃的,那家给我送身穿的,要不是仰仗邻居们,今天我也不可能站在这跟你说话了,我也算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梦夏笑着自嘲。
“那你一个人也够可怜的。”
“我还有个舅舅……只不过他现在在看守所。”
“看守所,他怎么会……”
梦夏吸了一下鼻子,“具体我也不知道,姥姥只是临终前大概跟我说了一下,说舅舅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到处厮混,最后就被抓了……其实,不管他是因为什么被抓的,这几年我都不间断的会去看他,因为除了他,我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亲人了,这也是姥姥的遗愿,她说等舅舅出来了一定要我们好好相依为命,好好生活。”
“这些你之前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要你同情我?要你可怜我?还是要你……喜欢我爱我娶我?”
林末一时尴尬,梦夏又带他来到一个房间,“喏,从今往后这里就是你的家,尽管住好了,保证不收房费。”
这间房并不比安雅借给自己住的小,不同的是,这间房肯定被精心布置过,让人一眼看上去感觉特别温馨,家的归属感特别强烈,特别鲜明,以至于林末一时之间有些恍惚,仿佛他来这座大城市的目的就是为这样一处温馨的住所为之而奋斗的。
“我……”
“别我我我、你你你的了,行李在哪赶紧我们一起去拿,一会还有事呢。”
其实,从方晓家回来的这段时间林末一直住在乞丐那。
当他把行李从安雅那收拾出来放在乞丐这的时候,乞丐用一种特别新奇惊讶的眼神看着他,“不是大哥,你这怎么回事啊,不是刚乔迁新居这才没多长时间怎么又……大哥,你人生这弯儿拐地也太猛了些儿吧?”
林末跟乞丐也不算生人了,就没客气,一屁股坐到乞丐窝儿里,“这呀,还只是小起小伏,大风大浪还在后面候着呢,这人生啊就好比大风中的海面,始终没个消停劲儿,我现在的处境还正赶到风口浪尖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一茬接一茬,兄弟别介意,容我在你这躲躲这势头。”
“听你这么一说,我这有风四面透,有雨到处淋的落脚之地还倒成了温暖又避风的港湾了?”
“所以哥真是羡慕你啊!”
这才落脚没几天,林末又来取行李,而且身边还跟着一位美女,比安雅还要清纯漂亮,这让乞丐着实瞠目结舌,瞪着眼珠子一会定盯盯林末,一会看看梦夏,始终不发话。
“你这干嘛呢,兄弟。”
“大哥,你这是专程来气我的吧?这也没多久,就有两位美女对你投怀送抱,这有失公平呀,老天。”乞丐仰天哀嚎,“您什么时候也赐我一个妞啊,无须漂亮,只要让我看出她是一个女的就行。”
林末朝他头上拍了一巴掌,“少在这荡漾你的春心,赶紧帮我提行李。”
行李归置好后,梦夏拎着包站在林末卧室门口,“走吧。”
“去哪?”林末把擦干净的鼠标放在桌子上。
没等梦夏开口,林末又把话接过来,“到了就知道了。”
梦夏莞尔一笑,和林末并肩出门。
今天是探望的日子,看守所的探视窗前坐满了犯人和家属,他们举着电话各自交谈着,有说笑的,有哭诉的,有表情严肃的,也有面容凝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