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夏在一个窗口坐下,她对面是一个四十来岁、满脸胡须却又透着精神劲儿的男人,男人面含微笑和梦夏说着什么,想必他就是梦夏的舅舅了,看形象挺斯文儒雅的,不太像梦夏说的游手好闲、作恶多端,可能不见天日的牢狱生活已悄然磨灭了他的痞性,使他弃恶从善也说不定。
也许梦夏提到了林末,那个男人朝林末这边望了过来,颔首微笑算是打了招呼。
梦夏把身后的林末叫到跟前,给他介绍,“这是我舅舅。”
“舅舅好。”林末礼节备至,算是舅舅对自己招呼的回应。
“梦夏跟我提过你很多次了,几乎你的任何事她都没有瞒着我……”
林末看看梦夏,梦夏给他一个动人的笑容。
舅舅接着说,“很感谢你能照顾小夏,你的情我记下了,等我刑满释放,我定会好好感谢你。”
林末再看一眼梦夏,梦夏这次对他作了一个鬼脸。
林末把脸转过来对舅舅说,“您放心,我会把她照顾好的。”
舅舅拍拍梦夏的手,“有他照顾你,舅舅也就放心了。”
除了看守所大门,林末责问梦夏,“你真和你舅舅提起过我。”
“那当然了。”
“还把我说得那么好?”
梦夏嘴一嘟,“别骄傲。”
林末脸上浮起了得意的神色,“我还以为你只会揭我短处呢,对了,舅舅他什么时候刑满?”
“不到一个月,因为在里面表现优异,减刑了十一个月。”
晚上,梦夏亲手下厨给林末做了几道菜,林末本打算帮忙,被梦夏坚决阻止,“你现在的任务是把你的小说写出来,我还等着看呢,其他事务由我全权包办。”
饭菜上桌,林末出来一看不禁感叹,“我说,你还藏着这么好的手艺呢,怎么没见你露过啊?”
“好手艺哪能轻易显摆呢,告诉你,吃得上我做的饭的人没几个。”
“我岂不是很荣幸。”
“你是荣幸到家了,”梦夏催促,“赶紧,尝尝味道怎么样,千万可不能被表象迷惑了口味。”
林末也没谦虚,夹起一筷子就放进了嘴里。
梦夏翘首以盼等待着反馈。
“你别着急啊,”林末换成另一道菜,“我再尝尝。”
林末一连尝完了所有的菜,凝着眉头,咂着嘴,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
梦夏却坐不住了,“怎么,怎么,不好吃?你到说话呀!”
林末却突然反问,“我能天天吃么?”
梦夏一改反常,气嘟嘟地说,“都那表情了干嘛还天天吃,不怕坏肠胃啊!”
林末嬉皮笑脸,“我哪有说不好吃,是太好吃了,做的绝对比餐馆的厨子还地道。”
“那你凝眉是什么意思?”
“我吓唬你呢!”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招人嫌啊。”梦夏起身便打,林末便跑,两人围着桌子转圈圈。
这段日子,过得风平浪静,梦夏照例去地铁唱歌,林末暂时没有找工作,专心写作,晚上两人一起去给乐乐补习功课。
只是平静的表面之下暗流湍急,波澜不惊的海面迟早会被惊涛代替。
写作之余,林末总是站在阳台发呆,目光凝滞,面如死灰,眼前、脑子里全是他和方晓以前在一起的好日子,可现在那些好日子带给他的是无穷无尽的折磨、煎熬、痛不欲生,有那么一刻,他宁愿那些好日子是不存在的,那样的话他现在也不会如此痛苦了。
可美好的记忆总会不择时机的跳出来,举着胜利的旗帜在你眼前扬武扬威的嘲弄你现在的生活是有多么的不堪。
林末承认,没有方晓的日子里,他的内心确实被不堪占据着,全面的占据着。
多次,他来到方晓的住处;多次,他就站在她的大门外;可多次,他都没有勇气面对她。
因为,那晚她的话在他耳边萦绕不去。
“我求你别再我身上浪费感情了,我不值得你爱了,你应该开始另一段感情。”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会永远爱着谁,没有谁永远属于谁,更没有谁一定要永远和谁在一起,林末,你别执迷不悟了,再单纯再干净的一个人都会被现在这个社会改变的,而且这种人也是最容易被改变的,我方晓,就是属于这一种人,你醒醒吧,你眼前的这个方晓早已经不是你以前认识的方晓了,她不会再跟着你幻想靠什么奋斗换来惬意舒适的日子,那样的奋斗太过遥远,她现在现实了,现实得愿意陪葬自己的一切换取信手拈来便可拈来的锦衣玉食的日子,这些都是你给不了的。”
……
……
方晓,方晓,你缘何这样对我?
到底是什么改变了你?
我们为何会成为今天这副摸样?
站在方晓住处的大门外,林末林末咬牙切齿地将拳头狠狠捶在了铁栅栏上。
他要发泄,他要排解,他要将自己所有的感情投入到自己的小说中,他要以真实的笔触刻画自己情感的曲折,内心的煎熬,只有这样他才能削弱一些切肤的痛楚吧?
一连多日,林末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除了吃饭,真正称得上是足不出户。
梦夏知道,林末在逼迫自己,逼迫自己去淡化关于方晓的记忆,然而梦夏也知道,太深的感情死结不是用这种方式可以打开的,这种方式只会让记忆加剧,越来越清晰。
所以,她打算庆祝完林末小说大功告成的晚宴之后再次拜访方晓,看看能不能以自己的力量把他们这这段感情纠葛作个了结。
庆祝晚宴结束之后,梦夏本要提议去看一场新近上映的电影,刚走到影院门口,无奈手机响起。
这么有气氛的夜晚梦夏无心接电话,正要挂掉看到手机上来电人的名字,她又突然改了主意。
因为给她打电话的人正是方晓。